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前行了近两百余里,一路上连普通百姓都很少见到,我们询问了他们,得知十三日前,深蓝城的将士打这附近过去了。”
“没有其他消息了?”
“没有了。”
“呼——回去吧,赶了一日的路,都好好休息。”
“是。”
夜幕再次笼罩大地,杨风青今晚一反常态地没有处理正事,带着裘梓彤往外走。
一路上见到他的士卒们无不赶紧行礼,杨风青叮嘱了声好好巡逻,没有带一个侍卫,进入大营附近的山谷。
“师傅——”
杨风青如今对裘梓彤的了解,已经达到了裘梓彤只需要呼唤一声,杨风青就能知道裘梓彤要做什么。
蹲下身子,裘梓彤喜笑颜开地爬到杨风青的背上。
这次她没有如以前一样,紧紧贴着杨风青,而是弓起了腰,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师傅,今晚怎么出来了啊?”
一路上,裘梓彤没有叫杨风青带她出去过,但是她的小心思杨风青一直明白的,可杨风青就是没有主动带她出去。
今晚她是一点也不想出来的,但是杨风青却叫她出来了。
所以尽管很不方便,但还是跟出来了。
“你们配制出的那个药,你吃了吗?”
“吃了。”
“那就可以了。”
“啊?可以什么?”
杨风青望向前方传来哗啦啦水声的山谷,笑了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没有点火,一是月光很亮,而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走更浪漫吧?
转过一个弯道,前面一个高十余丈的瀑布轰隆隆落下,溅起的水雾一股脑扑在人的脸上,好在杨风青和裘梓彤都不畏惧寒冷。
靠近了些,瀑布之下被冲出了一个面积有十余平方米的水潭。
黑夜里,根本看不清水潭到底有多深。
不过不管有多深,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叫她在夜里一个人来这地方,裘梓彤是绝对不敢的。
所以她更加地奇怪了,望向杨风青,用很大的声音吼道:“师傅,来这做什么?水生好吵啊!”
回应裘梓彤的是杨风青更明显的笑意,抱起裘梓彤,往水潭跳去:“当然是来洗澡了。”
“啊?!”
哗啦啦——
没一会儿,两个脑袋在水潭靠岸的地方冒出来。
裘梓彤应该是扒在杨风青身上的,毕竟杨风青在这个地方踩到底的同时才堪堪露出脑袋。
以裘梓彤的身高,她要是站在水里,脑袋绝对是要在水面之下的。
“师傅——为什么突然现在想出来洗澡啊?”
“因为你的亲戚到了。”
“啊?我没有亲戚过来啊。”
裘梓彤傻乎乎的,很认真地反问杨风青。
杨风青不知在水底下做了什么,裘梓彤俊俏的脸在月光下都显得特别红润:“你亲戚就是它。”
“它哪是亲戚啊——”
“甭管它叫什么,让你在营帐里洗漱,你也有些不习惯吧。”
裘梓彤快速点头,她还在今晚该怎么熬过去呢:“谢谢你,师傅。”
“赶紧好好整理下,上岸烧火,烤干衣服后就回去。”
“嗯嗯。”
两人都没有想太多的东西,裘梓彤认认真真地洗好自己,杨风青看已经好了,抱起裘梓彤到岸边一处岩石脚下。
之所以来岩石脚,第一自然是能遮挡一些他看不到的眼睛,第二嘛,就是好生火。
要说山上的东西,吃的东西是不多,但是烧火的东西那就随处可见了。
没一会儿,一团很旺的火焰燃起,杨风青正要脱下自己的长袍,裘梓彤伸手过来:“师傅,我来吧。”
“嗯。”
他们两人都不是无聊的有特殊嗜好的人,所以都只是脱了外衣而已,蹲在火堆旁。
“师傅——”
“怎么了?”
这次杨风青没能听明白裘梓彤话里的意思。
“你说冰儿姐姐和小雨荷现在收到我们的信了没?”
