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向心之归途

    
    林泽群夹着一肚子火来剧组，打定了主意，自己虽然演了男二，但在拍摄过程里，一定要占据更高的地位。
    他要让江逸辰明白，他给他搭戏是屈尊，今晚的酒局就是个下马威。
    江逸辰看着林泽群。眼前的这张脸是那样年轻，以至于脸上的攻击和目的都那样明显，他站在他面前，像个透明人似的，一切昭然若揭。
    江逸辰努力回忆，20岁的自己，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眼看就要想起来了，他又及时中止这行为，就算曾经蠢过，他也不想在此刻重温。
    大概猜到酒局上有什么等着他，无非是一堆准备了各种招数，要把他灌醉看他出丑的狐朋狗友，更有甚者，或许还想借此抓住他的把柄。
    这几年他见得多了，也知道如果去了，应该怎么化解。但没必要，那样太累，对接下来的拍摄也没什么帮助，他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既无聊又无用的过招。
    他做事的原则一直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靠嘴炮解决，咱们就别动手。
    露出个笑容，江逸辰拍拍林泽群肩膀，叹道：“咱们不一样。我是因为没准备好，所以才要回去看剧本，林老师您戏好，当然不用像我临时抱佛脚了。”
    林泽群眉毛微挑，有点意外。
    虽然江逸辰拒绝了，理由却给得这样漂亮，他主动恭维示弱，让林泽群的目的达成了一半。
    林泽群笑着摆手，“辰哥，您这话就是在骂我了。谁不知道你虽然是歌手出身，演技却可圈可点，不输给科班毕业的演员。”
    不输科班，那就还是科班的更好更正统了。江逸辰瞥他一眼，矜持道：“过奖过奖，我只是笨鸟先飞。”
    林泽群终于轻松地笑起来，两手抬起放到脑后，悠悠道：“好吧，既然辰哥不想去，我就不勉强了。”
    江逸辰看着前方，心想小年轻果然好骗。
    两人往前走，看到一群人聚在大厅。他们能走了，这些工作人员还要继续干活儿，现场正在派盒饭，大家一边领一边聊天。
    不知提到什么，忽然有女生说：“其实我一直好奇，那种所谓的名宠微博，也算是一种职业吗？每天不务正业，靠着在网上晒猫晒狗就能养活自己，听起来倒是很轻松，很让人羡慕啊。”
    林泽群立刻明白他们的话题，想到下午的事，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他本来就不喜欢小动物，为了拍戏，才想跟猫先熟络熟络。
    可惜畜生就是畜生，居然闹成那样，还好没抓伤他。他现在很烦那只猫，连同它的主人也看不顺眼。
    不过考虑到那女孩粉的是谁，她本身就讨不了他的喜欢。
    他轻哼一声，“辰哥，你跟那个猫主人是不是挺熟，之前聊过？”
    江逸辰看他，林泽群耸耸肩，“下午你抱猫时对它说的话，听起来像熟人口吻。”
    当时林泽群问，猫主人为什么让猫乱跑，而他说：“大概，是想让我帮她管吧。”
    江逸辰没有回答。
    林泽群想到什么，忽地一笑，“不过我觉得吧，还是别跟她走太近。别看是粉丝就信任她，谁知道她有没有收钱打广告，黑明星什么的。”
    江逸辰皱眉，“你想多了吧。”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林泽群一副诚心实意为他好的样子，“我最讨厌营销号了，一天到晚散布谣言，不给钱就把人往死了黑，素质太低。她今天喜欢你，搞不好明天就黑你了，能指望这种人有什么真心……”
    江逸辰瞥他一眼，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
    那边，统筹还沉浸在“跟学神共事”的震惊中，心潮澎湃，忍不住冒出一句，“滚滚妈可不单单会养猫哦。”
    林泽群：“那她还会什么？刷微博？”
    大家转身一看，惊讶道：“江老师，林老师，你们还没走啊！”
    “马上就走。这不看到你们了嘛，打个招呼。”林泽群笑眯眯道，“在聊那个猫主人？”
    “是啊，随便聊聊。”
    “哎，梦梦，你还没回答林老师呢。她除了养猫，还会什么？总不至于，你指的是她带着猫跑剧组追星吧……”
    统筹认出，她就是下午挑滚滚妈刺的人，笑吟吟的脸上隐有不屑。
    余光瞥到江逸辰，面无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她忽然想起来，拍戏前他的冷淡态度。都怪自己，冒冒失失捅破滚滚妈是他的粉丝，江老师肯定误会她是那种脑残追星女了。
