雪暗凋旗画

第十九章:她和他

    
    这中年男人的感谢很简单,仅仅是一顿午饭,就足以报答桃花和楚狂的搭救之恩。不过出乎楚狂和桃花预料的是,做饭的竟是那痴痴傻傻的姑娘,而且一顿饭菜的口味并不差,后来据中年男人所说,这痴痴傻傻的姑娘自从跟着他之后,便再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而到了这远山之后,他便手把手教起了她烹饪,在无数次难以下咽之后,她才慢慢的能够做出合口的饭菜。
    问及中年男人为何到这远山,那中年男人接着酒意对两人说起了其中的故事。
    洲历八百二十四年,天下时局大乱,只因某不知名小城酒馆中说书人的一句玩笑话,越穿越大,最后挑起了两国的恩怨,情况愈演愈烈,终于不受控制,掀起了九国纷争,那是个黑暗且纷乱的年代,流血漂橹,战乱不止。
    洲历八百二十八年,天下至北的丘乌国南边境城主府中。
    年值二十四的梁国有穿上了那件满是刀痕的战甲,从身旁侍者手里接过那两柄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双戟,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得出些许的疲惫,走出正房,屋外阳光正盛,梁国有拿手遮了遮双眼,却还是刺的睁不开双眼。
    “完颜部到哪了。”梁国有把双戟背在了身后,抬脚走下台阶,径直走向那照壁之后的正门。
    “禀将军,前方探子来报,完颜部已经到城外二十里处了,据消息,估计对方兵力有数十万之众。我们......还是往后撤撤吧。”跟在身旁的副将忧心忡忡,他们只有五万兵力,这还是加上从其他边城已经陷落的城区的残兵,除去伤残,他们最多只有四万三多一点的可用兵力。而对方则是基本倾举国之力来进犯他们,这是根本完不成的任务。
    “将军,我们退吧,守不住的。”身旁的副将跟着梁国有走到这城墙之上,见自假将军深色肃穆,一语不发,他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大为,我问你”梁国有回身望向城内,一览无余的诺达城池此刻出了一些性格匆匆的兵卒以及经基本见不到平民了,他作业就下令让那些百姓连夜撤出,撤往京城。此刻那些百姓应该已经到了青岩峡地段了吧。“我们这后边有多少百姓。”
    “将军......”何大为如何不知这撤出的百姓有多少,他又岂会不知 将军话中的意思,他也见过那些被金狮国打下的城池的情况,他怎会不晓得那些金狮士兵是如何的残暴。
    梁国有挥挥手,示意何大为不要多说了,他们这一关是丘乌国最后一关了,若是这关破了,那么丘乌国只有任人宰割了,几乎全国最后的可战之师都在这最后一关了。
    梁国有抬眸看了看远方那轮有些西垂的太阳,如此刺眼,但是他没有躲闪,反而是努力睁着眼睛,直至眼泪滑眶而出。
    吩咐何大为去颁布将令,梁国有打算自己好好看着自己守了五年的宏伟城池,这里曾经是这个国家的通商要道,也曾经无比辉煌过,梁国有深知朝代更迭是必然,但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快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丘乌国绝美的边塞。
    梁国有缓步走在这偌大的城墙之上,远方不远处就是数十万敌军,他看了看城外的军阵,他心里对战局已经有了预测,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前,行至成墙拐角处时,他往下望了望,只发现一个傻里傻气的邋遢姑娘正抬头对着城墙上的自己开心的笑着,梁国有低头取下腰间的一只护身符,那是他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如今他知自己定将战死,那么就把这护身符送给这傻乎乎的姑娘吧。
    梁国有心道自己若是没记错,这姑娘像是每次自己从这朝天门过时,都会见到这姑娘在城门边遥遥的对着马上的自己笑。梁国有一早就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但是记忆力却翻不出和这姑娘有一丝丝的细节。
    梁国有把护身符丢了下去,掉落在那傻姑娘的脚边,傻姑娘愣了愣,随即弯腰捡起,抬头看了看城墙之上那道不算伟岸的身影。看到他对着自己笑了笑,傻姑娘就觉得自己很开心,旋即手舞足蹈起来。
    梁国有看着那傻姑娘,不由得笑了起来,转身看向城外,却没人看得见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花。
    战争是残酷的,人在战争面前是那么的弱小,于战争而言,生命永远是最低廉的。若是说发动战争是利益熏心者的途径,那么战争中死去的将士和百姓便是这一场场利益争夺的牺牲品。
