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园修整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粉饰墙面和一些家里用具布置,这些东西宫老板早就已经包了,青禾她们也操不了什么心,只听人安排帮着搭把手,或是给些意见什么的。
至于家里面那些帮不上什么忙的半大孩子,青禾除了给他们一些跑腿的活儿,其余时间都让他们自己玩儿去,跟徐凤眠同时瞧见外面鬼鬼祟祟四人的,还有陈汉。
陈汉年纪不大,十来岁的样子,但本来就比旁的孩子机灵些,也闹腾些,看见外面的可不像凤眠一样观望,直接就出去问话了:“大叔大婶,你们打哪儿来的呀?做甚在我们家门口打望?”
谁知那四人里面的少女果真刻薄,一见陈汉就不客气道:“你是什么人?随便一个野孩子也敢在这里和我说话,还不滚开!”
饶是陈汉惯会说话的嘴都被这丫头噎住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这么无礼?陈汉以前虽然是讨饭的,但自从来到镜园知书识礼,不只是他,就连他们那群孩子,都没了以前的影子,一个个又懂礼貌,又会说话,遇到的人自然也都对他们和颜悦色。
陈汉真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能这么跟他说话了,心里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是我该问你是什么人吧?再在镜园外面鬼鬼祟祟,我可要叫人了!”
徐凤眠见陈汉都被这几个个人给欺负了,心下更觉得这一群人不会是什么好人,真希望不要惹上她们才好,简直太不讲理了。
少女在门外双手一掐腰,不屑道:“叫了又怎么样?你要是想喊,那就把你家主人喊出来呀,正好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土狗是怎么叫的。”
徐凤眠惊了,饶是她当街行乞的时候也鲜少听过这等粗俗的话,即便听过几句,也是那些粗鲁的草莽汉子,她真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而被骂的陈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大婶听见自家儿女言语,看陈汉吃瘪的样子还颇为得意,正要上前让这小子现在就去叫人出来迎接她们,谁知道自家丈夫忽的把她拦住了,向她示意后方来的那些人:“你看后面那些人。”
几人一齐看向那几辆大车,排头两驾宽敞的大顶轿子,由两匹马拉着,后面还跟着两驾拉着不少家具的载货车,等车停下来,里面先下来一个人,正是宫老板手下的人,今天就是载着一些先订下的一批家具送来镜园布置的。
一来就见一家四口堵在镜园门外,那老板深觉奇怪,再看看脸都被气红的陈汉,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家人怕是来找事儿的,于是他主动上前,护在了两个孩子身前,帮镜园说话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四位来到府上不知有何贵干?”
这位老板一来,陈汉他们才有了主心骨,方才还嚣张的一家四口嚣张的气焰顿时被老板的气势压了一半下去,大婶心想,这一定是个大老板,看那四辆大车就知道了,于是她也开始客客气气的回话:“这位老板,咱们是来广陵寻亲的,我是这家主人的二姨娘阿,这位是青禾的二叔,这两个都是青禾的弟弟妹妹,你若不信,只管把人叫出来见一见就知道了。”
那老板顿了一下,去看两个孩子,难道这些人真的是他们亲戚?
陈汉一听就反驳道:“你们撒谎!青禾姐姐哪里有你们这门亲戚,从来没听她说过,你们别在我们这坑蒙拐骗!”
青禾姐姐怎么会有这种亲戚,还是二叔?既然是一家人,怎么会这么粗俗?!
就连徐凤眠都觉得不可能,这也太不像一家子了吧,青禾姐姐多好呀,这群人看着反而像是无赖。
那大婶本也是泼辣性子,一听陈汉这么说话,开始压不住脾气了,这老板她不敢得罪,但这小孩儿她是不怕的,顿时就开始骂起来:“小屁孩儿别瞎嚷嚷,我不屑跟你说话,你让开,等我找到了青禾那丫头你就知道我的厉害,到时候直接把你打出去,看你还嚣不嚣张。”
陈汉才不听她的,这些人这般无礼,怎么能让她进去?这不是给自家招贼么?
那男人一见陈汉瘦胳膊细腿的,拿出架势一吼,便是一推:“你小子竟然敢拦我?我打死你!”
陈汉抬手就挡,结果还是被那男人给踢了一脚,歪在地上,老板大喝:“你们做什么?!”
那汉子瑟缩了一下,但现在已经进了镜园,他们也不怕谁了,径直就往镜园里面去。
徐凤眠去扶起地上的陈汉,男孩子倒还好,也不是没挨过打,就是以前大哥也打过他好几回呢,只是这帮人就不一样了,简直欺人太甚!