    她责任心猛地上涌，要帮滚滚妈在偶像面前表现一下，想也不想道：“她还会念书啊。你们不知道吧？滚滚妈其实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什么大学不能说，反正就往国内最厉害那几所去猜吧。而且，她才19岁，已经在读研了，还是牛人辈出的数学系！江老师，没想到吧，你有一个天才少女粉哦！”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
    在场的人，就没几个正经上过大学的，拜中国教育造成的童年环境所赐，学渣普遍还是对学霸有股敬畏心理，尤其是这种超级大学霸，所谓不明觉厉。
    就好比那个挑刺的女孩，虽然还满脸尴尬，却不自觉问：“真的假的？你确定？”
    大门忽然被推开，程橙拎着猫包，边往里走边说：“梦梦，你这里还有需要帮忙的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哦。”
    圆滚滚在包里打滚，程橙轻轻拍了一下，笑着说：“她太闹了，你收工后要是时间早，可以来我房间陪她玩。”
    她忽然发现周围太安静了，统筹也一句话没讲，抬头一看就愣了。
    呃呃呃？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个表情看她？Σ(△|||)︴
    程橙懵逼。
    十几个脑袋呈欢绕状，齐刷刷冲着她，场面太过诡异，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冒充林珍珍的事败露了！
    目光忽然撞上江逸辰，他也在看她，眼中有尚未褪尽的惊讶。
    片刻后，眉毛挑起，像是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好玩，笑着说：“天才少女？”
    程橙一愣，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盯统筹。
    对方心虚躲闪，“我一时没忍住……不过你放心，我没说具体学校……”
    程橙都想扶额了。自己确实只强调了别在网上乱说，但现实里讲不讲，你好歹也问问我啊……
    有男人哈哈一笑，“原来小姑娘这么厉害啊，失敬失敬。”
    程橙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啦，还、还好吧……”
    江逸辰瞥一眼林泽群，他脸色不太自然，嘴唇抿着，似乎想无视眼前的情形。江逸辰叹口气，悠悠道：“我的粉丝，当然厉害。”
    程橙心头一颤，没有说什么，唇角却扬了起来。
    林泽群被刺得眉心一跳，强忍下去，以为江逸辰这就该完了，谁知他又转头看他，“林老师，我下午说的那句话，是剧本里的台词，明早要拍的内容。那场戏咱俩是对手。”
    林泽群一愣，猛地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场戏。夏依然把猫带到事务所，顾程远和他饰演的秦文一起撞上了，顾程远抱起猫这么对他说。
    江逸辰拍拍他肩膀，用一种玩笑似的口吻说：“我看你可能也要少喝点酒，多记记词儿，否则我这只笨鸟真要先飞了。”
    程橙一直觉得，江逸辰虽然很少展示，但真讽刺起某个人，还是挺狠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没有为什么，完全来自多年夫妻（？）的直觉！
    之前看他和林珍珍针锋相对，估计顾及对方是女孩子，还感受不太强烈，刚刚才算亲自见证。虽然语气轻松带笑，戳中的却是林泽群身为演员最重要的职业素养，可又因为他的语气太过轻松，像是善意的调侃，导致林泽群火都没立场发。
    现场众人都以为江逸辰是开玩笑，恐怕只有程橙和林泽群本人，听出了那句话里藏着的嘲讽。
    她独自站在马路边，看着手机上的微信群，还是忍不住倾诉的欲望，“感觉又发掘了哥哥的全新一面，有点萌，还在消化中……”
    南瓜酱很快回：“你看到什么了，难道有新采访？不可能，我不信我的消息都比你迟了！”
    因为学习比较忙，关于江逸辰的许多事都是南瓜酱通知程橙的，这也是她没有一个专混饭圈的微博账号的原因。打理圆滚滚的微博已经很费精力，再搞一个分身她实在hold不住，只在南瓜酱需要支援时出来冲锋陷阵。
    程橙斟酌道：“呃，我不是有个混娱乐圈的发小嘛，她听来的消息。嗯，原来哥哥的嘴真的略毒。”
