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向心之归途

    
    她越想越忧愁，几乎不敢出门了。真是倒霉，这么长时间都没露馅，眼看她都快拍完离组了，却爆出来这个，难道真要毁在今天？
    “其实……”江逸辰说。
    程橙期待地竖起耳朵，盼着他能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只听男人悠悠道：“我早就想说了，你为什么要把脸遮着？”
    程橙一愣，“为什么？因为林珍珍……”
    “是，你和林珍珍长得像，那又怎么样？”江逸辰说，“难道你平时也会戴着口罩吗？这是你自己的脸，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当然见不得人啊！
    想象了一下，就林珍珍那个性格，自己当初如果不是把脸遮起来了，搞不好见第一面时就被扫地出门了，连圆滚滚都不会用！
    她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一开始，江逸辰也是赞成的啊，还亲自给她戴了口罩，现在却忽然改口……
    难道，他不怕她给剧组惹麻烦了？
    程橙打了个车，带着圆滚滚到了剧组，因为紧张，在门口时还停下来观望了一下。走廊没有人，房间里也很安静，不是她以为的闹闹哄哄。她忽然生出个想法，难道通告有变，今早上不拍了，所以大家都没来？
    带着这个想法，她推开门，然后……看到房间里全是人。
    导演和演员们还没到，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家听到开门声，也望了过来，十几张脸一起转向她。
    程橙瞬间想起上一次，统筹曝光了自己的学历，那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看着她。不同的是，当时大家脸上是震惊和好奇，而现在……
    姑且算是戒备和探究吧。
    她想了想，还是尽量自然地说了声“早上好”，就拎着猫进去了。
    没人回应她。
    程橙把猫包放到桌上，往常这时候，大家都围上来逗圆滚滚玩了，今天却全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地看着。
    统筹看了看左右，略一踌躇，还是过来打招呼，“滚滚妈，你来了啊。”
    程橙冲她笑笑。统筹没忍住，低声问：“你还好吧？”
    程橙知道她担心什么，也低声说：“放心吧，我很好。”
    “呵。”有人嘲讽一笑。
    程橙和统筹一起看过去，是张熟悉的脸，程橙记得，之前嘲讽她追星追到剧组的也是她。
    女孩冷冷道：“她倒是好了，被她害了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小洁你胡说什么呢！”统筹皱眉。
    “我胡说了吗？大家都看到视频了，你不会告诉我你没认出来吧？你知道网上现在怎么说吗？”
    “认出来又怎么样，这件事难道是滚滚妈的错吗？”
    “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林老师的错？”小洁反唇相讥。
    统筹瞬间语塞，她再对林泽群有意见，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他。
    林泽群平时和剧组众人搞好关系的作用终于体现了，虽然因为采访的事儿，大家对他有些微词，但很多人还是觉得，这是他和江逸辰事业上的竞争，不太好，但也可以理解。现在程橙被他打了，网上一片口诛笔伐，大家反倒同情林泽群来，将矛头对准了把他陷入这个境地的程橙。
    尤其，这当中还有一部分想讨好林泽群的人。
    小洁阴阳怪气道：“林老师脾气那么好，对女孩子最温柔了，如果说他那么讨厌一个人，那一定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吧佳佳？”
    “啊？这个啊，比起来，我倒是更好奇另一点。滚滚妈，你戴着口罩的样子，还真跟周老师有一点像啊，越看越像！要不是网上那么说，我都没发觉，哎，你到底长什么样儿啊？”
    “说到这个，就更好笑了。我还从没遇到过，拍了快一个月的戏了，连同事的脸都没见着。你是过敏了还是毁容了，就这么不能见人？”
    “滚滚妈啊，我说话直，你别生气。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去澄清吧，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被打就算了，把周老师也扯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别说我没提醒你，林珍珍老师可不像林老师那么‘和蔼可亲’，你别惹到她……”
    程橙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成为剧组众人围攻的对象。所有人都看着她，语气或温和或刻薄，却都是指责她的内容。