“这可怎么办呀!他们进去了,一定会闹事的,姑娘和公子都不在,该怎么办才好?”徐凤眠被吓得哭了出来,毕竟大人们都不在,又闯进一群陌生人,家里就一些小孩子,还有一些工人,可到底不是自家人,真要闹起来,他们也不一定会帮把手。
青禾留给他们的看家任务,这下子是彻底失败了,两孩子急的不行,那老板也有些着急,可是他也不是镜园的人,那人又说是青禾姑娘的亲戚,那自己一个外人怎么管得着?眼下即使看着两个孩子受委屈,他也爱莫能助。
青禾回到镜园,就发现镜园里的气氛很不一般,陈汉手受了伤,徐凤眠望着她欲言又止,而那温婆婆却满脸不悦的看着她,似乎她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青禾无奈了,她都多次让着温婆婆了,怎么温婆婆对她还是这个态度?
“到底怎么回事?家里发生什么了么?”青禾问道。
谁知大家都不说话,反倒是温婆婆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自己去你那间儿屋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跟我这儿打哑谜?
青禾点头,很好,那她就去亲眼一探究竟好了,看家里到底又整出个什么名堂,这一看,青禾都说不出话来,连思考都一瞬间空白了。
她的房间早就没了之前的干净整洁,一群人在他家里胡乱翻找,整个房间像是被人打劫后扫荡的模样。
原来方才被人闯进来后,这些人遍寻不得青禾,温婆婆出来询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那大婶直接道他们跟青禾的关系,甚至表示此次就是专门来投靠她的,以后也要在这院子里面住下了。
温婆婆脸色一变,立即不高兴起来,这一男一女一看就是个乡下破烂货儿,男的猥琐,女的粗俗,一点都没有乡下人那种质朴纯良,一看就不是善茬,既然是青禾姑娘招来的,那当然是放在青禾那边去了。
大婶进来就往隐蔽的地方四处翻找,她听说了,洛青禾一来广陵可就做起了生意,现在能住在这么大这么好的院子里面,一定是挣了不少的钱,指不定什么地方就放着百十两银子呢!他们是长辈,这洛青禾的东西,可不就是他们的东西吗?
王筱雨正是爱打扮臭美的年纪,一进来看见青禾那么多的簪子和脂粉,一双眼睛就移不开了,直接就坐到镜子前面,对眼前的首饰爱不释手,有几只成色不错的镯子,是青禾自己买的,而那些金步摇和簪花,却是侯府洛清文送的,极其贵重,值不少银子呢。
她毫无章法的就把收拾和簪子往自己身上带,因为没学过簪花,那些步摇带在王筱雨头上东倒西歪,看起来滑稽的很。
还有几盒上好的脂膏和腌制,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可是那香气扑鼻,她忍不住就想要往身上涂抹,即使小心翼翼,可也还是画了个大花脸。
但对于这些新鲜玩意儿她并不气馁,拿起一旁的手帕把脸上一堆东西擦了个干净,又开始鼓捣起来。
那男人倒是懒得很,一来就倒在了青禾的被窝里,鞋也不脱,当然即使不脱鞋,也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味道。
大婶找遍了每个地方都没找到银子,心想这丫头也太会藏东西了,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洛清文送的那件狐裘斗篷上,这样价值千金的斗篷,大婶一辈子都没见过。
青禾推开门时,大婶正在披着她爱不释手,将洛伯伯的心意视为珍宝的披风在那儿显摆转悠,还有一面被王筱雨糟蹋完了的首饰和脂粉,落得到处都是,地上梳妆台上一片狼藉,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猥琐男人正躺在她闺房的床上。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和措手可得的好东西迷花了眼睛,以至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糟蹋的这些东西的正主已经回来了。
良辰美景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时不时还要被王筱雨训话:“你们怎么伺候人的?等我以后住进来,一定买几个比你们好几十倍的丫头伺候,要会梳头会打扮还会画妆容的,你们真是没用。”
良辰美景哪里是不会做这些,而是她们根本就不愿意帮她梳头好吗?
“这位姑娘,这些都是我们青禾姑娘的东西,有些还是侯爷送的,您可千万别再糟蹋了,到时候我们可担待不起呀。”良辰都快哭出来了,她虽然是伺候人的,但也知道东西的好歹,这一桌子的首饰,就是拿出去贱卖都是几百两银子,现在被毁成这个样子,到时候她们可怎么交差呀!
王筱雨强词夺理道:“就是了,这是你们小姐的东西,关你们什么事儿?我就用了又能怎么样?不会梳头就赶紧给我滚,我用不着你们!”
