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拎着一只荷叶包裹的叫花鸡,右手挎着茶楼打包的桂花糕、绿豆糕,走在大街上,徐子凌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糕点是茶楼打包的,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这叫花鸡,却是他借身法之利在街上店铺里顺的。
说是顺,倒不如说抢。想起店铺老板娘追不上他临街大骂的模样,徐子凌当时不以为意,此时静下心来,登时有些心惊,那贪婪之毒,何至于此?
刻意抱曹榆林从而偷了他的钱袋,又打包由他付了帐的糕点,再到方才顺手牵羊,当时他只觉得如饮水吃饭一般信手为之,此时却是细思极恐,那毒竟如此玄妙,当真能影响人的七情六欲?
思忖许久,脑中不断浮现的念头,让徐子凌认命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只进不出的贪财吝啬鬼。不过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应对之法,便只能顺其自然了。贪财也好,吝啬也罢,只要不去杀人放火就好。
边走边想,徐子凌慢慢就走到了庭院,正要往自己房间走去,后方却有人叫住了他:“徐公子。”
徐子凌转身一看,是那打过几次交道的白姓摩尼教人,好像叫白眉,是摩尼教的一个护法,见他面色有些慌张,似乎有急事,便道:“有话直说。”
那人说道:“因一些特殊原因,我教各级人员,都要前往苏杭一带,我等驻留江宁的教众即日便要前往杭州,所以方教士答应为你寻找李姑娘的事,可能无法完成了。”
闻言,徐子凌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她了,屋里那位姑娘便是她。”
白眉昨夜看到过与方杰一起过来的姑娘,却是知道她的身份,此时听徐子凌这么说,惊讶道:“她不是汴梁的李师师吗?”
徐子凌点了点头:“李茗夏,李师师,都是她,你且去吧,无需再找了。”
白眉顿时醒悟过来,也没多想,拱手告辞离开。刚走得两步,却听徐子凌说道:“既然你们要走,这宅院能否留予我?”
白眉愣了愣,淡淡道:“区区一宅院,徐公子要的话,那便赠予徐公子了,我稍后就让人送来房契。”说罢转身离开。
徐子凌看着他走开,暗自笑了一下,想到方才他说特殊情况,怕是和方百花的事有关。
走进屋子里,茗夏已经起了,正在桌子旁随意翻看着一些书本,一副无聊的样子。见徐子凌回来,她便放下了手里的书籍,神采奕奕的看着他,心思流转,当年机灵调皮的小凌哥已经长大了,虽然眉宇间的稚气还在,挺拔身姿却和成年男子一般无二。
见她盯着自己,徐子凌放下手中的东西,微笑道:“睡了许久,该是饿了吧,我出去逛了逛,就顺便给你带了些吃食。”
看着他放下的糕点盒子和还冒着热气的叫花鸡,女子缓缓笑了起来,心里暖洋洋的。
女子接过盒子,拿起里面的糕点小口吃着。徐子凌则打开荷叶,拿出了叫花鸡,理了理上边沾着的泥土,将两个鼓胀的鸡腿摘下来,放到了她身前的盘子里。她闻到了溢出来的香气,有些心动,却见徐子凌在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徐子凌见她想吃又不吃的样子,笑道:“吃啊,小时候那馋嘴的丫头可不会不好意思,向来都是跟我抢着吃。”
女子涨红了脸,狡辩道:“那也只是是小时候,如今我早就不喜好这些了。”
听她这话,徐子凌拿过盘子里的鸡腿,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你不吃那我吃了啊。”
女子闻着近在鼻尖的香气,轻咽口水,忍了许久,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抢了过来,狠狠咬一口,吃了起来。看着她原形毕露的样子,徐子凌也笑了起来,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呀。
......
