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向心之归途

    
    不过等看到超市的名字，她才稍微明白过来。是一家外国品牌的连锁超市，以卖进口食物为主，里面的顾客比较少，而且大多是外国人。
    还好还好，他还没疯。
    如果他要逛沃尔玛，她就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整地出来了。
    虽然如此，江逸辰还是戴上了口罩。他把外套脱在车里，就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装裤，推着购物车穿行在货架间。从后面看，肩宽腰细腿长，身段简直完美。
    程橙不知不觉，就有点看呆了。
    江逸辰回头，找到了她落后的身影，“想什么呢，跟上啊。”
    程橙也戴着口罩，所以江逸辰没发现她的失神。她暗自庆幸，几步小跑，走到他旁边。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她问：“我们要买些什么？”
    “你想吃什么？”
    前方忽然有两个外国人走过，程橙顿时紧张，目光一直盯着他们，防备被发现，随口说：“我都行，就做你拿手的吧。”
    江逸辰：“我拿手的，那可就多了。你确定吃得完？”
    程橙眨眨眼睛，灯光下澄澈明净。
    江逸辰摇头一笑，“这样吧，先去蔬菜区。茭白认识吧？看到了跟我说一声。”
    程橙手指玩着头发，表情微妙。
    江逸辰扬眉，“不认识？”
    程橙：“……我马上百度！”
    江逸辰来了兴趣，停下脚步，“那玉子豆腐呢？”
    “……什么豆腐？”
    “茄子总认识吧。”
    “这个我认识！”程橙斩钉截铁道，下一秒，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认识归认识，我不吃茄子的……”
    江逸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隔着口罩，他的笑声有点闷，沙沙的，一点点钻进程橙耳朵，让她浑身都麻了。
    江逸辰手搭在购物车前，眼中是盈盈笑意，“程橙小姐，请问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被鄙视了。程橙哼了哼，不满嘟嚷，“就知道你要嘲笑我。不会做菜很奇怪吗？每个人都有不会的东西嘛……”
    作为一个高智商学霸，许多东西程橙都能轻松搞定，只有这一样，是她怎么努力、怎么尝试都学不会的！
    回望她的二十年人生，在厨房里跌的跟头比别的地方加起来还多，最厉害的一次，她因为煮粥忘了加水，差点引发高压锅爆炸，烧了整个房子。打那以后，她就彻底放弃在厨艺界有所作为，安心过上了光吃不干的美好生活……
    不仅不会做，许多菜她也完全不认识，偶尔帮家人去采购，全程都是靠问的，抱紧超市阿姨的大腿不撒手……
    对于自己这一终极短板，程橙思来想去，觉得应该也是家族遗传。毕竟他们全家，就没一个饭做得好吃的！
    江逸辰听完她的血泪史，笑得更厉害了，“这么可怜啊，那你以后一个人住怎么办？真担心你饿死。”
    “我爸妈也这样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要是搬出去住，还得请个人专门给我做饭。我觉得不错，我妈妈结婚前就是这么干的。”
    江逸辰：“那结婚后呢？”
    “结婚后我爸爸做啊。他虽然也做得不怎么样，但比我妈好多了，至少吃不死人。”
    江逸辰失笑。这个要求，真是够低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蔬菜区，旁边的售货员阿姨是中国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笑着说：“对嘛，女人不会做饭怕什么，找个会做的男人就行啦。一个家里，有一个人会做饭就够了！”
    程橙用力点头，“没错！”
    售货员补充，“比如你男朋友，一看就是很会做的，你有福气啦！”
    程橙：“……”
    她尴尬不已，脸也有点红，“他不是我男……”
    江逸辰悠悠道：“我的女朋友，当然有福气。”
    程橙：“……”
    她转头看江逸辰，他神色怡然，好像只是在炫耀自己作为一个男友会有多出色。程橙咬唇，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什么意思？突然说这种话，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售货员看着他们，明明在超市里，却还戴着口罩的二人组，本来还笑着，渐渐地，眼中却浮现出狐疑，“哎，这位先生，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以前来过吗？”