“不知道。”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尽管明知不可能,可裘梓彤还是说了。
回答她的话,没有意外:“要是我们一晚上不回去,他们会疯了的。好了,衣服干了,该走了。”
“好嘛。”
......
新的一日,大军一如之前的行进。
前行到半日的时候,杨风青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距离元封城只有七十里了。”
他才说完,前方的大道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以二狗为首的前军奔回来。
距离还有些远,但杨风青一眼看出了前军的阵型很混乱,像是被击溃了败退的模样。
“列阵!空出中间一列,让前军离开!”
命令有些突如其来,不过能跟随在杨风青身边,就算是普通的士卒不怎么聪明,可那些将领却是一等一的反应迅猛。
“列阵!”
距离够近了,而二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皇上,前面有埋伏!”
二狗看到中军的阵型,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了,从中军之间冲过去。
他没有想过在中军前面停下整顿部下,一是会阻碍杨风青,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迅速整顿好大军。
二狗的前军都过去后,山谷冒出身着之前杨风青看到的张望军士卒的军服。
他们看到杨风青的中军了,但没有一丝的停顿,继续冲过来。
杨风青眼睛一眯,马蹄声之后还有脚步声,人数应当不下于两万人。
任由两万人冲击的话,他可不相信这群在他手底下最长不超过半个月的部下。
但要先躲避对方的锋芒,只要他现在敢下令撤退,大军将迅速崩溃,到了那时候,别说他下令了,就是让他跑到大军的后方,也就是大军要撤退的最前方站着拦下大军,也要被大军冲击到,兵败如山倒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近卫随我来!”
“是!”
近卫,是杨风青临时挑选出的一批士卒。
杨风青挑选人,不看身体,只看眼睛。
此时他一声令下,他附近的一千人策马跟随他冲出大营。
“皇上!”
“危险!”
“保护皇上!”
大营里传出一道道大叫,接着就是不要命的狂吼。
先不说如果杨风青出了什么差池,他们这些人在劫难逃,杨风青身为一国之君都敢冲击,何况他们?
不论原来是天策军、南河军,亦或是岭南军,此时的他们只想杀敌。
茅浩,张望茅家嫡长子人。
要说这个茅家,也有很多的故事可以说,他们一家成就了太多的事,就简明地说一件最重要的事吧——茅家家主和张望老家主是异性兄弟。
所以今年才三十岁的茅浩,能率领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而此时的一幕,还得从一日之前说起。
张望通过密报,早就知道深蓝城还有两万将士,所以一直在元封城和深蓝城之间布置了一批将士——茅浩率领的三万人,用以拦截、歼灭深蓝城可能过来的两万人。
一日之前,百无聊赖的茅浩接到消息,深蓝城的两万人来了!
那还等什么?所以茅浩选择了好地方,静静等着深蓝城的两万人入瓮,于是也就有了此时的一幕。
看着深蓝城的士卒没有选择就地抵抗,反而向他们冲来,正值精力、智力以及行动力达到了最好协调年龄的茅浩,脑子热了下。
应该说不仅是他,是很多张望军的将领,脑袋都发热了。
他们偷偷和上官联合,然后兵出南河,前期行动一切顺利,没花多少时间,更没有花多大的代价,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南河除去深蓝城和元封城其他的地方。
这让他们的自信心爆棚。
可好景不长,本以为如攻打其他城池一样,就算难一些也难不到哪去的两座城池,进攻了没多久,损耗的物资是士卒就比拿下其他所有城池更多了。
这还没完,他们的后院竟然起火了。
于是他们打算在期限之内拿下两座城池,哪知天公不作美。
要知道两座城池早就有固守待援的准备了,所以早早的坚壁清野。
他们是在别国作战,好在有南望河的运输,所以粮食一直不缺。
但是!连日的暴雨让南望河望而生畏,别说在南望河上行船了,就是靠近都不敢靠近了。
所以张望军开始不得不从南河大肆收刮粮食,这一收,不仅让他们绝望的发现,南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穷。
穷就穷吧,脾气还特别不好。
他们都快饿死了,连一斤米都不给。
那没办法了,强抢吧。
于是张望军陷入了南河军民的反抗海洋里,等到河水稍小,张望军从各个方面考虑之后,撤去了大部分的将士。
茅浩就是留下来的将领之一。
一副极好的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谁都会心态爆炸吧?
