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之下

    
    恒不正看见水麒麟出现，竟然趁机逃跑了。
    这让碧落很是错愕，怎么这人行事作风和一般魔族不一样，普通的魔族可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逃跑的，难道是跟黄泉学的？
    算了，随他去吧，碧落不想想那么多，收起了软剑，拍拍黄泉的胸膛，开玩笑说：“还懂得回来救人，算你良心未泯。”
    “切，这个大哥是你的墨客大人派来的，关我什么事。”黄泉说完，招呼黄莲走下来。
    这头水麒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穿白色衣裳的青年男子，他收起折扇，向碧落作揖行礼：“妄喜见过碧落公主。”
    “妄喜大哥有礼了。”碧落连忙敛衽回礼。
    “墨客老大由于烦恼妖精森林之事，与公主殿下匆匆会面，又急着离开，事后想想，确实是没有尽到责任，有负伏羲大人所托，因此派小的前来协助殿下前往余山。”妄喜说。
    “太感谢了。”碧落正自发愁，不知该如何渡过这片沼泽地。
    “我怎么觉得又开始痒了。”黄泉招呼黄莲过来，帮他挠挠后背。
    黄莲很是疑惑，问：“哥哥，刚刚是小腿，接着是屁股，现在是后背，你痒痒的地方怎么一直往上走的呢？”
    “我不知道啊，你伸手进来试一试。”黄泉刚想要脱下外套，看碧落蹙起秀眉，嘴里嚷了两句，正想要走开，却听到妄喜说：“这位小兄弟，请不要走开。”
    “这里有我的事吗？”黄泉真是被烦死了，怎么什么事都要往他身上扯，“你们讨论怎么经过沼泽，我根本不知道。”
    “答案就在你背上的那个小东西。”妄喜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同时手指一动，再一收，合拢了起来。
    说也神奇，黄泉竟然觉得不痒了，屁颠屁颠走到妄喜边上：“到底是什么玩意在我身上肆虐？”
    “就是它。”妄喜摊开手掌，一个半个手指大的小小人儿坐在他的掌心里，这小人儿抱着双手，脸色涨得通红，显然被气得很厉害。
    “我屮艸芔茻，就是这么个玩意啊。”黄泉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捏住了这个小老头的黄色衣服后领，提起来在自己的眼前瞧了又瞧，黄莲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小人，更是兴奋得跳起来，踮着脚尖要拿过来看看。
    黄泉将它一摔，摔到了黄莲揉揉的手掌上，这一摔可不轻，将这小老头摔得七荤八素，捧着脑袋转了好几圈才站稳了。
    “我勒个去，到底谁将我扔出去的？”这小老头叉腰，大声问，“站出来，让老夫好好教训一顿。”
    他身体虽小，说话声音却很大，周围的几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黄莲指着黄泉，哈哈大笑。
    黄泉忽然将脑袋往这个小老头身上凑去，手指轻轻一弹，这个小老头的额头上顿时多了个小包：“老头，刚就是你在身上爬来爬去的，还让我痒了大半天，现在说话还敢这么嚣张，也不看看我是谁，真是不长眼。”
    “你就算天帝，老子也不怕。”
    这小老头很生气，对着黄泉骂回去。
    两人谁也不让谁，就在那边互相骂起来。
    “这是？”碧落看到这么小的人，刚开始时惊呆了，又听到黄泉和它在互相谩骂，心里倒是习惯了过来。
    “庆忌，亦名要离，是泽精。世代在幻雾迷泽里居住，别看他们种族身形小，但是制造的小车速度很快，能日行两千里，只要他们愿意载我们，必定又快又安全通过幻雾迷泽。”妄喜在一边小声解释说。
    妄喜说的很玄乎，不过碧落依然相信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况这里是光怪陆离的妖精森林。
    “怎么才能请他们帮忙？”碧落觉得身处妖精森林，每个妖族都是骄傲到极点，即使是自己报出伏羲后人的身份都未必能够命令这些小妖。
    “看这个小兄弟的吧，这泽精刚开始是要爬上他的脑袋，我觉得不是无缘无故的，应该是想要和他对话。”妄喜看向了黄泉。
    碧落将正在和那小老头吵嘴的黄泉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几句，刚开始黄泉明显不乐意，后来不知碧落跟他说了什么，勉强同意了。
    妄喜全程看着这俩人，感觉他们蛮有意思的。
