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上将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年轻的时候犯下了一个错误,葬送了两个年轻人的幸福,和一群超高能力人的前途。后来,在失去了几乎一切之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这个错误,并且想要去修整它,却发现要付出太多的代价。时至今日,凌上将终于良心发现,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放任****的威胁,只要萧灵能够过得开心幸福就好。
然而这样的忏悔,这样的认错,究竟能够有多大的力量呢?欧女士离开指挥中心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雨。她没有称作飞行机甲,而是大着一杯雨伞,在地面上慢慢的走着。她不知道凌上将是怎么做到的,就好像一个邪教教主在自己的信徒面前将一切和盘托出,心中是否有所异样。但是欧女士自己心中是充满无限的哀思,为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信仰,为了她曾经为了这个信仰所付出奋斗的一切。
或许凌上将已经忘了,他当年可不只是埋葬了一对恋人的爱情,还埋葬了自己的人生。
从指挥中心回到基因理疗学院的路很长,欧女士走着走着,好像就偏离了路线。在她再一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武装部队的大门。
这扇门上头的牌匾已经十分久远,欧女士还记得这几个字好像是当初凌上将亲自写下的。鬼使神差的,欧女士就走了进去。身为指挥中心的董事成员之一,欧女士如今已经拥有了可以随意出入武装部队和指挥中心的身份。在听了凌上将所有的解释之后,欧女士忽然想要找一个人来聊聊当年的往事。这种心愿驱使着欧女士踏进武装部队的地盘,径直的走近地牢之中。
崔校长已经关了两年多了。自从萧灵将人关押起来之后,之后的审理被崔乃文的感情牌停止,再加上崔家的势力,一切就都停止了。崔校长这个名字似乎被他们遗忘掉了,谁都没有再提到过这个人,以及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事情。
可是崔校长就好像是欧女士内心深处一个不愿意被别人触碰的心弦,一旦触发,便不可收拾。
与关押阿诚的地方不同,关押崔校长的,是一个全方位封闭的地牢,只有门上面的一个长方形的豁口,才能够进行沟通和交流,那个窗口甚至还不能够容下一只手的进出。
欧女士只通过那个窗口,才能够看到里面的崔校长,并和他说话。
与阿诚一样的是,崔校长的头发长了,身上脸上也变得邋遢了,甚至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没变,让欧女士听得心中一惊。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环境让她想到当年的一幕。反而叫她不再去看,欧女士慢慢背靠着铁门滑下来,蹲坐在地上,低声的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凌上将所编织的一切,都是假的。”
崔校长起初没有笑出声,只是牵动着自己的身体在轻轻的摇动。牢狱之中唯一的一盏灯照着他的脸庞,透出上头一片一片的皱纹。直到后头,他大笑的声音传到欧女士的耳朵里,彼时两个人几乎是背贴着背的坐在那里,身体之间隔着一道铁门,心之间却不知隔着什么。
“我们一直生活在梦里,凌上将的梦里,这个社会编制成的梦里。你难道没有发现么?”
欧女士坐在外头,惨笑着说:“可怜我欧洋,这一辈子,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活得很明白,很通透的人,我看透了情爱,看透了仇恨,甚至看透了生死。却看不透的,原来我这一生一世,都只是做了一个大傻瓜。”
崔校长挑挑眉毛,这个动作他现在能够做出来也十分不易了。
“竟然就这样否定人生了么?你不是一直声称着,你的真爱,将你整个人生都照亮的明灯,”崔校长作势要回忆起过往的事情,“是谁说的,‘只要凌晨存在,那么我的人生就一直光亮着,如果凌晨不在了,那么我的人生就是为了他的女儿而活’。多么动听的一句话啊,这些誓言,你都忘了么?”
那的确是欧女士说的,在那一年,那一天,崔校长的办公室里头,那张他们两个人躺过的床上。欧女士目光中闪烁着泪光,颤抖着的说道:“这的确是我说的,难道你却忘了,是我在什么时候说的?”