“好好好,本将军好久没有杀人了,就拿你开张吧!”
茅浩低声呢喃,拉扯战马往对冲而来,一马当先的杨风青冲过去。
因为不是非常迅速地赶路,所以裘梓彤是有自己的马车的,这会儿白云神驹上只有杨风青一个人。
听不到对面的话,但嘴型杨风青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两方瞬间接触——
一切都不过是刹那之间,而在刹那之后,就是两方传出的截然不同的声音。
“皇上威武!”
“将军!”
杨风青没有停留哪怕一个呼吸,长枪往飞到了最高处,正往下方落来的茅浩脑袋刺去。
噗嗤——
一颗上好的人头,脸上的残忍都还没有散去。
杨风青抓紧长枪,往前一指:“杀!”
“杀!”
主将对士卒的士气涨跌有多重要,就看这一战的结果就知道了。
当这附近数里重归平静时,杨风青的两万人死了一千多人,受伤两千多人。
张望军呢?
被俘虏一万三千二百四十七人,被杀五千四百二十九人,剩下的就是逃走的。
最惨的是,茅浩是此时留在南河的主将之一,死了他,对于张望军的士气影响之大,是每一个将领都能遇见的。
有这么多俘虏,而且还有很多战利品,最主要还是通过俘虏知道了前方的情况,杨风青的中军停了下来。
斜阳下,连绵的营帐都被染上了红色。
杨风青的营帐里,除了杨风青、二狗,还有十余个将领。
“皇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乾做了那么久的大将军,从没有想过一件事,他在和手下们商讨事情时,往往是说“诸位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在杨风青这里却是“皇上,我们该怎么办”。
“皇上,末将以为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元封城吧。”
“末将以为也该如此,多消耗一日,对贾将军、巩将军和顾将军他们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
...
杨风青还没说话,部将们便争先恐后的出声。
一直等所有部将都说完了,杨风青才出声:“我们虽然破了茅浩的三万人,但是元封城外还有十余万张望军,而且是他们的绝对主力。他们得知了我们冲过去的消息,只要布置得当,我们这么些人这么过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整顿一个晚上,明日我会再找你们的。”
部将们能说什么,起身告退:“末将告退。”
等所有人都离去后,杨风青起身去往大营的南边,也就是羁押俘虏的地方。
......
元封城,贾凯唱现在是开心又绝望,不过真要算起来,应该还是绝望多一些,事情需要从他引水冲击张望军大营的第二日说起。
灌了张望军,虽然杀了很多的张望将士,但也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而且虽然他早已为了引水做了很多准备,如在城内挖掘很多沟渠,用于排去流进来的河水;将挖出来的泥土都堆在城北,用于阻挡河水;拆除无人居住的房屋,做成一个个大木墙,目的也是阻挡河水;粮食放到高处。
可是汹涌而出的河水,就像是恶龙出海,不仅将张望军冲得惨不忍睹,他的元封城也差不多。
先是正对水头的城墙被冲出了一块宽达三丈的破洞,再就是河水冲出了城池内的很多脏东西,城内一片哀嚎。
掘提放水,可谓伤敌一千,自损也是一千。
再之后,虽然他有心理准备张望军会再次进攻,但是他实在想不到张望军竟然会在第二日天色才放明,就乘着连夜赶制好的战船冲来。
要是他知道他的水把张望军在南河的大将军公风华的幼子公子真给冲走了,做的准备绝对要多很多。
可是一切都晚了,为了在破洞附近抵挡住张望军,城内的将士又减少了一半。
最后能抵挡得住,还是因为他临时想起了一个好办法——将所有喂养马匹的干草堆在一起,在干草里穿插一些干木棒,让干草和干木棒变成一个巨大的草坪。
再在上面搭建一个巨大的木墙,然后众多将士一起扛着草坪,放到水上,一直推着到城墙的缺口,终于是将缺口给堵上了,之后就是无休止的攻与守了。
城里的粮食他倒是准备够了,现在都还剩很多,可是将士的人数——
就在城内的将士仅剩了两万余人时,包围圈被冲开,许多南河军冲来。
他高兴得差点从城墙上掉下去,可接下来竟然是南河军冲进了城里,然后他们一起被围困在城里了。
不过跟随他一直守卫城池到现在的两万将士倒是开心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一个消息——庞汇赢还是没有出现。
至于他派去送信的儿子——他已经没有奢望了。
此时此刻,贾凯唱、巩高爽、顾旭章和莘光四人沿着北城墙慢慢走。
最后走到城楼,走进城楼里面的一间房。
门外虽然都是将士,不过他们只要说话小声一些,外面的人还是听不到的。
“你们怎么就冲进来了呢?”