    统筹在旁边，想帮忙，却几次都欲言又止。程橙觉得能理解她，就好像她也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人觉得她冤枉，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敢开口罢了。
    程橙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门口，不知何时，林珍珍已经站在那儿了。女明星穿着条红色的裙子，没作声，只是望着他们。察觉到程橙的目光，她勾唇一笑，眼中是不屑和嘲讽。
    她也在嘲笑她吧？程橙想。笑她躲躲藏藏这么久，还是落到这个地步，她肯定觉得她蠢透了。
    视线飘到她身后，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是江逸辰，他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先是一愣，然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程橙本以为他要过来，他却与她对视，微微颔首，目光中透出鼓励。
    她想起他刚才的话，忽然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深吸口气，她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定，“我觉得，你的话有问题。”
    小洁的喋喋不休被打断，顿时一呆，只见刚才还默默忍耐的女孩抬起头，直视着她，“戴不戴口罩是我的自由，只要导演同意了，别人没资格置喙。”
    “你……”
    “而且，你的逻辑也有问题。出了事情，不先去找打人者的过错，而是揪着被打的人不放，这种‘受害者有罪论’才是更多悲剧和不公的源头。我真的很好奇，你遇到被骚扰的女孩子，是不是也指责她们衣服穿太少？”
    小洁被噎得哑口无言。旁边的人因为她最后那个例子，瞬间想到网上一些新闻下面的评论，直男癌最喜欢这么说，即视感太强，女孩们不由自主被说服。
    是啊，无论程橙做了什么，林泽群毕竟动手打人了。打人就是他不对啊！
    程橙顿了顿，“当然，我要跟大家承认一件事。我的脸没有问题，说过敏是骗你们的。”
    众人始料未及，都是一愣。小洁终于抓到把柄，“我就知道，你……”
    “不过我也是逼不得已。现在闹成这样，你们又这么好奇，好吧，反正我也懒得再藏了。”
    众人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由自主睁大眼睛。气氛酝酿这么久，原本不好奇的人，也忍不住盯紧了她，想知道口罩下藏了这么久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程橙摘下口罩。
    四周响起清晰的抽气声，而她赶在有人提问前，抢先说道：“没整，没有血缘关系，完全就是巧合。好了还有问题吗？”
    如果不是气氛太诡异，程橙几乎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十几双瞪大的眼睛，还有高高挑起的眉毛，简直像一幕滑稽戏。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你……你没整？！”
    第一个关注点果然在这里。程橙忍住瞪人的冲动，说：“现在的整容技术哪儿有这么发达？而且，我时间也不够啊。”
    大家领悟一瞬，明白了。
    整容是个长期的过程，程橙如果真是照着林珍珍copy的，至少得花三五年的时间。可那时候林珍珍还一文不名呢，除非程橙那么早就相中了她！
    再说了，这么高的相似度，要真有医生手艺如此高超，早就红遍业内了！
    不过，大家盯着程橙，忍不住想，她的脸看上去这么自然。
    剧组很多人也是了解娱乐八卦的，和她比起来，下巴一路变尖的林珍珍才更像是整过的……
    还有人想问什么，江逸辰却忽然轻咳一声，那人的声音顿时断在喉咙里。
    大家这才注意到，原来江老师和林老师已经都到了！
    众人神色立变，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他们听到了多少。
    好在江逸辰并没有理他们，直接对程橙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程橙：“……哦，好的。”
    她给统筹一个眼色，表示回头再跟她解释，然后往外走。众人下意识给她让出道。经过林珍珍身边时，女明星轻轻哼了一声，程橙就像没听到似的，神色平静地出去了。
    他们离开了，众人站在原地，都有些懵。谁也没料到，问来问去，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再想到江逸辰和林珍珍的反应，两人都没有对滚滚妈的长相表示惊讶，难道说……他们早就知道了？
