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向心之归途

    
    这么想着，江逸辰随手刷新，有新内容冒了出来。
    他瞄了一眼，当场愣住。
    一分钟前，程橙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一张手机拍的照片，书桌上摆着台灯，暖黄的灯光下，课本被摊开，放着只白色的钢笔。
    她说：“一个人的圣诞夜，还好有你们陪我。”
    餐厅里人声鼎沸，大家都在笑，还有小孩儿在唱着圣诞歌。今天是那样热闹的日子，到处都在聚会，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灯下看着书。
    江逸辰忽然站起来。
    林皓诧异道：“辰哥，你干什么？”
    “车钥匙。”江逸辰说。
    林皓愣愣地把钥匙给他，江逸辰扭头就走，眼看就快出餐厅大门了，林皓终于问：“哎，你去哪儿啊！”
    回答他的是江逸辰大步流星的背影，他往右一转，看不到了。
    程橙趴在课本上，长叹口气。
    好无聊啊。原来看书看久了，她也会觉得烦。
    明明是圣诞夜，寝室里却只有她一个人，方凌玫回家了，龙小帆则跟男朋友约会去了。姥姥和白阿姨更过分，居然一起去了海南度假，留下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程橙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实在做不下去题，起身给自己冲了杯热可可。
    她捧着杯子，顺着宿舍走廊来回转圈。今晚还留在寝室的都跟她一样，是没人约的孤家寡人，程橙一边喝可可，一边巡视两侧，见到熟人寝室没关门的，就凑上去聊几句，大家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最后，有个隔壁班的女生拿出本试卷，诚恳道：“不然你进来，我们一起做套题？”
    ……还是算了吧。
    程橙惭愧自己对学术还不够痴迷，准备折回寝室，谁知迎面走上来对门的女生。她一看到程橙，就说：“呀，你在这儿啊，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怎么了？”
    “楼下，有个人找你。”
    “找我？”程橙惊讶，“谁啊？”
    “我也不知道，是个男的，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挺严实的。我上来时听到他跟别人打听你，就答应给他传话了。唔，据我目测，应该是个帅哥！”女生撞撞她胳膊，“怎么着，交男朋友啦？”
    程橙被她逗笑了，都说了遮得严实，也能看出是帅哥？而且如果是她的男朋友，直接叫她下去就行了，怎么会需要在楼下追问。逻辑完全不通嘛！
    她摇摇头，提步要走，却忽然笑容一滞。
    口罩，帽子，这个打扮……
    脑袋里有一道灵光闪过，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来不及回答女生，程橙把杯子往她手里一塞，扭头就冲进房间！
    “喂，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女生在后面追问。
    顾不上那些了。程橙一整天没出门，现在还穿着睡衣，她打开衣柜，飞快找了衣服换上，又跑去梳头。因为太忙乱，还差点跌了一跤。等终于弄好，她“砰”地摔上门，飞一般地往楼下跑！
    到了一楼大厅，她才稍微平静了点，同时也惊觉自己的夸张。
    太可怕了，她就跟上了发条一样，那个念头一冒出来，甚至来不及再思考思考，只想闷头奔下来。
    会是他吗？
    他明明都拒绝自己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来找她？可是除了他，程橙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朋友，会那幅打扮，在此时出现在她的楼下……
    外面还在飘雪，庭园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程橙站在台阶上，朝左右张望，入目所见都是白色。寒风冷冽，她衣服还是穿少了，站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扛不住，最关键心头还满是对未知的茫然和畏惧。
    就在她几乎反悔，想逃回楼上时，一捧鲜艳的红玫瑰忽然伸到面前。
    男人俊朗的脸出现在上面，笑容灿烂，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MerryChristmas！Mysweetyheart～”
    就在她几乎反悔，想逃回楼上时，一捧鲜艳的红玫瑰忽然伸到面前。
    男人俊朗的脸出现在上面，笑容灿烂，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MerryChristmas！Mysweetyheart～”