    程橙如临大敌，立刻道：“没有。我跟我男朋友都是第一次来这边。谢谢您，再见！”
    她拉着江逸辰，扭头就走。因为步子太快，他开头两步甚至没跟上，等终于绕开这个区域，她又猛地站定。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她像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飞快松开！
    脸颊跟火烧似的，她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一定是疯了吧，不然嘴怎么会那么快？男朋友，人家这么讲，你就真这么接啊！
    啊啊啊崩溃了！江逸辰会怎么想！
    “哎。”江逸辰在后面叫她。
    程橙深吸两口气，才故作镇定地回头。只见他站在货架旁，拿下一个绿绿白白的东西，扬了扬，说：“看到了吗？”
    什么？
    他微微一笑，神情自然，像在教导不懂事的小孩子，“这就是茭白。”
    他们买了一大堆东西，有鱼有虾，各种蔬菜，好多程橙都不认识，江逸辰也没跟她解释，看好了就放到购物车里。等到结账时，人却忽然多了起来，江逸辰和程橙一起排队，前面是结伴的一男一女，金发碧眼，女孩亲密地挽着男孩的胳膊，一看就是情侣。
    程橙看着他们，默默想难怪别人误会，会这样一起逛超市，关系肯定都是相当亲近的。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和江逸辰大概也是这个情况。
    高大帅气的男人，和被他小心呵护的女友……
    虽然看不到脸，但江逸辰和程橙站在一起，还是很醒目的一对，又因为他们戴着口罩，就愈发显得奇怪。前后的人都不时望过来，其中也有中国人，程橙越来越紧张，害怕被认出来。
    恰在此时，轮到他们了，程橙还在想赶紧付完钱跑路，就看到江逸辰自然地把推车交给自己，“付钱吧。”
    程橙：“嗯？嗯嗯嗯？”
    看出她的惊讶，江逸辰挑挑眉，“说好了你请客，怎么，还想让我出钱啊？”
    让女士付钱其实没什么，可他的语气太冲，太理所当然，收银员听懂了，眼中流露出鄙夷。旁边的人也望向他们，但因为场面难堪，反而不好意思多看，一眼之后就礼节性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程橙沉默几秒，拿出了钱包。“有道理，我付。”
    收银员扫着价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程橙沉痛地想，男神你真是太爱演了。其实你不想被认出来，先走就好了，何必如此自毁形象？
    以及，现在再给他们贴个标签的话，大概会是高大帅气的男人，和……为色所迷、甘心倒贴的倒霉女人吧。(ㄒoㄒ)~~
    江逸辰的房子就在附近，一个很安静的小区。程橙被他最后的小把戏闹的，出了超市就一直想笑，等站到电梯里才缓过劲儿来。
    意识到马上要去什么地方，她抱着纸袋的手微微用力，终于又开始紧张。
    江逸辰住第13层，电梯门开了后，他先出去，等走到家门前，却又回头看程橙，说：“938219。”
    程橙：“什么？”
    “密码，你输一下，我不方便。”他说。
    程橙这才发现，大门是密码锁。他们买的东西装了两个大袋子，都让他拎了，程橙只抱了个小纸袋。他两只手都被占着，看上去确实不太方便。但，因为这个，他就直接把密码告诉她了？
    程橙懵逼，江逸辰见她不动，肩膀故意一垮，仿佛不堪负重，“啊，手要断了……”
    她回过神来，掀开锁盘，几乎有点慌乱地按下数字。
    “叮”的一声，门开了。江逸辰欠了欠身，笑道：“寒舍简陋，还望简小姐不要嫌弃。请进。”
    程橙知道，江逸辰很早以前就在北京买了房子，那时候帝都的房价还没现在这么可怕。这些年，她幻想过很多次，江逸辰的家会是什么样子，脑洞开了一个又一个，却从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看到，还是江逸辰亲自领她进来的！
    房子并不是很大，大概一百来平米，装修风格简约大方，以黑色和灰色为主，客厅有整块的落地窗，视野开阔。程橙看到沙发上随意搭在件衬衣，茶几上放着个高脚杯，晶莹剔透，里面残酒未尽。
    ……还真是独居男人的房子啊。
    江逸辰在身后故作苦恼，“完了，家里乱成一团，被发现了。”
    程橙抿唇一笑，“别害怕，我不是来检查卫生的，不扣你的分。”