    大家试探地看向林珍珍，对方抱着胳膊，冷冷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干活儿！”
    程橙和江逸辰一起，一路走到了走廊尽头。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阳光明媚、草木葱郁，江逸辰手搭着栏杆，问：“感觉怎么样？”
    程橙面无表情，扭头看他。两人对视半晌，她嘴角渐渐绷不住，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太好玩了……我之前都没想到，原来一口气把那么多人吓傻，会这么好玩！”
    江逸辰看着她。女生的笑容那么灿烂，阳光落到她眼中，仿佛点点碎金。他看着看着，也笑起来，手插兜里吹了声口哨，“看来某人很得意啊。”
    程橙终于停下来，吐吐舌头，“得意不敢说，反正很轻松就是了。”
    之前戴着口罩，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负担，还有种做贼的感觉，总害怕一个不小心，就露馅儿了。现在捅破这个秘密，她只觉得卸下一个大包袱，接下来怎么办再说，但这一刻，可以光明正大露出脸的感觉，真的是爽爆啦！
    她自顾自开心了一会儿，转头却发现，江逸辰一直凝视着自己。阳光下，她看到他的眼睛，乌黑的，清亮的，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还有她不加遮挡的面庞。
    她笑容一点点敛去，想了想，忽然说：“有件事，我想问你。”
    江逸辰：“你说。”
    “我和林珍珍，我们长得这么像，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毕竟，你要同时跟两个人相处……晓霜刚到林珍珍身边工作时，就总跟我抱怨，说感觉太奇怪了。”
    这个问题，其实她一直好奇，尤其江逸辰还跟林珍珍有过节。自己和他不喜欢的人长得那么像，他看到她，有没有觉得厌烦过？
    或者，他也没那么讨厌林珍珍，那他对她的特殊，有没有部分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同事？
    江逸辰挑眉。
    他觉得有点好笑，还真是女孩子会问的问题啊。不过她的话也提醒了他，他认真端详程橙，回忆之前的每次相处。明明是那样相似的五官，落入他眼中，却从来没有激起过迁怒，或是别的情绪。
    她的眼睛如山间清涧，清澈明净，流淌着潺潺溪水，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程橙不料他忽然就一本正经打量起了自己，目光从额头下滑，一寸寸滑过她的肌肤。这眼神太有进攻性，程橙被弄得浑身紧张，几乎后悔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正想岔开话题，却听到他轻轻一笑，说：“还好啊，我看到你不会想到林珍珍。”
    程橙：“从来没有？”
    “除了一开始认错那次，就没有了。”
    程橙忍不住弯唇。
    她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但就是觉得很高兴。像小时候上辅导班，遇到一个很喜欢的老师，她希望引起她的注意，但班上都是非常聪明、厉害的小孩。她很担心自己混在其中，和旁人没有分别，可有一天，老师却告诉她，她是她心中最出色的学生。
    那时候，就是这么开心。
    江逸辰慢悠悠补充，“毕竟，林珍珍比你高，还比你瘦。”
    程橙：“……”
    江逸辰睨她，“怎么？”
    程橙很认真地说：“其实，你可以不补充的。”
    江逸辰看她片刻，终于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傻。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阳光下玉般剔透，就这么落到她头上。轻轻揉了两下，离开时还带起了一缕头发。
    太突如其来，程橙眨眨眼睛，呆住了。
    她几乎是傻傻地望着他。被摸过的地方触感还在，那样清晰，而他却若无其事地笑着，仿佛刚做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程橙咽下口唾沫。
    传说中的……摸头杀？！
    她小鹿乱撞，江逸辰背在身后的手，也忍不住攥紧了。
    太冲动了，完全没有考虑，导致现在居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为什么还在看他……
    “江逸辰，你躲在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两人间的安静，只见林泽群阔步而来，扬手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