这句话问了好几次了,可只要一停下来,贾凯唱就忍不住要问。
顾旭章等人也有些——怎么说呢,各种情绪吧,有后悔,有无奈,等等。
他们得知元封城外只有近二十万的张望军时,那会儿他们一路横扫过来,不免有些骄傲,而骄兵必败。
他们展开大军与张望军对战,结局就是被赶进了元封城。
“唉——都怪我,是我太相信自己的能耐了。”
“我也有责任,如果我派的探子调查得更详细一些,也就不会这样了。”
“我们的罪过在这场战争之后再好好算,我们现在急需解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已经派出了不下于千人的探子,可直到如今都没有人回报。而且张望军的调度又在加强了,想来最近两日就又要进攻了。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就算想固守元封城也不能了。”
顾旭章进入元封城不久就开始去调查元封城内的一切,发现河水冲出来的脏东西已经开始在城内蔓延,很多百姓染病,并且染病的百姓在逐日增加,这比起外面的张望军更加的可怕。
还有就是粮食——城内的粮食确实剩了很多,并且贾凯唱在放水之前,是准备好了。
可是谁也没有预料到水会流这么久,很多放在比较矮一些的粮食已经开始发霉。
发霉的粮食,普通百姓吃点也可以,要是给将士们吃,那就不用打仗了,直接开城投降吧,因为没有人可以让生病的大军去跟人拼命而且可以获胜的。
总之因为这场水的弥漫,在让元封城获利了没多久之后,开始反噬元封城了。
不过以上都是元封城内部的原因,还有一个外部的原因,也是他们不能固守元封城的根本原因——此时的南河,除了他们这支十万人的大军,就只剩深蓝城的两万人,他们难道还能固守城池等待其他大军的营救?
顾旭章想过给杨风青送信,不过就算送到了也没有用啊。天策如今是什么情况,他比刚刚登岛没多久的杨风青还了解。
十万将士,就是全天策的青壮年了。
“呼——现在就算想做什么好像也很难啊,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我的部下。”
贾凯唱脸上的表情说是苦笑,更可以说是哭笑。
从一开始的十万人,到现在仅剩两万人,他们经历的战斗超乎了别人的想象。
他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超乎了身体的极限,全凭着信念在坚持。
当看到从城外冲来的援军时,很多将士的那股信念松了下来。
病倒了一些,就算没有病倒的,大部分也都像一个垂暮老人,不是他们不想用力做事,实在是身体和信念都已快到了极限。
他心疼他的部下们,但又不得不强迫他们拿起兵器守卫元封城。
“先继续守几日吧,看看该怎么办。”
“唉——也只能这样了。”
......
注定顾旭章他们这次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外面的大军确实是在频繁地调度,不过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在距离这七十里发生的战斗。
张望军的中间,一座宽大的帐篷里,一名年纪逾四十岁的男子,愤怒地吼叫着:“茅浩啊茅浩,本将军说过了多少次,埋伏埋伏!可是你这个该死的傻缺,竟然从埋伏的地方冲出去对战!”
