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其实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闹别扭,但是放学的路上就一句话都不想和徐文说了。
她既有种守了很多年的喜欢无疾而终的失落感,又有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男生迟钝且不敏感,在徐文准备乘车回家的时候还跟她说明天见,范雪低着头不想理他,却又不争气地“嗯”了一声。
范雪回到家,来到她的书房也没看书做作业,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就开始登陆QQ。
那一排排消息列表上,徐文赫然在第一个,他的网名是韩文,她的名字。
不过,她没打算发消息给他!
她想发的收信人是顾婷。范雪发完消息就一头趴到了桌子上,手里捏着手机,用余光等待着屏幕的亮光,好像顾婷的回复能把她从这种窒息的难过中拉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她收到了回信:
“我滴天,怎么可能?谁啊?!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范雪立刻飞速打字:
“就那个我们班的,赵思卿……虽然他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我就是感觉不舒服嘛。”
顾婷这回回复得也很快,但只有一串“………………”
范雪看得心慌,赶紧在键盘上敲敲敲,刚准备发过去,就收到了第二条回信:
“男生果然都喜欢漂亮妹子哈!不过那个赵思卿也没有很漂亮吧?脸上还有一道疤,反正我觉得没有你好看。徐文就是个大猪蹄子,他就是想逗一逗你的啦。”
于是顾婷认真地甩了好几个能表示安慰的颜表情给她,然后发了一条:
“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对徐文放心点。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此刻的她们都不会知道,没过几天徐文就和范雪分手了。
范雪也深谙这个道理,但总是自己说服不了自己,此刻她看着这行字,就好像终于等来了一个说客点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给予了她十足的勇气和信心,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勇气和信心能撑多久,大概又是连晚饭都撑不到。
她额头搭在桌沿上,开始翻怎么也舍不得删的和徐文的来往消息,基本上都是些日常的内容,偶尔有些逗趣开玩笑的或是聊共同兴趣的,但很少。
她突然有些后悔总把这些话题留在放学路上活跃气氛,不然放到消息里,她还可以永久保存。
范雪一直很喜欢《他不懂》这首歌,正如歌中所唱:,
“他不懂你的心,他把回忆留给你,关于忧伤强加给你,对你说来不公平,
他的谎言句句说的那么动听。”
音乐这东西,你开心时入耳,伤心时入心,你开心时听的是音乐,难过时听的是歌词,爱一首歌,常常因为某一句歌词,但真正动人的不是那句歌词,而是你生命中那些关于歌词的故事。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经是曲中人,不外如是。
那一天,他对她说了分手,也在那一天,他和她在一起了。
“ 范雪我跟你说,我跟赵思卿在一起了。”他说。
站在门边的瘦高少年,左手垂下隐在宽大的袖口里,右手搭在自己后颈来回挠了挠,可以看他跟范雪说这件事让他忐忑又紧张,可是左眼下的小颗泪痣藏不住地随开心的眉眼动了动。
范雪转身的动作顿了顿,又是自作多情扑了空的狼狈。
幸好她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演习多次,能熟练把控,在几秒的时间里迅速把自己装成一个无所谓的人,
她夸张地感叹:“这么快?!可以啊徐文,!那就恭喜你了!”
徐文立刻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担心自己的新恋情能不能过了范雪这一关,现在看来范雪接受并且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喜欢?
徐文在这一瞬间也有了失落,原来她不在乎啊。
不过呢, 总之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插着口袋走到桌子旁站在她身边:“也是奇了怪了,我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就觉得很喜欢她,也不想错过……嗯大概是这样。和你不同。”
范雪没有抬头,随意把摊开的作业翻了翻:“挺好的呀,在一起就好好的呗。我不在乎的,本来就是过家家一样。嘻嘻”
范雪拿笔在页码上不停地戳,戳了一下又一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放大,一声比一声大,她也好想好想脑子一热地问他“那我算什么?”,但是笔都把页码那一块戳烂了,她也还是不想说。
咽了咽口水,范雪抬头看他的侧脸,打趣:“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啊?”