    “哇！毒舌属性哦，感觉更萌了呢！不愧是我老公！”酒酿圆子冒出来，兴奋道，“滚滚滚滚，快去问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内|幕？”
    南瓜酱说：“唉，圈内人这三个字，我现在看到就眼睛疼。之前认识一个追宋执的妹子，年初跑去时尚杂志社工作了，那天居然跟宋执同桌吃了火锅！虽然中间隔了好几个人吧，但我也嫉妒啊！你说我学什么计算机！”
    同桌吃火锅啊，程橙暗暗想，剧组肯定也会有聚餐吧，只是自己铁定不能跟他坐到同一桌。就算撞大运坐了同桌，她也不敢摘口罩，这样一想，真是前途灰暗啊。
    正安慰自己，好歹同桌喝过水了，一辆车忽然在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程橙看到刚刚离去的男人，一手支着方向盘，懒洋洋的，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
    程橙：“……有事儿？”
    “晚上有时间吗？”
    程橙本能点头，江逸辰扬眉一笑，“那就上车，我请你吃饭，答谢你昨晚的仗义相助。”
    程橙下意识看群里，南瓜酱哀嚎：“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和哥哥同桌吃饭啊！”
    现、现在？
    椭圆的吊灯蒙了层红纸，在餐桌上方缓缓转动，抖落的光芒也带着淡淡的红。桌布是雪白的，有镂空的花纹，女孩轻轻揪着它，手指蜷曲。
    程橙极力克制，才没有把桌布扯下来。
    从上车，到顺利抵达餐厅，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心跳却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趋势。胸腔里的每一下跃动都那样清晰，连带着神经也跟着紧绷，这样不淡定，程橙却觉得不能怪自己，毕竟现在跟她约饭的人……是江逸辰啊！
    男神主动邀约，而且不是一大帮人的聚会，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私下的晚餐！
    这个定义让程橙又有些心潮澎湃，鼓起勇气，偷觑对面。江逸辰正好看过来，“有什么想吃的吗？”
    程橙吓一跳，强自镇定，“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餐厅已经是我选的了，吃什么，还是你来定吧。”
    上车后，江逸辰询问程橙想去哪里吃，当时程橙正忙着心乱如麻，提不出任何有效建议，全交给江逸辰决定了。
    想到这儿，她迟疑道：“你真要请我吃饭？”
    江逸辰：“……程小姐，我们已经上桌了。”
    程橙大窘，“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没有想到你会……”
    “连林皓都说了，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应该请你吃顿饭。怎么在你心里，我这么不知感恩？”
    他似笑非笑，程橙不敢再说，乖乖闭上了嘴。
    正好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女孩子笑容甜美，江逸辰和程橙的脸都没有任何遮挡，她却目不斜视，仿佛面对最正常的两位顾客，“请问二位现在点菜吗？”
    江逸辰神色自若，程橙也不意外，江逸辰敢带她过来，肯定是经过考虑的。
    看来这家餐厅很安全，自己也可以记下来，以后常常光顾。
    江逸辰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女士先点，服务员于是把菜单交给程橙。
    程橙一边翻页一边思索，大概是阅读总容易让她安静下来，哪怕是看菜单，心情居然也稍有平复。
    “唔，一个粉蒸牛肉，别放蒜，一个凤梨虾球沙拉，一个蜜汁鸡翅，啊对了，要一份水煮牛蛙，辣一点，不放香菜……”
    江逸辰听着听着，觉出不对。
    他盯着程橙，女孩低头翻阅菜单，眼神专注，一副认真寻找的样子。
    她点的菜都是很家常的，其实菜单上还有一些昂贵少见的菜色，她都直接跳过了。
    不过江逸辰觉得，她应该不是为了给自己省钱……
    她点的这些菜，有的是他以前爱吃的，有的是他现在爱吃的，包括各种忌口，都是他曾在访谈里提到过的……
    她是只知道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