“啊啊啊!为何我的手下都是一群废物!废物啊!”
“来人!”
帐篷外冲进来一名中年侍卫:“在!”
“传本大将军的命令,命别有率三万人赶往旁坝城驻防!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城对战,只需要挡住来犯的两万深蓝城守军就可以!”
“是!”
“待本将军先收拾了元封城的臭老鼠,再好好与你们玩玩!”
公风华,因为幼子的身死,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聚焦在元封城,没有想太多了。
不过还能想什么呢?根据他最新得到的所有情报,如今南河除了元封城里的十二万大军,就只剩深蓝城的两万人。此时能从深蓝城方向上来的,除了深蓝城的两万人还有谁?
什么?天策的援军?
不要搞笑了好不好,天策就只有十万将士,如今派来五万人已经很让他惊讶了。
再派过来,天策的神武大将军是准备不要天策了吗?
“天策!敢派兵过来,那你们就准备好被消灭在这吧。”
......
一晚上的时间,杨风青的大营就像一个蜂窝,从二狗等人散去开始,就不断的有斥候从大营的四座大门往四面八方奔跑去。
到了又一个天明时,四座大门进出的斥候人数渐渐变少,而杨风青的营帐里,又聚集了二狗等人。
“一日之内赶到旁坝城。”
“是!”
行军是一个很有技术含量的活计,不过在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时候,实在是乏善可陈。
倒是在行军之前,发生了一件让二狗等人都很惊讶的事。
被俘虏的一万三千人重新获得兵器,而且竟然乖乖的跟随他们走。
他们知道杨风青有去过俘虏大营,但他们就算打破自己的脑袋,也想不明白,昨日还是敌人的张望军,是怎么被杨风青说服,拿起兵器去杀自己原来的友军的。
旁坝城距离元封城有三十里,亦即距离杨风青驻留了一晚上的地方有四十里。
之前杨风青率领大军急行军,能做到一日六十里,四十里自然不在话下。
当杨风青的中军到达旁坝城外时,又已是黑夜。
可以行军六十里,但那样一来,大军的阵型,将士的体力都会是问题,如果被偷袭,结局不言而喻。
“皇上,我们该怎么办?”
望着严阵以待的旁坝城,以二狗为首的部将们又一次难住了,不过他们被难住的情形太多次了,杨风青倒是很习惯了。
“列阵,叫阵!”
“是!”
张望的一万多人被安排在了中间的区域,而中间的区域就是杨风青所在的区域。
叫阵这种活计,自然不需要劳烦杨风青亲自去做,二狗得到杨风青的指示,握着长枪,单枪匹马冲到两军之间:“我乃你的二狗爷爷,旁坝城的废物们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城楼上,二狗正面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听得二狗的话,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目光一直来军中间的那一万余人身上,平静道:“不管外面的人骂得有多难听,都不需要理会他们。”
“是。”
二狗喊了好一会儿,甚至跑到护城河旁当着所有人的面撒了泡尿,但城墙上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去你们姥姥的,一群废物,连射我一箭都不敢,真是笑掉老子的大牙了。”
他不知道,上面很多张望将领之前都已经拿起弓箭了,但被别有阻止了。
“好了,回来!”
杨风青脸上没有失望,反而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笑容。
二狗应声往回跑,跑到杨风青身边时,还不忘嘟囔:“城上都是一群废物,皇上你给我一万将士,我一定能拿下旁坝城。”
“不,现在要紧的事是安营扎寨。”
“啊?是!”
大军往后撤了一段距离,然后当着旁坝城张望军的面,开始结营。
当除了旁坝城和杨风青所部新结起的大营,其它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时,一队百余人的队伍从大营的南门出去,很快消失在旁坝城将士的眼里。
看别有还是没有动静,有些脾气比较急躁的将领提醒道:“将军,之前有一百多人从南河军的南门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吧,区区百余人,又能做什么?我们只需要将南河最后的大军拖延在这,我们的事就算完成了。”
别有说得很平静,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而他的脾性就是稳健,不然公风华也不会在这时候派他过来。
“是。”
......