徐文有些害羞,伸手轻轻一推她的头,避开她揶揄的目光:“你好奇心真重,和当初的你一样,先那样,再这样啊。”
范雪理了理被弄乱的碎发,轻轻一声:“哦哦……”
范雪不用想也知道了,老套路而已。看着转过身背靠在桌沿上的徐文,目光渐渐放空,嘴角缓缓上扬:“大概就是,‘我很喜欢你,看见你就会很开心,所以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范雪贪婪地盯着他的笑,妄图幻想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她做了个“起鸡皮疙瘩”的颤抖动作,然后又和徐文打闹了起来。
在不在乎,只有她清楚。本来就是青春的一抹,何必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撕破脸皮。
连朋友都做不成,只是有些心痛罢了。
那天范雪回家之后,她冷静下来准备写作业的时候,才发现摊开的那一页最下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写了一个“雪”。
一个渺小的,卑微的,听不见声音的“雪”。
虽然花了三天假期的时间调整自己埋进学习里,不要想别的要接受事实,范雪在傍晚返校自习前还是产生了退缩心理,怕自己看到徐文的脸,更怕自己看到他俩谈恋爱的样子,而徐文好像也没有了先前的轻松,也是躲着她。
可是,一个学校,一个班,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礼拜日清晨,天边刚露出微微的鱼肚白,范雪就被叫醒了。
今天收假。范雪还是有些慌张,想着马上又要见到徐文,她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饭菜,如临大敌。
范爸只当她是假期综合症,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碗沿:“快吃啊,别让人家等。”
她闷着脑袋开始提筷子,又猛然惊醒:“让谁等?”
范爸皱了皱眉头,思忖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安详那孩子啊,以前他不都是来等你的吗?”
范雪瞬间感觉脑袋被针扎了一般疼,赶紧扒拉几口饭,边扒拉边摇头:“哎呀,我居然忘记了。哎…”
范雪赶紧穿好鞋子,摇摇手,无精打采:“我走了啊。”
范爸点了点头。
范雪这才如释重负地和爸爸告了别,关上门郑重地做了两个腹式深呼吸,才不快不慢地下楼。
以往她和安详在去学校的路上话都很多,可是今天就很奇怪,安详自上车前一句例行礼貌的“中午好,雪”之后就一直缩在后排座位一角,一直到下车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甚至 到了学校,安详也只是一句“我先进去了。”
范雪只能怔住的对安详挥了挥手说再见。
转过身去,徐文已经站在她的旁边。
看着范雪疑惑的眼神, 徐文无奈地说:“我刚刚到。”
范雪回头看了一眼仍停在校门口还没有离去的客车,也没有多说什么。
徐文懒得再解释,岔开了话题:“我昨天去了博文书店,《斗罗》要过几天才有。我预定了三本。”范雪一听到小说相关的就很兴奋,转念又疑惑:“三本?”
徐文笑了笑:“赵思卿说她也想要。”
范雪心想“果然如此”,提了提沉得要死的书包:“她也看小说啊?”
“她没看过,但是我跟她说好看,她就说她也要开始看。”范雪悄悄翻了个白眼:那你从一开始看啊,跑到四凑什么热闹。虽然是在给自己添堵,但范雪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周末干什么了?”
徐文叹了口气,丧丧地说:“哎,没干什么,感觉她还没你有趣啊。”
“那你们约会约了啥?”
徐文持续挫败:“她拉我在网上讨论了一天的东野圭吾。还打了几局游戏。”
范雪吐血,还有些幸灾乐祸,你丫喜欢这样的啊?见到她很开心?开心和她写作业吗?居然还窝在家里打游戏,哈哈。
但她没再说话了,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徐文见到同班哥们就笑闹地搭着肩先走了。
临走前,徐文回头对着范雪说:“那三本小说,有一本是给你的,我还额外附加了一本《盗墓》给你。”
“你看我,对你好吧?”
初升的太阳将他的背影拉出很长很长。
那一大束白晃晃的花像云雾般将他包裹缠绕。
一直到背影被蓊郁苍翠的绿色淹没,徐文依然保持着挥手的姿态。
恍然若失,寂寞又孤独。
这光里下起了沙,疼过的心尖被埋葬。抬头仰望苍穹时,泪水倒不回心里,你不懂。
我的伤没人懂。
那些对她的嫉妒,疼痛,伤害……却都在这一时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云淡风清的忧伤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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