午饭过后,两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汴梁。收拾的过程中,徐子凌看到了茗夏包袱里的银票,对她说道:“茗夏,能不能把你的银钱先放我这儿,你要用的时候我再给你。”
冰雪聪明的女子顿时想到了早上方杰说的话,便笑着将整个钱袋都给了他。徐子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着她脸上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脸,便不再说了。
收拾好行李后,两人走到庭院门口时,一名摩尼教弟子将房契送了过来。徐子凌接过房契放好,让那弟子转告白眉一声他和茗夏要前去汴梁,随后带着茗夏出了门。
江宁与汴梁相隔千里,徐子凌南下的时候路线是东到凌州,再一路南下,一路上不是骑马就是运用身法赶路。如今带着茗夏,不方便再骑马或者步行,走水路才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两人准备先去扬州,再坐船前往汴梁,不过在去汴梁之前,得去一趟符离县接茗夏的丫鬟月儿。
今日江宁北城门一如既往的热闹,来往的商队行人有序的进进出出。到得下午时分,却是发生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据说城门口有一少年,不愿意交城门税,竟说自己是知府大人的救命恩人,应当免除城门税,还拿出一把泛着红光的剑挥舞比划,眉飞色舞的说自己是如何如何救的知府。
大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经过,不过看着少年年轻的面容,加上几文城门税都不想交的气度,大抵是不信他的,只有少年旁边的女子红着脸帮他作证。就这样闹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换防的官兵中有人认出了他,才得以放他离开,结束了这场闹剧。
城门外官道上,徐子凌走在路上,看着身旁的女子,问道:“茗夏,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离谱?”
茗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啦,小凌哥,我知道你是中了那个奇怪的毒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方大哥说过这个毒会自己消去的,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徐子凌拍了拍头,说道:“不知为何,只要让我把钱给别人,我就会像死了一样难受。”
茗夏狡黠的笑了笑:“那我们怎么坐船去汴梁呢?”
徐子凌面色一凝:“要不晚上我带你偷偷上船?”
茗夏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笑道:“好啊。”
一日后,傍晚时分,扬州瓜洲渡口,各式各样高低不一的船只水面上徘徊。有官府的漕运船,有商人运货的商船,也有富庶人家私有的楼船。而此时的渡口沿岸,有两道身影在岸边鬼鬼祟祟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向水面上的船只。
有些船上的人看到了那两道身影,也没有太多关注,只当是来幽会的年轻男女。
“看那艘,嚯哦,够大吧?”
“大是大,好像不是去润州方向的诶。”
“那这艘怎么样?这艘也挺大啊。”
“恩……那是漕运船啦,会被发现的。”
“是漕运船吗?和我之前抢,呃,见到的怎么不一样?算了,你选一艘吧。”
“让我看看,就这艘吧,上面好像没有多少人诶。”
“好,就它了。”
两道身影在岸边走来走去,对着水面上的船指指点点,最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就站在岸边不再走动。
过了许久,夜色渐浓,渡口周围暗了下来,大半个渡口被水面船只上的灯光照得十分明朗,不过有些角落却是被船身挡住,依旧昏暗。
忽然,黑暗中恭候已经的二人见到那艘楼船缓缓驶过,顿时动起身来,徐子凌轻声道:“茗夏,踩到剑上去。”
倏地,那把泛着红光的长剑横在了女子脚边,女子轻轻踩了上去,见那剑纹丝不动,正觉得新奇,却忽然被人搂住了腰肢,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徐子凌在耳边叫了一声:“走喽!”
长剑带着两人凌空而去,飞向那艘楼船。周围船上的人大都进了船舱,或有几个人看到那红剑,也只能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数息之间,两人便落到了那巨大的楼船之上,从窗口进入了第三层的一个房间。楼船有三层,能容纳四百余人,而此时船内只有不到五十人,所以内部空闲的屋子较多,两人偷偷进来,一时也不容易被发现。
由于是游船,所以屋内还算空旷,两人也不觉沉闷。只是床只有一张,徐子凌又不想离茗夏太远,便从隔壁屋子拿了被褥,打算在地上将就一晚。
赶了一天的路,此时放松下来,一阵疲惫感顿时袭来,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徐子凌迷糊间听到了附近有人说话的声音,瞬间醒了过来,清了清神,听到一浑厚的声音问道:
“你确定是三楼,莫非是飞上来的不成?”
另一略微阴柔的声音答道:“这位大爷,小的哪敢骗您啊,昨晚上,小的确实看到了一道影子闪到了这楼船的三楼,然后不见了。”
先前那人哼了一声,吩咐道:“老五,带两个兄弟挨个儿把房间搜一遍,若是什么都没搜出来,就把这厮扔河里去。”
“好的,方叔。”
听到此处,徐子凌明白了,应该是昨日不慎被人瞧见了,看了眼还在酣睡的茗夏,想到她柔弱的身子随自己赶了这么久的路,却是不忍心叫醒她,便拿上赤霄,坐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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