杨风青这边战事不断,平静了没多久的光武又开始磨刀霍霍了。
而目标,直指德凉州。
统帅之人让天下哗然——天星州赈灾大臣李重敬。
好在这个任命发出没多久,鹰雪梅的另一封诏书就昭告天下了:李重敬朝廷大臣,进攻德凉的三十五万大军,天星州出了二十万,京城和青丘州分别出五万和十万。
琴川州不需要派兵,但是必须保证粮食源源不断送到前线。
三十五万大军,看似很多,但与德凉州先前号称的五十万大军,实在有些少了。
不过朝廷的人好像都不怎么担心,就连鹰雪梅都是那么想的。
最近她越来越少给身在辽东的鹰作栋写信询问了,因为她有了一个好参谋,一个随时询问的好参谋。
就是此时,鹰雪梅所居住的育德殿。
鹰雪梅坐在书案之后,一丝不苟处理着折子,而她的前面,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手上竟然也拿有折子。
而这个男子,不正是那日的徐胜明吗?
徐胜明悄悄抬头看了眼,鹰雪梅还在低头批阅折子,雪白的脖颈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目光非常想往下看去,不过还是克制住了那种冲动,但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静谧的书房内,非常的明显。
鹰雪梅慢慢抬头,眼中都是疑惑:“怎么了?”
徐胜明不语,先起身,在鹰雪梅慢慢变化的雪眸里走到书案的一侧,猛地跪下:“末将该死,只是陛下之美,实在让末将难以——难以不联想多一分!”
鹰雪梅没有回话,徐胜明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那是紧张;那是激动;那是兴奋。
就在他要抬头的时候,鹰雪梅的声音幽幽传来:“在朕召见你之前,都不要再来见朕了。”
“啊?!”
徐胜明骤然抬头,眼里的惊愕和伤心,是那么的明显。
鹰雪梅没有躲闪,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目光与徐胜明对视:“朕会让人顶替你的职务,至于你想去哪做事,你书写一份奏折呈上来便是。”
徐胜明感觉到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痛,比他以前练武时,被师傅狠狠击打胸口更加的痛。
痛得他呼吸变得困难,痛得他怀疑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慢慢的低下脑袋,直至定在石砖上:“可是——可是末将实在是难以忍心看皇上独自一人面对朝廷内外的险恶人心啊!请皇上收回成命,末将就算是死,也一定会守护皇上不受他人伤害的!”
又是安静,这一次,徐胜明的心脏没有加速跳动,而是慢慢地趋于平静,窒息感也随着越来越强烈。
在他就快被那窒息感逼到极限时,好似春暖花开的声音响起:“真的吗?”
徐胜明不知道原来天下还有如此神奇的声音,一语能让他如有重获新生之感:“真的!谁敢对陛下做不好的事,末将定然会拼死的!”
“那你起来。”
“是。”
徐胜明爬起来,年轻力壮的他,看着也站起来,距离他仅仅只有两步远的鹰雪梅时,全身开始颤抖,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
他恨这么狼狈窝囊的自己,可是他控制不住。
鹰雪梅踏出了一步,并且抬起了右手。
从鹰雪梅身上散发的那种让他痴迷的味道,让他的整个人如飘在空中。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如万丈寒冰露出来。
只见鹰雪梅的右手落出一把血红色匕首,坚定地朝他的脖子刺来。
他敢确定,依照这段时间他对鹰雪梅的了解,如果他不躲开的话,鹰雪梅的匕首真的会刺中他的肩膀,亦或是脖子。
不过不管是哪里,他都将九死一生。
神志跟不上身体的反应了,往后飞快退开,惊叫道:“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鹰雪梅的匕首尖端停止在徐胜明肩膀之前在的地方,眼睛眨都没有眨的道:“没什么,你回去吧,按照朕说的话做。”
徐胜明嘴巴慢慢闭上,他是聪明人,可还是不怎么能从这一会儿的事情中回神。
某些时刻,他感觉自己距离扑倒这个光武最美女子之一只差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可在那些时刻之后,他发现自己与光武最有权势的女子,相差的距离还是那么的遥远。
所以他明知现在不该说话,但是他还是问出了他的疑惑:“为什么?”
