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向心之归途

    
    江逸辰：“刚才怎么不过来？”
    程橙一愣，反应过来，“你看到我啦？”
    “我看到你远远的，盯了我一会儿就跑了。”
    他眼眸乌黑，那样透彻。程橙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真是太矫情了，咬了咬唇，“围着你的人太多了，我怕挤不进去。”
    江逸辰轻轻一笑，直起身，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翘着腿，右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那目光里笑意沉沉，程橙被弄得手足无措，刚想喝令他转过去，就听到他说：“那下次，你叫一声，我就自己出来了。”
    什、什么意思？
    程橙心狂跳。
    阳光穿过玻璃，照到他身上，男人神情有一点疲惫，却还是笑得很好看。
    程橙又想起赵明深从船上走下来那幕。那是惊艳了无数人的富贵风流，可是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他。
    随意地坐着，说着话，像一个邻家大男孩。
    程橙略一犹豫，在他旁边坐下，“这段时间，很累吗？”
    她都听赵小玲说了。江逸辰一夜爆红，这几天，他们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想约他上节目、做采访的数不胜数。原本的宣传计划变了又变、加了又加，所有人都累得跟狗一样。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逸辰还给自己增加了工作量。他人在外面宣传，却没有把正在拍的戏丢下，抓住每一个空闲时间琢磨角色。有天他们凌晨一点才回到酒店，大家都休息了，他硬是坚持着又看了俩小时剧本。三点半睡下，六点又起床化妆，开始第二天的工作。铁一般的毅力，看得赵小玲一愣一愣的。
    程橙有些心疼，累成这样，难怪他人都瘦了一圈。
    女孩眼中是满满的疼惜，仿佛恨不得代替他去做那些工作。江逸辰看着她，原本都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他说：“嗯，很累。”点点脑袋，“我这儿，一直在疼。”
    程橙立刻紧张，“哪儿，后脑吗？可能是休息不够，唔，不然，我帮你按按？”
    见江逸辰扬眉，她解释道：“我爸爸妈妈头疼，我也经常帮他们按，还有姥姥……我手法很不错的！”
    她说着说着，有点后悔了，刚想反口，江逸辰却非常灿烂地笑了，“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休息室里很安静，江逸辰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后仰。
    程橙站在他身后，一低头就看到他的眼睛，乌黑的，倒映着阳光，凝视着自己。
    “你闭上眼。”她轻声说。
    “好。”江逸辰含笑说。
    江逸辰并没有说谎，他的头确实有些疼，她手指落上去，柔软得像羽毛。他刚觉得好笑，就感到一阵压力，后脑某处被狠狠按下，痛得他当场叫出了声。
    他愕然地睁大眼，程橙还在继续，“忍着点儿，痛过就好了，我给你按松。”
    她手指力道十足，很快，被按过的地方变得酥酥麻麻，疼，但更舒服。程橙看出来了，有些得意，“我会认穴位的。”
    他点点头，表情还有点愣。
    程橙拍下他额头，吩咐：“闭上。”
    江逸辰：“……哦。”
    乖乖合上了眼睛。
    程橙指尖贴着他的肌肤，薄薄的，温热的，阳光下，他淡青色的血管也隐约可见。
    手机的微博页面上，显示着无数网友对他的疯狂示爱，这几天，外界因他而风起云涌，各种报刊、杂志、电视媒体都在报道他。有那么多人为了见他一面，使出浑身解数，可他却坐在她身边，安静地闭着眼睛，像个小孩子般随她摆布。
    她忽然觉得紧张，说了句“好了”就想缩回手，却被一把抓住。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那样烫，她几乎被吓了一跳。
    他重新睁开眼，空气中有飞舞的尘埃，“橙子，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程橙不明白他为什么改口，可他叫得那样自然，让她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
    心头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发自肺腑地说：“阿辰，恭喜你。看到你成功，我很开心。”
    他沉默几秒，忽然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下。程橙捂住脑袋，他煞有介事地说：“嗯，我也很开心。”
    当天拍摄时，江逸辰一进入房间，现场就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群众高声欢呼：“恭喜江老师！贺喜江老师！”