    战争过后,城墙内外遍地是尸体,完颜部骑兵跨着高头大马,马蹄随意踏在亡去战士的尸体之上,马蹄溅起的血液肆无忌惮的浸染四周的土地,兴许是血气太过浓烈,天边那轮斜阳都被染成了红色,大草原之上吹来的风卷积着血腥,夹杂着多少的魂灵,一次又一次的吹刮着城楼之上那一柄已经歪斜的绸布战旗。
    城内一片狼藉,进城的完颜部士兵疯也似的大肆劫掠,对还依然留在城内的百姓烧杀抢掠,给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丘乌国士兵以最后一刀。
    城墙角落里,一个傻乎乎的姑娘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那男人似乎是没了气息,一群完颜部士兵正确认着那满地的尸体中是否还有依旧活着的战友,搜查着是否还有未死透的敌方士兵,很庆幸,他们在城角看见了那穿着将军甲的家伙,嬉笑怒骂着砍下头颅,双手带着血,放肆笑着说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回草原后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随即,他们发现了那个窝在角落里抱着一具死尸的傻女人,对他们来说,长相如何他们不在乎,地位如何更是不想,行军打仗,缺的是什么,女人,战胜之后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无非是金钱和女人,此刻他们看见了城角那个瑟瑟发抖的乞丐般的女人,各个脸上露出了yin笑,缓步走过去,受伤的血还在不停的滴在脚下的地面上。
    可怜那傻姑娘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护住自己怀里的这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群笑的古怪的人靠近自己,然后用力的拉开自己怀里的那个男人,又疯狂的撕扯自己的衣服,她试着反抗,可是她哪里有力气,突然地,她只觉得好痛,即使如此她一只手还手死死地拽着身旁那个倒在地上的没有丝毫动作的死尸般的男人的一角.......
    夜风好凉,偌大的城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四处昏暗,草原的风在城内肆无忌惮的随意穿行,血腥味已经消退了很多,这座城已经被完颜部舍弃了,他们是游骑兵,他们只有向下一个城池进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食物,财宝,甚至,女人。
    夜风太凉了,一下一下,一点一点直往骨子里钻,他忽然觉得有点凉,这是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旋即又觉得胸前有一丝温热。但是浑身的痛楚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疼的他似乎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费力的睁开了眼,第一眼却是看见了城墙外满天的繁星,那灿烂星河,美轮美奂。他知道自己胸前趴着个人,他看了看,却是连头都没法抬起来一点。
    是那个傻姑娘,她还在死死地抱着自己,撰了撰手,却发现是一个小小的物件,所幸左臂伤还不算重,抬起手送至眼前,是那张护身符。他笑了笑心里有了些顿悟,旋即放下那护身符不管,想要试着搬开身上的傻姑娘,可是当他触觉已经快被痛觉遮掩的左手刚刚触到那傻姑娘身上的时候,他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深知完颜部士兵习性的他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段能把他的心肠搅碎千万遍的画面,他已经无力哭泣了,甚至,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多想大吼一声,或者握拳狠狠地锤一下地面,可是,他没有办法做到,没有一点点办法。他只能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眼睛内却是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为什么没有眼泪!为什么没有眼泪!为什么!梁国有!你这个废物!
    “她不懂,可是我不能不懂,我怎么能忘记她不明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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