他的眼睛开始不争气地流泪,这又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
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而流泪。
“不用呈书上来了,等你冷静了,再上书吧。”
鹰雪梅收去匕首,离开书房。
当她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听到了从书房那边传来的一声大叫。雪眸动了动,踏进寝宫,关上大门。
她没有宽衣就寝,而是登上高处。
她登上高处没多久,失魂落魄的身影从书房那边走出,她就平静的看着身影慢慢往宫外走。
在身影即将拐进一个自此从她视线里失去身影的转角时,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身影似乎早已有察觉,第一瞬间就看到了她,两人隔着百余丈相视。
待身影消失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鹰雪梅的身体似乎轻了很多。
她又在上面站了好一会儿,等夜风非常的凉了,她才往寝宫下去。
一声如怨如慕的呢喃,随风飘向远方:“风青——”
......
天色还没有明亮,徐达开快步在府里的石径上快速行走着。
前方就是一座靠墙的小院了,再过去就没有路了。
一股浓烈的酒味飘来,脸上比天色还黑的徐达开,脸色更加的黑。
哐当——
酒壶被砸碎的声音。
“都给我滚!”
男子的喝骂声。
“为什么?”
还是那个男子的声音,只是不是对院子里的人说的,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心。
徐达开推门进去,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徐胜明坐在一个石凳上,两只脚放在一个石凳上,一只手依靠着石桌,一只手拿着酒壶,正咕噜咕噜的灌自己。
在徐胜明的身旁,两名貌美的丫鬟手足无措地站着。
徐达开烦不胜扰的朝两个看着他的丫鬟摆手,两个丫鬟如释重负,鞠躬后快步离开。
等院门关上,徐达开冲过去,平日里病恹恹的他一手捏住徐胜明的领口,一手挥起来就下去。
啪——
清脆的把掌声,在清晨里格外的响亮。
“你这个废物,不就是一个女子吗?用得着如此伤心吗?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徐家的以后!”
“哈哈哈——”
徐胜明摇摇晃晃身体,笑得癫狂:“家族?没有她,你就算想把这个家族送给我,我都不稀罕!”
“你真是个废物!”
徐达开一把将徐胜明推开,转身往外走,冰凉的话语轻飘飘的传来:“你的两个哥哥现在正在赶回来,要是明日你还这个模样,为了让我们家族不被你害死,你自己知道你的结局会怎么样!”
徐胜明的酒醒了一大半,待真的清醒时,徐达开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又低头看手中的酒壶,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为什么?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
徐家这边因为徐胜明的事而满面愁容时,马家、车家、咸家三家话事人又齐聚一堂了。
“哈哈哈——徐家那小子真是不自量力,如今情况对我们越来越有利了。”
车成业感觉自己前半身被杨顶天压制的郁闷,在这段时日里飞快的消散,真是太舒坦了。
至于他们是怎么这么快知道徐胜明和鹰雪梅的事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算上杂牌军和各家族的家丁,如今京城里只有十万正规军,一半是西木军,一半是车家军。若是万一事情出了什么纰漏,我们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想到那会儿他们三家极力要求派出五万西木军前去平叛,真是机智到极致。
“是啊,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了。在这之前,两位也要约束一下家族的后背,万不可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
“我知道,在前几日我就下令给所有车家子弟了。不过关于玖治和吕家姐弟的消息,我这边还没有查到,你们两呢?”
“我也还没有任何消息,马家主应该有点消息了吧?”
他们其实每一日都悄悄传信不下于十次的,咸永庆这么问,也只是随口而已。
但惊喜,总是无处不在。
“我是有了点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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