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镖笑侠录

    
    史来穆达说道：“做哥哥的此番南来，第二件事为的是替兄弟增爵升官。贤弟听封。”
    鲁明道：“微臣受恩已深，不敢再望……”
    史来穆达朗声道：“镇疆大王鲁明听封！”鲁明只得翻身下鞍，拜伏在地。
    史来穆达说道：“镇疆大王鲁明公忠体国，为朕股肱，兹进爵为唐王，以平南大元帅统率三军，钦此。”
    鲁明心下迟疑，不知如何是好，说道：“微臣无功，实不敢受此重恩。”
    史来穆达森然道：“怎么？你拒不受命么？”
    鲁明听他口气严峻，知道无可推辞，只得叩头道：“臣鲁明谢恩。”
    狼主哈哈大笑，道：“这样才是我的好兄弟呢。”双手扶起。说道：“兄弟，我这次南来，却不是以入关为止，御驾要到长安。”
    鲁明又是一惊，颤声道：“陛下要到长安，那……那怎么……”
    史来穆达笑道：“兄弟以平南大元帅统率三军，为我先行，咱们直驱长安。日后兄弟的唐王府，便设在长安李煦小子的皇宫之中。”
    鲁明道：“陛下是说咱们要和大唐开仗？”
    狼主道：“不是我要和大唐开仗，而是南蛮要和我较量。大唐太皇太后这老婆子主政之时，一切总算井井有条，我虽有心南征，却也没十足把握。现下老太婆死了，李煦这小子乳臭未干，居然派人整饬北防、训练三军，又要募兵养马，筹办粮秣，嘿嘿，这小子不是为了对付我，却又对付谁？”
    鲁明道：“大唐训练士兵，那也不必去理他。这几年来唐突互不交兵，两国都很太平。李煦若来侵犯，咱们自是打他个落花流水。他若畏惧陛下声威，不敢轻举妄动，咱们也不必去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史来穆达道：“兄弟有所不知，大唐地广人稠，物产殷富，如果出了个英主，真要和突厥为敌，咱们是斗他们不过的。天幸李煦这小子胡作非为，斥逐忠臣，连苏大胡子也给他贬斥了。此刻君臣不协，人心不附，当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此时不举，更待何时？”
    鲁明举目向南望去，眼前似是出现一片幻景：成千成万蛮兵向南冲去，房舍起火，烈焰冲天，无数男女老幼在马蹄下辗转呻吟，羽箭蔽空，唐兵蛮兵互相斫杀，纷纷堕于马下，鲜血与河水一般奔流，骸骨遍野……
    史来穆达大声道：“我突厥列祖列宗均想将大唐收列版图，好几次都是功败垂成。今日天命攸归，大功要成于我手。好兄弟，他日我和你君臣名垂青史，那是何等的美事？”
    鲁明双膝跪下，连连磕头，道：“陛下，微臣有一事求恳。”
    史来穆达微微一惊，道：“你要甚么？做哥哥的只须力之所及，无有不允。”
    鲁明道：“请陛下为唐突两国千万生灵着想，收回南征的圣意。咱们突厥人向来游牧为主，纵得唐朝土地，亦是无用。何况兵凶战危，难期必胜，假如小有挫折，反而损了陛下的威名。”
    史来穆达听鲁明的言语，自始至终不愿南征，心想自来突厥的王公贵人、将帅大臣，一听到“南征”二字，无不鼓舞踊跃，何以鲁明却一再劝阻？斜睨鲁明，只见他双眉紧蹙，若有重忧，寻思：“我封他为唐王、平南大元帅，那是我突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他为甚么反而不喜？是了，他虽是我族人，但自幼为南蛮抚养长大，可说一大半是南蛮子。大唐于他乃是父母之邦，听我说要发兵去伐南蛮，他便竭力劝阻。以此看来，纵然我勉强他统兵南行，只怕他也不肯尽力。”便道：“我南征之意已决，兄弟不必多言。”
    鲁明道：“征战乃国家大事，务请三思。倘若陛下一意南征，还是请陛下另委贤能的为是。以臣统兵，只怕误了陛下大事。”
    史来穆达此番兴兴头头的南来，封赏鲁明重爵，命他统率雄兵南征，原是顾念结义兄弟的情义，给他一个大大的恩典，料想也定然喜出望外，哪知他先是当头大泼冷水，又不肯就任平南大元帅之职，不由大为不快，冷冷的道：“在你心目中，大唐是比突厥更为要紧了？你是宁可忠于大唐，不肯忠于我突厥？”
    鲁明拜伏于地，说道：“陛下明鉴。鲁明是突厥人。自是忠于突厥。突厥若有危难，鲁明赴汤蹈火，尽忠报国，万死不辞。”
    史来穆达道：“李煦这小子已萌觊觎我突厥国土之意。常言道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如不先发制人，说不定便有亡国灭种的大祸。你说甚么尽忠报国，万死不辞，可是我要你为国统兵，你却不奉命？”
    鲁明道：“臣平生杀人多了，实不愿双手再沾血腥，求陛下许臣辞官，隐居山林。”
    史来穆达听他说要辞官，更是愤怒，心中立时生出杀意，手按刀柄，便要拔刀向他颈中斫将下去，但随即转念：“此人武功厉害，我一刀斫他不死，势必为他所害。何况昔日他于我有平乱大功，又和我有结义之情，今日一言不合，便杀功臣，究竟于恩义有亏。”
    当下长叹一声，手离刀柄，说道：“你我所见不同，一时也难以勉强，你回去好好的想想，望你能回心转意，拜命南征。”
    鲁明虽拜伏于地，但身侧之人便扬一扬眉毛、举一举指头，他也能立时警觉，何况史来穆达手按刀柄、心起杀人之念？他知若再和史来穆达多说下去，越说越僵，难免翻脸，当即说道：“遵旨！”站起身来，牵过史来穆达的坐骑。
    史来穆达一言不发，一跃上马，疾驰而去。先前君臣并骑南行，北归时却是一先一后，相距里许。
    鲁明知道史来穆达对己已生疑忌，倘若跟随太近，既令他心中不安，而他提及南征之事，又不能不答，索性远远堕后。
    回到南京城中，鲁明请狼主驻跸镇疆大王府。史来穆达笑道：“我不来打扰你啦，你清静下来，细想这中间的祸福利害。我自回御营下榻。”当下鲁明恭送史来穆达回御营。
    史来穆达从上京携来大批宝刀利剑、骏马美女，赏赐于他。鲁明谢恩，领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