    “《寒夜》收视大捷，辰哥请客吃饭啊！”
    “我就说咱们剧组八字旺，你看，个个都大红大紫了！”
    导演也笑眯眯地说：“念叨好几天了，都等着宰你一顿呢！”
    江逸辰走红，意味着《如果没有爱》的综合实力也增强了，本来只有林珍珍扛卖剧和收视，现在又多了个江逸辰，对剧组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弊。因此，导演也货真价实地为江逸辰高兴。
    江逸辰笑道：“我请，当然得请。要吃什么大家说，不用给我省钱。”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甚至有人拍了桌子庆祝，热闹得不行。
    程橙站在旁边，看江逸辰和众人谈笑。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看着江逸辰被大家恭敬、热情地对待，比讨好她本人还让她满足。
    门口忽然出现个身影，程橙一看到他，脸色立刻变了。不止她，房间里其余人相继察觉，都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林泽群站在那儿，笑着说：“辰哥，好久不见啊。”
    江逸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没有说话。
    群众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这段时间，江逸辰和林泽群的矛盾闹得沸沸扬扬，网友们都知道了，剧组众人当然更清楚。有道是，先撩者贱，说到底，还是怪林泽群那个采访先挑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在这件事上，绝大多数人都站江逸辰那边。
    不过支持归支持，却没人希望他真在剧组跟林泽群闹起来。这是工作的地方，大家也只想好好工作，招架不起闹不和的主演！
    在十几道忐忑的目光中，江逸辰看着林泽群，慢慢走近。林泽群还是笑着，神情里却闪过丝不自然，肩膀微微绷紧，是个防备的姿态。
    江逸辰忽地一笑，一把拍上他肩膀，哥俩好似的说：“好久不见。这几天我不在，辛苦你们了，回头我请客吃饭，一定得来啊！”
    此言一出，包括导演在内的所有人，都心情一松。
    许多人忍不住想，辰哥真是大人有大量，居然主动圆场！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寒夜》自开播以来，稳居收视率第一，照这个势头，后期还会继续发酵，不一定红成什么样呢！
    与之相对的，《一品夫人》却连前三都没挤进，网上也没什么讨论度。宽容是胜者的特权，这场PK，林泽群输得彻头彻尾，换了我是江逸辰，搞不好也懒得再跟他计较。
    这么一想，大家看向林泽群的眼神几乎都有些怜悯。
    林泽群察觉了，神情一变。
    导演却笑着说：“是啊，阿辰已经答应请客了，小林啊，到时候你也一起去。”
    那目光里有别的意味，林泽群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就是不识趣了。他强压下心头火气，笑着点头，“当然，只要辰哥别嫌我烦。”
    今天的拍摄相当顺利。导演本来还担心，江逸辰出去了一阵子，会迟迟找不到状态，谁知他除了一开始NG了两次，后面都拍得非常投入。导演忍不住心生赞赏，看来江逸辰人在外面时，也一直有琢磨剧本，圈子里说他敬业，果然不错。
    一下午进度飞快，工作人员看到了提前收工的希望，也跟打了鸡血似的。
    大家都很高兴，只除了一个人。
    林泽群这几天，过得可谓五味杂陈。
    《寒夜》大爆，他一败涂地，和他的粉丝一起，在网上被群嘲。那篇采访稿又被翻出来，大家都说他手段太下作，还说什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搞这种阴暗把戏，难怪一个爆了，一个扑了。
    这些他也就忍了，可只要一想到，《寒夜》播出前，江逸辰靠跟自己打对台的行为，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就怒不可遏。
    现在回头看，他简直是送上门去给江逸辰炒作！
    但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忍着。
    虽然只过了几天，但现在的江逸辰，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连经纪人都严肃警告他，无论剧组发生什么，都不许再跟江逸辰对着干。
    换而言之，她也担心江逸辰会报复他。
    想到这里，林泽群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看起来，江逸辰并不打算找他的麻烦。也是，他到底根基未稳，这个阶段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形象。