    程橙愣了几秒，才说：“是你……”
    路宇铭眨眨眼睛，“对啊，是我。”
    程橙看到他的帽子，以及还挂在脖子上的黑色口罩，“刚才，让我同学给我带话的也是你？”
    路宇铭：“不然你以为是谁？”
    程橙慢慢低下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对啊，她以为是谁？真是傻，在发生过那样的事后，她居然还抱着这种幻想……
    路宇铭把花凑得更近一点，“这个，给你的。”
    程橙看着，没有接。
    玫瑰是鲜亮的红，硕大的一朵朵，寒风拂过，送来阵阵幽香，夹杂着冰雪的气息。程橙忽然想起来，江逸辰也送过她这么一束花，她把它们小心地养在花瓶里，勤换水、剪枝叶，每天都要看很多次。她希望它们能开得更久一些，可是没有用，最后它们还是谢了。
    就像她和江逸辰，曾经有过交集，如今各自分开，也许再不会相见。
    女孩的脸色忽然变了，嘴唇也有些发白，路宇铭一愣，“你怎么了，不舒服？”
    程橙低头，掩饰道：“没什么……那个，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其实很想离开，但路宇铭特意过来，她的涵养不允许就这么丢下他。
    路宇铭盯着她，沉默片刻，忽然说：“有。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语气低沉，表情几乎是凝重。程橙也被影响了，跟着放低声音，“什么事？”
    他又是沉默，久到程橙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才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林珍珍，你们的关系也许没那么简单……”
    程橙：“……啊？”
    路宇铭拍拍她肩膀，煞有介事道：“两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长那么像呢你说是吧？搞不好，你们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我很看好你们啊，不然来个滴血认亲吧！”
    程橙怎么也没料到，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几乎无言以对。她打开他的手，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滴血认亲没有科学依据的，你还是在美国念书呢，连这个都不知道？”
    路宇铭像是愣了一下，不说话了。
    月光下，男人手插着兜，神情有些不自在。
    不会吧，这么敏感？被她的话伤自尊了？
    程橙有些不安，不管有意无意，她都不习惯让人难堪。
    路宇铭走近，又一次把花递过来，这回程橙乖乖接过。
    他偏头打量她几秒，忽然伸手，动作快得程橙反应不过来。她只觉头皮一痛，就见男人后退两步，手里捏着根乌黑的发丝！
    月光下，他笑得可恶极了，“既然滴血认亲不行，那咱们就验DNA吧！”
    程橙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还是连着两次，气得一跺脚，扑过去就想抢回来。
    路宇铭一边挡一边道：“别急啊，等哪天我偷到林珍珍的头发，会通知你的！”
    “喂！你够了！”
    程橙瞪着他，嘴巴微鼓，像一只接近暴走的兔子。
    路宇铭看看她，忽地一笑，“你这个样子，可好看多了。不像刚才，垂头丧气，死气沉沉……”
    程橙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你故意的？”因为看她不开心，所以故意逗她……
    路宇铭：“我可受不了女孩子跟我在一起还愁眉苦脸的，逗人笑太困难，但气气人我还是很擅长的。”
    程橙完全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拔发之恨”也不想追究了，偃旗息鼓道：“谢谢你的花，如果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别走。”路宇铭一把拽住她胳膊，“收了礼就跑，不厚道啊，回礼呢？”
    程橙冷漠脸，“我没钱，回不起。”
    路宇铭：“没钱啊，那就以身抵债吧！”
    程橙一惊，诧异地望着他。
    男人一把揽住她肩膀，“听说A大的梅花开了，踏雪寻梅最是风雅，小生向往已久。走走走，今晚就你给我当向导了！”
    程橙实在没搞懂，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路宇铭，下着大雪的晚上也被他拽了出来。
    五分钟后，她坐在路宇铭的兰博基尼里，慢悠悠朝梅林开去。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程橙捧着杯热水，一边喝，一边还在发抖。她衣服穿少了，从宿舍楼到上车有段距离，冻得走路都在蹦。
