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债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信，以为他故意骗我，推开他就要往村子里走。
    “真的！庞雨，你去龙神庙那夜，你娘就疯了！又哭又笑的跑到伏龙渠跳下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几道声音，带着惊恐：“捞上来了，捞上来了！”
    “捞什么？”旁边一青年下意识问。
    “庞雨她娘啊！”
    报信的人跑过来，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完，当即吓得后退三步，颤抖着手指着我，“庞、庞雨？你不是在龙神庙吗！”
    我现在却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想到刚刚他们的对话，我上前两步，一把攥住他衣领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他眼里闪过一抹恐惧，“你娘……”
    “你娘从伏龙渠里捞上来了！”他闭着眼，一咬牙，一口气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推开挡在我面前的两人，快步奔到伏龙渠。
    伏龙渠两侧，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但村民们大多站在上面，恐惧的望着二十余米下的深潭。
    见到我，他们眼中恐惧更甚，还有人小跑去找村长了。
    而我娘的尸体，就被草席一卷，扔在岸边。
    我顾不得那么多，扑到那草席上，伸出手，想打开草席，却发现手抖的厉害，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啪”的一声。
    拐杖敲在我手上，我惶然的抬头，村长居高临下，震怒的看着我，“庞雨！这就是你不肯乖乖呆在龙神庙，不敬龙神的后果！你娘的死，都是被你害的，是你惹龙神大人生气了！”
    “你骗人！哪有什么龙神？明明就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娘，我都去了龙神庙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我娘？”
    我爹在我出生那年，就被大水冲走死了，这么多年，是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读书的。
    可现在……
    我低头，惶惶的看着地上的草席。
    风一吹，掀开草席一角，正露出我娘怒目圆睁，惊恐的脸，好像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
    而她左胸，一个巴掌大的洞直接贯穿前后胸，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悲怆的大喊了一声：“娘！”
    “啊——”
    “哇，呕！”
    身边看热闹的村民直接吐了，剩下的惊叫着的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之前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我跌坐在地上，冷眼看他们逃走，伸手握住我娘的手，她手掌紧握，冷冰冰的，上面还缠着几圈水草。
    我哆哆嗦嗦的，把那水草从我娘手腕上扯下来。
    村长再次敲了敲拐杖，“庞雨，龙神大人已经降罪了，你必须给我回到龙神庙去！”
    我霍然抬头，“我娘死了，我还没问你要说法，你还敢让我去那个鬼地方？”
    村长沉下脸，“你娘是你害死的！”
    “不是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龙神，你们都被骗了！”
    昨夜我虽然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那不可能是龙，黄金竖瞳……倒更像是一条蛇。
    可我居然被一条蛇侵犯了？
    我几乎快崩溃了。
    我接受着科学教育，一方面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那么邪门的东西，一方面，又想起昨夜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那不像是人为的，也不是谁故意装神弄鬼吓我……
    我恍惚了一下。
    眼看着村长身后几人要来抓我，我连忙爬起来，后退两步。
    几块土块被我踩到，沿着高高的斜坡，滚落到伏龙渠里，连声音都没有。
    我一只脚已经踏空。
    村长脸色一变，急急地喊道：“庞雨，你干什么！”
    我没看他，低头看着我娘凄惨的死状，咬牙道：“我不会再去那个什么龙神庙的，你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你不是说我害死了我娘吗？那我就跟我娘死在一块儿，龙神怪罪，大家一起死好了！”
    昨天，我也是希望暴雨停下来的，希望亲戚邻居都好好的。
    但他们逼迫我嫁给龙神的那一刻，我已经心如死灰。
    村长神色晦暗的看了我一眼，“你先回来。”
    “我不去龙神庙。”
    我不想再遇见昨夜那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庞雨，这次死的是你娘，下一次，可就是全村的人了，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就是这些看着我长大的人，把我往死路上逼。
    他们从没想过，暴雨的深夜，把一个女孩子独自送到山上的庙里，可能意味着什么。
    我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村长怔了怔，接着便是狂喜，“小雨，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接道：“我没爹，我娘也死了，我自己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我管你是死是活？”
    他眼中大骇。
    ……
    几番对峙，他终于退让，同意让我先回到村子里。
    但经过这件事，没人肯再帮我，平日里，最殷切讨好我的大尚，也对我的求助视而不见。
    我低头，跪在地上，用那草席将我娘裹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我娘拖到村口。
    雨停了，村口几个小孩子手拉手的，绕圈编着歌儿。
    “伏龙渠，渠水深，伏龙渠里出龙神，龙神娶妻娶了谁，娶了村里美娇娘——”
    我耳朵嗡的一声，炸了。
    我竭力忍住上前去跟那群孩子争论的欲望，拉着我娘，回到了家里。
    刚回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掏钥匙开门，“哗啦”一声，一盆腥臭的东西泼到木门上，溅了我一身。
    我僵硬的低头，看向我娘。
    我娘身上裹着草席，东西都泼到了草席上，我松了口气，摸摸自己被溅了一脸的浓稠液体。
    生在农村，我对这玩意儿一点儿都不陌生，是黑狗血。
    抬起头，对上四婶的眼神，她心虚了一下，下一秒，就瞪着我：“你看什么看？你这扫把星！你娘死的这么惨，肯定是你没侍奉好龙神，得罪了龙神大人，你家就得用这黑狗血驱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