崔校长不语,抬起头来,看着那盏灯光。
欧女士的声音忽然就戴上了一点悲伤:“我们花了二十年的时间,造就了一对怨偶,让我们都已经不再知道真正爱的人是谁。难道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就要在这场梦里漂流?”
兜兜转转二十多年,欧洋今天终于说出心中所想,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两个在基因理疗学院度过二十年爱恨情仇,彼此纠结互不相让的一对男女,今天忽然像是两个少年,哭成了一团,为了他们逝去的青春和时间,也为了他们隐藏在心中的爱。
有些爱,是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够被发现,而有的爱,是突然的发生,不见得会被任何人发现。
清若的孤注一掷让阿诚抓狂,他生来就是一个正直单纯的人,认为人生来平等,没有谁能够代替谁去牺牲,即便是母爱也无法让他接受。这让他想到张婉瑜,她在临死的时候曾经被肖子雅威胁。
“你做掉这个孩子,我就留住你的性命。你还是我肖子雅的太太,没人能够动你。”
当时张婉瑜抱着肚子仰躺在地上,双眼充满悲凉的看着肖子雅,而对方神情冷峻,眼睛里头不揉一点沙子。
“不。”
张婉瑜当时放弃了,放弃了生命,也放弃了与自己的未来。一想到张婉瑜曾经的画面,阿成就忍不住的闭眼睛,用力的甩甩脑袋,想要把那些曾经的痛苦的回忆都甩出去。
“你可千万别像她那样。。。。”回忆得出了神,阿诚便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来。他正坐在那高高的水牢的门外,依靠着门,想千里之外的欧女士和崔校长那样,大门之内的正是萧灵。
“你放心,我不是张婉瑜,我不会为逝去的人哀悼。”
萧灵的回声传来,阿诚狠狠的吓了一跳。
“你听得到?我以为,你还睡着。”
天色虽然已经大亮,但阿诚经历过那种被长时间关闭着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之外,只能够无休止的昏睡。
萧灵的声音听上去却十分清明:“听得到,也看得到你的心。”
阿诚想起萧灵灵敏的感官,不由得因为内心被窥探而感到害羞。但下一刻,他忽而意识到,萧灵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能够跟他谈谈张婉瑜的认了,便禁不住诱惑的开了口。“你们为什么,都那么爱肖子雅?”想要说出这句话,对于阿诚来并不容易。自从他意外认识张婉瑜之后,他就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温柔贤淑又不失天真烂漫的女子,竟然甘甘心呆在肖公馆里面,继续她日复一日的等待,那被恩赐的亲近。
萧灵呆在水牢之中,能够充分的感受到内壁之内的力量。她知道这力量的来源,而正是这种纯澈的力量,让萧灵更有时间的力量来思考,而不去执着于自己的处境,和阿诚的所作所为。
“在我认识肖子雅之前的人生里,没有人在乎过我。所以他的关心对我来说,便弥足珍贵。爱情么,就那样发生了。”
阿诚忍不住偏偏嘴巴:“所以我应该责怪自己,遇到张婉瑜得太晚?”
萧灵想了一想,说:“你爱她什么呢?”
阿诚立刻就回嘴:“我爱她温柔,天真,善良,像个小女孩儿。。。。”
萧灵莞尔一笑:“这是我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形容她。”
阿诚忍不住否定:“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她。”
“能够诱惑你,然后怀孕来借此稳固自己地位的女人,究竟能够天真单纯到哪里去呢?”
阿诚听不得任何人说张婉瑜的不好,他豁然站起身来,给这并不太坚固的水牢带来许多震颤。
“张婉瑜不会这样的人!!!”萧灵云淡风轻的说:“是与不是,终究不是你我评判。或许你爱上的,只是你在心里描绘出来的幻影。真正的爱,是你即便说肖子雅真的杀了张婉瑜,我也继续爱他。”
说完这话,萧灵便挪蹭到水牢的另一头,不再理他,心中暗暗窃喜:这算是你将我骗来的报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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