    目光忽然瞥到围观人群中，女孩戴着口罩，挤在那里。他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扇了她一耳光。江逸辰不在剧组这几天，这女孩也没有出现，今天终于露面，是觉得有人给她撑腰了？
    他忽然觉得好笑。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逸辰，不过就算她说了，也没什么影响。
    一个小粉丝而已，还真以为江逸辰会为她做什么吗……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脸上忽然一阵剧痛，什么东西狠狠揍上了上来！
    林泽群站立不住，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扶着桌子，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江逸辰的右拳还紧紧攥着，刚才就是它，狠狠打上了自己的面颊！
    “CUT！很好！”导演高声说。
    这场戏，是江逸辰饰演的顾程远因为争执，打了林泽群饰演的秦文，他们拍之前已经套好招。江逸辰打过来时，林泽群顺势往后躲，不会特别疼，但这会儿大家望着场地中央，觉得好像不太对。
    江逸辰走过去，连声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太投入了！打痛了吗？”
    林泽群一把推开他，“你丫搞什么！”
    嘴巴稍微动一下，就钻心的痛，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
    江逸辰被骂了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说：“真是抱歉，要不你打回来？我一定不还手！”
    旁边的人回过神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有时候演员演投入了，就是会假打变真打。有人帮着打圆场，“林老师别生气啦，辰哥也不是故意的，好在这条过了，您看效果多好！”
    “对啊，还好林老师您戏好，懂得随机应变，才没有穿帮！否则你就白挨这顿打了，还得再来一条！”
    他妈的他是随机应变？他是被打懵了！
    林泽群瞥到程橙，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攥住江逸辰领子，“你故意的？”
    江逸辰顿了一秒，无奈道：“林老师，这就过了啊。开玩笑也得有个度。”
    林泽群瞪着他，男人的表情那样可恶，他牙关紧咬，几乎就想打回去。可是众目睽睽，手攥成了拳头，却怎么也挥不出去。
    好一会儿，林泽群终于松开江逸辰。他拍拍他的衣襟，似乎想替他展平，挤出个笑容，“不好意思，我痛昏头了。江老师当然不会是故意的。化妆呢，给我补下妆，咱们接着拍。”
    好，这回就当他栽了，这笔账他早晚会找回来的！
    他松了口，大家也放下心，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重新忙碌起来，准备下一场戏。
    统筹凑到程橙身边，犹犹豫豫道：“我怎么觉得，江老师……好像真是故意的啊。”
    程橙看着江逸辰，他正在喝水，大概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过头，轻轻跟她眨了下眼睛。
    托江逸辰的福，本以为要拍到晚上八点的内容，六点就顺利结束。大家提前收工，江逸辰跟众人说了再见，准备坐车回酒店休息。
    往保姆车走的路上，林皓说：“看到了吗？刚才大家跟你道别的态度，以前他们哪儿有这么恭敬，这么热情！唉，这个圈子真是太现实了。”
    这几天，林皓跟着江逸辰，也算见证了人情冷暖。不过是一夜之间，却好像一切都改变了，江逸辰所到之处受尽追捧，连自己这个助理，也跟着身价倍增起来，成了大家拉拢讨好的对象。
    江逸辰按了下额头，“你感悟还挺多，我现在只想睡觉。”
    他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工作了一天，觉得更累了。一想起这些日子的颠簸，江逸辰就忍不住想叹口气，比起在外面跑来跑去，他还是更喜欢剧组的节奏。
    好在，总算回来了。
    林皓对他这个态度很不满，眼珠子一转，凑近一点，“辰哥，跟我说实话，你是故意的吧？是的吧？”
    江逸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少装蒜了！难怪你昨晚在研究，怎么打人比较痛，又不伤筋动骨，外表还看不太出来。我还当你在琢磨戏，合着是蓄谋已久啊！”
    江逸辰终于转头看他，“这么大声，你要不干脆帮我广播一下？”
    “那你是承认了，对吧？”而且他明明就没多大声！
    江逸辰沉默片刻，挑眉一笑。林皓期待地睁大眼，谁知他下个动作转身就走，根本不理睬自己。
    林皓：“……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