    这么一想，忍不住怨念地看向旁边，罪魁祸首开着车，毫无愧色，“干什么，我也想借衣服给你，但我也冷啊！”
    程橙咬牙，“你不叫我出来，我就不会冷。”
    “难得圣诞夜，你就宅在寝室？太惨了。我明明是来拯救你的。”
    程橙觉得自己不是刻薄的人，但这个路宇铭嘴太欠了，不回击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听我朋友说，她看到你时你遮得很严实？其实何必呢，你不戴帽子口罩，也没多少人认识。”
    路宇铭：“哇，这么狠！我们十八线就没人权？难道只有江逸辰他们才可以戴口罩戴帽子？”
    程橙表情微变。
    路宇铭接着说：“对了，你喜欢江逸辰是吧？上回还在听他的歌……我跟他挺熟的，怎么样，你要是说几句好听的，我可以帮你要签名哦。”
    程橙有些意外。听起来，林珍珍没跟他讲她在《如果没有爱》剧组的事儿？不然他就该知道，她和江逸辰也是打过交道的。
    她不想接这个话题，透过挡风玻璃望向前方，片刻后轻舒口气，“其实，我觉得你这人真挺奇怪的，我们很熟吗？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吧，你居然在这种日子跑过来……”
    “你怎么不换个思路想想呢？我在这种日子跑过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不是在追你啊……”
    他挑挑眉毛，说着暧昧的话，神情却又满不在乎，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玩笑，是个恶作剧。
    然而程橙凝视他几秒，轻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路宇铭不为所动，“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不在你身边，可见不合格。别喜欢他了，来喜欢我吧。”
    程橙摇摇头，“我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不过这不是他的错。”
    路宇铭终于愣住。
    前方夜色里浮现隐约的轮廓，是梅林到了。
    程橙说：“停车。”
    兰博基尼停下，程橙打开车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吹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见漫天大雪纷飞，整条路都静悄悄的，看不到别人，而梅花，果然已经开了。
    程橙一直是喜欢梅花的，以前冬天也赏过梅，但她从没试过在这样的深夜来看。
    天那么冷，雪下得那么大，可梅花还是顽强盛开。月影横斜、暗香浮动，白雪覆盖枝干、花蕊，绵延起伏。以往所见不过是旖旎风景，而今晚，才是真正的凌寒盛放。
    像一个斗士，那么安静，那么热烈。
    程橙看得入了迷。
    等路宇铭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头，朝他粲然一笑，“踏雪寻梅，原来真的很有趣。谢谢你带我来。”
    路宇铭凝视着她。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人。不是因为她刚才那句话，而是等在楼前时，他看着她冲出来，四下张望。她的表情殷切而畏惧，仿佛既想见到那个人，又害怕见到他。
    这一晚上，她其实是不开心的。
    可是这一刻，漫天飞雪里，女孩笑靥如花，全不见方才的低落伤感。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即使自己再失意，也会为外物的美好而赞叹。
    路宇铭摇摇头，终于也笑了。
    他脱下大衣，披到她身上。程橙有些惊讶，他却一反之前的嬉皮笑脸，甚至温柔地为她理好了衣领。
    手指摩挲过领子，他说：“你和林珍珍，真的不太一样。”
    程橙有点不自在，“我当你是在夸我啦。”
    路宇铭点头，“嗯，我如果这么对林珍珍说，她肯定也觉得我在夸她。”
    程橙微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雪花落在车顶，很快覆盖上一层白色，车前灯照射着厚厚的积雪。江逸辰坐在驾驶座，手握着方向盘，静静看着他们。
    溶溶月色里，她站在梅林前，身上披着男人黑色的大衣。而他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转身折了支梅花。他动手时她仿佛在阻拦，可惜来不及了，梅枝被递到了面前。
    她无奈接过，他满脸带笑，像在等待表扬，可她举起来看了看，忽然就作势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