    江逸辰哈哈一笑，把东西都放到餐桌上，“那天走得太匆忙，之后一直没能回来。啧，这回他们居然没安排人给我收拾，不行，回头得扣林皓的工资。”
    程橙想，他应该从《如果没有爱》开机，就没回过家了吧。一个多月的时间，走的时候还是乏人问津的三线明星，再次回来，却已经大红大紫、炙手可热。
    人生的起伏，真是意料不到。
    她小小感慨了一下，回过头，却发现江逸辰已经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健身得当，连手臂线条都那么漂亮，起伏流畅，腕上带了块宝格丽的手表，表盘璀璨耀眼。
    察觉程橙在看他，他微微一笑，“你自己玩儿，我去做饭。”
    自己玩儿……
    这个口吻，怎么那么像她爸爸？！
    程橙被这个即视感窘到了。江逸辰进了厨房，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客厅，忽然有些无所适从，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了。
    这是江逸辰的家，是江逸辰平时生活的地方，她来到了江逸辰的家……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心跳也越来越快，而她赶在心跳爆表前走过去，一把扯下了沙发背上的衬衣。
    虽然不会做饭，但收拾屋子程橙还是很擅长的，拜理科生的思维所赐，她摆放东西非常有规律，也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来整理思路、平复情绪。
    程橙将衬衣叠好，规规矩矩放在一边，又把沙发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她端着红酒杯到了厨房，说：“我把这个拿过来了，在哪里洗呀？”
    江逸辰正在洗菜，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挑眉道：“你在做什么？”
    “收拾一下呀，这么久没住人了，我想帮忙整理一下……”
    “不用，你是客人，坐着休息就行。或者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到处参观一下。”
    “可是……”他不在，她根本不敢在房子里乱转啊，这么私人的地方，她……她害怕撞上什么不该看的！
    江逸辰看女孩局促不安的样子，忽地一笑，“如果你实在想帮忙，也行，来给我打下手吧。”
    厨房杀手绝迹江湖多年，再次撸袖子上阵，居然是在男神家的厨房。
    程橙神经紧绷，生怕犯错暴露智商，拿出了当初写大论文的专注度。太拼命的结果就是，江逸辰看到她的成品，完全惊住了。
    一管日本豆腐，他让她切成1厘米厚的圆片，这个厚度是随口说的，本以为她会搞得乱七八糟，但案板上一长溜排得整整齐齐的小圆片，看上去居然一模一样！
    “你……”
    “对不对，对不对？”程橙忐忑道，“我看那个豆腐大概13厘米半长，这一片是最后剩下的，有点薄，能用吗？”
    他接过那一片，一比较，厚度大概是案板上那些的一半。
    每片真的刚好1厘米？！
    他眉毛挑得老高，“你拿尺子量着切的？”
    “没有啊，我目测的。”
    程橙的表情，像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她对数字的敏感体现在许多方面，目测一个这个只是小意思。
    江逸辰捏着豆腐，半晌后，忽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太紧张了。”
    程橙愣住。
    “放轻松一点。做菜是件娱乐的事，你就当在玩，搞砸了就搞砸了，一点都不要紧的。”
    他又拿了管豆腐给她，“把这个也切了，爱切多厚就切多厚，只一点，不许完全一样。”顿了顿，“也不许完全不一样。”
    程橙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哦”了一声，重新站到流理台前。水烧开了，江逸辰把鸡胸肉丢进去，恰好听到程橙轻声道：“原来你说的玉子豆腐，就是日本豆腐啊，这个我认识的……”
    他回头，她正一下一下切着豆腐，眼眸乌黑、侧颜如玉，模样乖巧到了极点。
    他收回目光，“嗯，你认识，很厉害。”
    程橙捏着滑溜溜的玉子豆腐，扁了扁嘴。
    真奇怪，他说那样的话，明明应该是调侃。可她居然觉得，他是在真心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