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丰侯府邸的后院里,月色朦胧,樱花开得正艳,满树皆是花团,微风一过,纷纷扬扬,如雨一般洒落。
蝶恋一身白衣飘飘在樱树下显得有些落寞。
“玉姐姐!你是如何打算的?”令狐采菡问到蝶恋。
蝶恋不语,只是默默的望着那一轮冷月,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侯景竟然拿独孤罗的性命要挟她,让她去杀独孤如愿,如此卑鄙的手段,独孤罗的处境可想而知。
“你不会真的会对将军下手吧?”令狐采菡瞧见蝶恋冷漠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自然就脱口而出。
蝶恋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你觉得柔然会是大梁的盟友吗?”
“什么?玉姐姐是怀疑可汗是与侯景串通好的?”令狐采菡惊愕。
“小时候总觉得人性本善,直到十三岁那年,一切认知似乎都改变了。好人坏人无法区分,对你好的人未必真诚,坏人坏到极致却也给过你关爱!”蝶恋话到最后有些哽咽。
“玉姐姐,你是在怪将军吗?他对你绝对是一片真心,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令狐采菡见蝶恋语无伦次,也当她是思念起独孤如愿才会失去了往日的清明。
“不是,进去吧,也是时候歇息了!”
蝶恋的心事从不轻易与人言,这样的夜她只是有些感伤。想到独孤罗,想到自己儿时的命运,都只是短暂的快乐与美好,等待她的终究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会像她一样。
提起阿那瓖,是因为她也不得不防备着他,柔然这样的民族一直在漠北草原艰难生存,对中原腹地的渴望素来强烈。阿那瓖更是早就有南下的野心,如今有一个祸乱南北的好机会,以他那样的性子,必然会被侯景说服,参与其事。
“可汗?”
令狐采菡的声音和那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蝶恋的思绪,她回首一看,阿那瓖却早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恋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阿那瓖双目虽渺,但此刻脸上仍然显现出激动的神色,他又开始唤蝶恋为恋儿。
令狐采菡见状,识趣的先行告退,进了屋去。
蝶恋待她走远,淡然的后退一步,与阿那瓖保持着距离,轻声道:“可汗要说什么?”
阿那瓖见蝶恋没有拒绝,他才慢慢往前走,直至到蝶恋的身前方才停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语道:“恋儿,和我回柔然吧?汗妃之位我一直为你留着。”
蝶恋被他碰触,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她巧妙的避开了他的手臂所及的范围,冷漠的说道:“可汗,我早已不是摩尼教的圣女,更不是柔然的汗妃,我是独孤如愿的妻子,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你所说之事恕我难以从命。”
“就算我执迷不悟,那又如何?南梁即将大乱,你留在此处只能为独孤如愿陪葬!”
阿那瓖的语气开始急促,“我不会辜负你,相信我一次好吗?就算是你和他的孩子,只要你肯随我回去,我就拿一万战马和侯景换回来。我可以保证对你的孩子视如己出,若你我没有生出男丁,他就是柔染下一任的可汗!”
蝶恋面无表情,阿那瓖的这番话感人至深,但她却依旧缓缓摇头,“我不会去柔然,我的孩子也不需要你来救!可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不会做你的汗妃。”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阿那瓖出口打断蝶恋的话,猛得出掌拍向了石栏,大声吼道:“那你的脚踝之上为何还留着那只蝴蝶,你难道不知那蝴蝶代表着什么?虽然当时你中了飞天冰蚕的毒不能行走,但你并没有失去记忆,我们之间的情意就是真的,我好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占有你。我那是尊重你,但并不表示我不想要你,如果当时我占有了你,你有了我们的骨肉……”
“住口!”蝶恋终于被他的话激起了怒火,眼神决绝地看着他,“可汗!这文身是你趁我昏迷的时候刺上去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这蝴蝶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那我现在就毁了它便是。”
“不要!”阿那瓖听蝶恋那般语气,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阻止。
但蝶恋却下定决心不想再与之纠缠不清,她不是没有被他感动过,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她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独孤如愿一人,她不能再让阿那瓖对自己心存希望。
蝶恋咬唇紧闭双眼,用力一挥衣袖,那袖中丝绦陡然化作利刃一般掠过脚踝处的蝴蝶图案,那图案带着皮肉被生生剥落了下来,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阿那瓖的面前。
殷红的鲜血从蝶恋脚踝处流淌而下,浸染了罗裙,也濡湿了鞋袜。
“从此之后,我与可汗之间再无瓜葛!”蝶恋目光冰冷,但她没敢去看阿那瓖的表情,如此伤人心的事,既然做了她就不能心软。所以她的言语更显绝情,言罢,也不再理阿那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了屋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阿那瓖整个人颓然跪倒在地,摸索着捧起那块镌刻着蝴蝶的皮肉,紧紧地将它捂在胸口。
令狐采菡目睹了这一切,她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阿那瓖张开口,心痛到无法呼吸,只有眼泪从毁了的双眼中不断的流淌,斑斑驳驳竟然都带着血色。
许久之后,他才颤颤巍巍地撑起身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西丰候府。令狐采菡偷偷跟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她才叹了口气,重新回到蝶恋的身边。
“这里可不是公主府,别再有下次!”蝶恋见她回来,已知阿那瓖出了府邸。
“他一个人径直往北边走了,没有再回头。”
令狐采菡说着,目光投向蝶恋血迹斑斑的脚,问道:“玉姐姐,“情”到底是为何物?为何我只是看着就会如此这般的难受?”
蝶恋心中一颤,抬眸时泫然欲泣,“阿那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我伤他至深,不配与他说这个“情”字。”
“玉姐姐!你不要难过,都是我的错,你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真该死!”令狐采菡平时见惯了蝶恋漠视一切的眼神,如今看她眸中噙着泪水,赶紧道歉。
“你错在何处?你问得好,情为何物?若心中有着一人,便不可能左右逢源!我感激可汗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会不惜性命去报答他的恩情,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令狐采菡点头:“看来可汗对玉姐姐是真心疼爱,可玉姐姐心里只有将军,也只能希望他早日放下执念,重新开始!”
蝶恋沉默,思绪纷飞,这人世间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除了情爱,还有恩义,若当初独孤如愿杀袁肆周时,她没有躲起来,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世人都说她认贼作父,可当时她是一个婴孩,若袁肆周执意要杀了她,她又如何能活下来?
月光如水银一般从窗口流泻而来,蝶恋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全身弥散着一阵淡淡的光晕,清丽得如同月中仙子。窗外的夜色幽深,也如同她的眼神,充满了忧伤与彷徨,浓得散不开,化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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