那个男孩似乎被吓着了,对眼前家人的举动很是不安忐忑,他总觉得他们这样是不对的,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的东西,可他也不敢插嘴,要是插嘴让姐姐放下青禾姐姐的东西,姐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大婶终于穿好了那件斗篷,欢欣鼓舞的跑到丈夫面前转了几圈:“你看好看吧,这件衣服简直太暖和太舒服了,我一定要天天穿,一直能穿到开春去!”
丈夫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你想穿就穿吧,又没人拦着你。”
她又去抱着自己家小儿子说道:“儿子,你怎么也不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你之前不是还问我怎么直接找到青禾家里来?”她得意道:“这就是娘要教你的道理,这种时候往往就要先下手为强,你看看,要是我们不闯进来,那臭丫头还能让我们找到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
妇人虽然没见识,不知道千金裘的价值,但她也知道,这件衣服一定值不少钱,她今天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王筱雨从一堆首饰下抬起头,她现在感觉头很重,不过这不妨碍她臭美,即使这样装扮一点儿不好看。
“看来她真的很有钱,不行,凭什么她就能有人伺候有那么多钱花?我决定了,我就要住她这个房间,等她回来,还得多安排些人伺候我!”
那大婶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她回来咱们再好好说道,这个家和她的生意,哪一样不得有我们的份儿?再说了,要不是王家把她养这么大,她能做生意?也不知道做的什么买卖,她年纪毕竟还小,怎么可能把买卖做大?我说相公,等她回来你就跟她说清楚,让她把宅子和买卖都转让到你手上来。”
那男人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我可是她二叔,她尚未出阁,哪一样东西不是咱们王家的?王家的可不就是我的么?女儿你想要什么只管想好,到时候我让她给你一一办妥,还有刚才被我揍了的那个小屁孩儿,一点不懂事,今天就让他滚出去!”
大婶喜出望外,谁知她目光一转,就发现那边的青禾早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了。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不过那大婶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对青禾开始指挥道:“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既然知道我们来了,也别愣着了,赶紧给我们安排住的房子和下人呐。”
那二叔见她回来,顿时坐起身来开始摆谱:“可不是,从小把你带到大,见二舅如亲爹,你这样愣着是什么态度?”
只有王现雨正经的跟青禾招呼了声:“青禾姐姐。”
青禾冷冷的望着这一群把自己家弄得跟狗窝一样的人,寒声道:“是谁允许你们动我的东西的?”
那些可都是她的朋友、少泽、洛伯伯送给她的,每一样她都很舍不得,小心的珍惜着别人的心意,谁知道这群人竟然这么糟蹋她的东西。
王现雨不好意思了:“父亲母亲,你们...你们快别这样了,姐姐你快把青禾姐姐的东西放下吧。”
王筱雨一听怒了:“让我放下?她的东西哪一样我不可以用了?我为什么要放下?她可是我们王家养大的!”
青禾忽的冷笑出来,王筱雨气急,一下子摔了青禾梳妆台上的脂粉:“你什么态度?当初要不是我放你一马,早在你抢了奉元那桩婚事的时候,就该被烧死了!”
男人见自家女儿越说越过,怕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出来,这才站出来:“筱雨,你可别乱说话,那大火只是个意外,现在咱们也不追究了,青禾,咱们远道而来都累了,你还是先准备一桌饭菜,然后再收拾几间最大的屋子出来,我们好歇息呀。”
青禾梗着脖子,眼眶发红,气愤的不住的颤抖着,良辰美景在一旁都吓坏了。
她们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青禾姑娘,好像有天大的怨怼和愤怒,又不得不强压下胸腔,以至于满腹怒火。
正在这个时候,泊宁也跛着脚回来,他受了伤,徐律现在也在房间躺着,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所以一张脸显得比平时格外严肃。
谁知恰好进来,就发现了这里面有人闯进来,而且家里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寻着动静找到了青禾房间去,一看里面的境况,登时大怒,一直压着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良辰美景!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姑娘的房间岂能让男子随意闯入?这里面的东西又怎么这么乱?!”
良辰美景又是头一回见泊宁发这么大的脾气,两人这下子心里是真的开始打鼓了,看来今天真是祸不单行,她们在泊宁的威吓下,把事情始末都说了个明白,才知道原来是温婆婆说家里东西都是方少爷的,便指使人把这家人引到青禾这边来了。
泊宁气糊涂了,今天真是够倒霉的,他都快被这些人磨疯了,也不管青禾正主是不是在这里,就先教训起人来:“好一个温婆婆,温婆婆是不是明儿就要在镜园当家做主了?你们都那么听她的话,以后都去服侍她好了,还跟着姑娘做什么?!”
泊宁这话说的有理,良辰美景相识一眼,顿觉今天真是糊涂了,怎么就听了温婆婆的话了呢?
“是我们糊涂,还请姑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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