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债

    
    暴雨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房檐上。
    祠堂里，村长敲着拐杖，嘴里着急的道：“龙神大人保佑，雨快点停下来吧，伏龙渠都要决堤了啊！”
    “村长，您快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人都要淹死了，那不是和十八年前——”
    四婶话还没说完，就被村长呵斥：“谁让你提那件事的！”
    四婶瑟缩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落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的往娘的怀里缩了缩。
    “小雨啊，过来，来四婶这儿。”四婶哄诱着我。
    今天的四婶有点不太正常，我动了动脚步，没敢过去。
    “村长。”四婶看向村长，“十八年前，小雨出生，可是您做主把小雨许配给龙神大人，才止住水患的，现在小雨都成年了，这一次的暴雨，就是龙神大人要来娶小雨的，你不能再心软了，这可是一村子的人命啊！”
    娶我？
    我已经十八岁了，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我愕然的回头看着我娘。
    她却只是哀戚的看了我一眼，低头抹眼泪。
    村长犹豫了一下，看向我娘，“小雨她娘，你看这事儿……”
    “不行！”娘猛然抬头，将我护在身后，严厉的拒绝。
    她一向为人温柔，眼角还挂着泪滴，这是第一次这样坚决，“十八年前你们就害了小雨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害了小雨的！”
    关于十八年前的水患，我知道的并不多，一是那年我才出生，二来，村里禁止谈论这件事。
    但我从没听说过，村长把我许配给什么龙神大人。
    我上过学，念过书，打心眼里就不信有什么龙神，这只是一场比较大的暴雨而已！
    但村子里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直到暴雨下到晚上，伏龙渠即将决堤。
    村长找上了我。
    “小雨。”村长站在我面前，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看着我：“你希望伏龙村的人都被淹死吗？”
    我摇头。
    我当然不希望。
    “那你……”他扯了扯嘴角，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我胆寒的话：“你就替村子里的人想想，嫁给龙神大人吧！”
    “轰隆！”
    一声惊雷落下，炸的我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寒意顺着脚底板，窜到了心头。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村长：“村长，你刚才说什么？”
    “小雨，十八年前，你出生的时候，村子里也是这样，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伏龙渠差点儿决堤，后来，是路过的高人指点，说把你许配给龙神大人，就可以解决这水患。”
    我听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问他：“你们就真的把我许配给那个什么龙神了？”
    这太荒谬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
    “是，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娘也可以。小雨，你已经十八岁了，到了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嫁给龙神吧……”
    “凭什么？”
    “龙神大人选了你。”他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村子里的两个高壮青年就上前来：“小雨，你别想逃，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他说完，就拄着拐杖离开了。
    村长让人把我关在自家的院子里，连我娘也不让我见。
    我一开始还哭喊求饶，到最后，我终于明白，他们是铁了心的要把我嫁给什么‘龙神’来解决水患。
    这并不是正常的婚嫁，半夜十二点，他们仓促的给我换上大红色的嫁衣，送上轿子，就让人把我往龙神庙抬去。
    龙神庙是为了祭拜伏龙渠里的龙神而建立的，就坐落在伏龙渠对面的山上，与伏龙渠遥遥相望。
    小时候，我还经常来这山上玩耍，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伏龙渠。
    而如今……
    我恐惧的看着他们把我的轿子送进龙神庙，几个抬轿的人把我关在龙神庙里，就在暴雨中落荒而逃。
    我定了定神。
    没人看着我，想逃跑，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外面还下着暴雨，山都被冲垮了。
    我咬了咬牙，试着推了推门，“哗啦”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我拉开。
    外面的狂风裹挟着暴雨，打在我脸上，如刀锋一般寒冷。
    我抹了把脸，正要辨别方向下山，就感觉一阵冷风吹来，接着，身后的烛光闪烁了几下，灭了。
    整个龙神庙，都被黑暗笼罩。
    我有一瞬间的窒息。
    下一秒，想要夺路而逃，可就在这时，一道寒意从身后蔓延开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湿湿滑滑的，顺着我的小腿，一路攀援而上……
    我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那东西钻进我的裙子里，一路向上，我甚至能听到‘它’发出的‘丝丝’声。
    什么东西？
    我慢慢的低头，想看看缠绕在我腿间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视线里，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我看到了一双金黄色的竖瞳。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瞳孔，是蛇类独有的。
    “啊——”
    我尖叫一声。
    与此同时，身下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让我疼晕过去。
    恍惚着，我似乎看到一道金黄色的人影儿，衣袖从我面前拂过，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仍旧躺在龙神庙里。
    外面天亮了，雨也停了，甚至连久违的太阳都出现了。
    我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供桌上供奉着的龙神像。
    那龙神像传承千年，是一条金光粼粼的金龙，攀在莹白的石柱子上，石柱直达庙宇顶部，仿佛即将飞天一样。
    我一眼看过去，那金龙巨大的龙眼，眼珠子仿佛朝我转动了一下。
    我心里一惊，没由来的想起晕倒前的那双金黄色竖瞳，我连忙朝着自己身下看去。
    裙子一片褶皱凌乱，我身下也没什么东西，但双腿却异常的酸痛。
    而且，红色嫁衣里面，白色的内衬上，一片殷红鲜血。
    我盯着那抹殷红看了半天，不得不沉痛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最终，整理好衣服，慢慢的扶着地板爬起来。
    不管昨天发生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得活下去，我还得去找我娘。
    我精神恍惚的下了山。
    到了山脚，碰见几个村子的人，看到我，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我，惊吓的半天说不出话。
    我抓住一个人，问：“我娘在哪儿？是不是被村长关起来了？”
    没想到，那小伙子居然恐惧的颤抖着身子，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指着我：“你、你娘死了……心脏都被人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