    黄泉呼呼走过来，又拎着这小老头的后领，提到自己的眼前：“喂，小老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哼，黄毛小子一点都不尊重长辈，凭啥跟你做交易。”这泽精性子同样倔得很，身体在风中晃荡，仍然伸手去捋他的胡须。
    “真的不愿意吗？”黄泉的脸色渐渐不耐烦起来。
    “不愿意。”小老头猛地摇头。
    “那好吧，黄小莲，剩下的交给你了。”黄泉将这泽精往空中一甩，甩给了黄莲。
    黄泉走到碧落身边，拍拍手，碧落诧异地看着他：“你就这样当个甩手掌柜？”
    “这个小弟弟能够搞得掂吗？”妄喜更是怀疑，话音刚落，便听到黄莲笑哈哈道：“小老爷爷答应载我们去余山了。”
    黄泉耸耸肩，脸色甚是得意。
    “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呢？”碧落想不明白，非常不明白。
    黄泉笑嘻嘻走了过去，这小老头一看到他鼠眉贼眼的样子就不喜欢，抱起了双手：“事先声明，我是看在这个小弟弟的份上才答应送你们去余山的，根本与你无关。”
    “随便啊。”黄泉蹲下来，在地上搜寻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那所谓的黄色小车，对那小老头说：“你的车子呢？”
    小老头重重哼了一下，突然放手入口里，吹起了响哨，哨音刚落，一辆由两匹六腿的马匹拉着的小车倏忽而至，掀起了一阵风沙，这两匹六腿马气定神闲站立，一个车夫从车底里钻出来，似乎做完一个恶作剧了很高兴，朝这些“巨人”打招呼。
    几个人同时伸手捂住了口鼻。
    “这么小的车子，怎么钻......”黄泉刚想用手去比划这不过膝盖高的马车，却见马车上崩出一丝黄色光芒，将黄泉卷了进去。
    黄泉刚落入座，便发现马车上剩余的位置也有了主人。
    众人的身形变小得和正常坐车时一样。几人看着马车上的装饰非常奢华，这在外面根本想象不到，金色的窗帘，黑檀木做成的桌椅，边上的雕花雕刻得非常精细，桌上放着几盘不知名颜色却很鲜艳的水果，还有几个透明的酒杯，里面装着红色的酒。
    “小老爷爷，您的马车好气派好漂亮啊。”黄莲摸着旁边凉凉的黑色椅子惊叹赞道。
    “叫我千开老爷爷，虽然比不上你老子，不过总算是配得上你叫一句老爷爷。”千开甚是得意，不断捋着他的小短须。
    千开说完话，掀开帘子，对马车夫说了声回城。
    “千开老爷子，我们要去的是余山。”碧落一直注意着七复，听到他的话后，连忙说。
    “去余山也要经过我们都城。”千开的额头上起了几个大包，还没有消下去，刚看他还不觉得，现在几人身形一般大小，便觉得有些夸张了，这几个包都要比一半脑袋大了。
    听千开这么说，碧落想必躲不开了，只得作罢，黄泉兄弟一点都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水果猛往嘴里塞。
    千开对黄莲尤其客气，亲自喂他水果，黄莲吃得甚是高兴，看到那透明酒器里的红色酒水，又闻到阵阵果香味的芳香，一时兴起，问：“千开老爷爷，这个是什么酒，为什么是红色的？而且这个杯子是透明的，好神奇哦。”
    碧落记得王宫里放着几个这种透明的酒杯，未待千开开口，便说：“此乃夜光常满杯，产自西洲。杯容三升，白玉之精，光明照室，此谓夜光。夕以杯于庭中仰向天，比明，水便满杯中，此谓常满。接来之水来自天上，甘香异美，斯实灵神之器。”
    “小女娃有点见识。那你认识这红色的酒吗？”千开得意极了，拈了拈长白胡须。
    “不认识。”
    “这叫葡萄酒，也是从西洲传来的好酒，味道醇厚而芬芳，酒性不烈，入口甘香，你如果想喝，可以试一试。”千开说着，给黄莲倒了一小杯。
    “葡萄酒，没听过。”黄泉想去喝一杯，结果被千开重重敲了一下手，“只有尊贵的客人才能喝，你不配。”
    “哼，给我我也不喝。”黄泉慢慢收回手，不以为意地啐了一口。
    “哥哥，你喝这杯。”黄莲将自己的那杯葡萄酒推到黄泉的面前。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黄泉立即笑了起来，向七复摆出神气的样子，“多谢千开老爷子。”
    “哼哼。”千开快要被黄泉气死了，但又不能在黄连面前表现出来，只得连连喝了几杯葡萄酒。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对话？”碧落看了觉得好笑，怎么小的是这样，老的也是这样。
    妄喜哑口无言，尴尬地笑了笑，举起酒器独自斟酌。
    六腿马马车如同风驰电掣般前行，碧落看向窗帘外，外面的草木如同一堆幻影般往后飞去，直觉得车子如同腾云驾雾般在草地上飞行，遇水涉水，遇草过草，根本不做半点停留，如今碧落相信妄喜的话，这些马车真的能够日行两千里，而且马车非常平稳，几乎没有颠簸感，碧落只得一次又一次从心里发出惊叹，惊赞于造物者的神奇。
    “多谢千开前辈载我们一程，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通过这片沼泽。”碧落举起酒器，向千开致敬，“前辈仗义相助，德高望尊，是我等小辈学习的楷模。”
    “还是女娃子会说话。”千开听了，很是受用，对着黄泉时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话也多起来了，“记住了，如果没有老头子的帮助，你们肯定去不了余山。不要说会吞噬人的沼泽，晚上一到，大雾一出，你们便辨别不了方向，有些毒物会趁机向你们攻击，敌在暗你们在明，多少人都是去送人头的。”千开越说越开心，自己又倒了杯葡萄酒，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沼泽果真如此恐怖？”
    “不然怎么叫冥界双门。”千开白了一眼碧落，不过很快释怀了，小孩子嘛，懂什么，不过你，有这么一个懂说话的小娃，真是不一样，说话很入耳朵，心情很舒畅。
    高兴之下，千开又喝了一杯。
    “冥界双门？”碧落没有听过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致。
    “小女娃，你很聪明，不像那个傻小子，懂得讨老爷子欢心，现在我的心情舒畅多了，不妨跟你多说一些。”几杯红酒下肚，酒劲上来了，千开喝得有些醉醺醺，话也多起来，“如果是别人，我就不会说那么多了。”
    “晚辈洗耳恭听。”碧落看了看黄泉兄弟，哥哥脸蛋和耳朵红红，似乎有喝醉的迹象，弟弟则早已倒在桌上，呼呼入睡，她再瞄了一眼妄喜，这人在晃着酒器，仔细端详着里面的酒色。
    “冥界双门，顾名思义，便是通向冥界的两道大门，一个是迷雾沼泽，另外一个就是葬神荒漠，你能够进入妖精森林，想必知道这两个地方，葬神荒漠不是老头子管辖的地盘，就不详说了，以后如果你想去缺山，或许你会了解。迷雾沼泽表面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实际上却是一个封闭的封印空间，封印的正是通往冥界大门的通道，每次到了夜晚，封印力量减弱之时，便会有些小鬼从冥界冲出来，将沼泽上的生物啃食干净，吃不完的呢，直接拍晕了带回冥界。”
    “冥界不是在北大陆的吗，怎么会在这里有两道大门呢？”碧落皱起了眉头，这和她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为何，人人都以为天圆地方，就没有想过地也是圆的吗？”
    “天圆地圆？”
    “错，是天方地圆。”千开看碧落的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便道：“总之就是这样，你也别想了，想一辈子也想不通。既然地是圆的，这里与冥界相通不是很正常嘛？”
    碧落哦了一下，她依然想不明白，为何是天方地圆。
    到了此时，千开已经有九分醉意，说话开始含糊不清，趁他还有意识，碧落想多问一些问题：“前辈可以向晚辈说一下余山吗？”
    “没去过，我们泽精族除了沼泽，哪里都不去，高山不去，陆地不去，河流不去，海洋不去......”
    “那你刚才不是登上了陆地吗？”
    “小女娃这回说话老头子就不爱听了，如果不是这个为了......看着臭小子，老头子会......会......坏了一辈子的规矩，登上陆地。”
    “你是为了看他？”碧落有些惊讶，看向黄泉，此时他亦趴在桌上，酣然入睡。
    “昨晚听说有个小子一夜之间杀了三......百头妖族，直杀到整个妖精森林闻风丧胆，恶名一夜传遍妖精森林，老头子耳闻之后，想过来瞧瞧是何等少年英雄，没想到......我呸，老头子白来......”说到这里，千开也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是吗，怎么我完全不知道的。”碧落看向妄喜，明明记得昨夜一夜睡到天亮，外面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概是吧，这位小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妄喜举起酒器，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