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秋月,不过一夜白头。
白清行一连在清水殿中待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还不允许任何人进内靠近半分,若是违者斩立决。外头人不知来了不少以死劝谏或是苦口婆心的大臣,亦连俩个小的都在门口哭闹不止吵着要母妃。
里面就跟失了声响一般,闻不到半点声,就跟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却泛不起半点涟漪来得深沉惶恐,若是无处不在的暗卫黑沉着脸告诉他们陛下无大碍,说不定早就冒着杀头之罪也得冲进去劝谏一二。
他们更不明白自古薄情的帝王何曾对一个女子负于如此深情。
等到了第四日清晨,那扇紧闭了三日之久的海棠花雕画木门终于打开了,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花蔓折射而下,影影绰绰的光影这射在落了梅枝下的白玉砖上,斑斓一片。
俊朗不凡的年轻帝王不知为何白了一头青丝,眉间染上一抹抹不起的悲凉与万念俱灰的神态。若是说林朝歌之死最难过的除了白清行外就只有潇云祁与潇云昭,以及那对刚出生连母妃面都没有见过的双生子。
他顾不上整理仪容入食,更顾不上多日未食之胃,而是马上叫来花公公立下旨意。
花公公躬身侯立一旁;“陛下。”
白清行起身抱着不过三日完全瘦了一整圈,眼眶哭得红肿的潇潇,冷声道,“传朕旨意,将皇后与丽贵妃即刻打入冷寒宫,其余没有侍寝过的妃嫔全部放出宫。”言辞中带着不可置喙的命令。
那么多日他早已想通了,后宫女子多如蛇蝎,既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之妻害死,若是在他没有注意的角落,他们的儿子会不会也同她一样悄悄地无了生息,随同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留下的一抹羁绊。
不,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难怪那日林言拉着他的手说那些话,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有人害她,她为什么不跟自己求救,而是狠心而自私的选择了最残忍的报复方法。
还是说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将他的感情放在心上。
“陛下!!!”
那冷寒宫便是一处冷宫了,陛下如此做等同于是废了俩位,甚至是因林皇贵妃之死,打算彻底潇清后宫了。
花公公听罢立时跪了下去,刺骨凛冽的风刮在皮肤上却比不上心中那抹蔓延而出的寒意。
“陛下三思啊!”
“还请陛下三思啊!!!”其他大臣纷纷下跪,这次倒是没有胆大的以死为谏。
“朕做的决定不喜欢说俩遍。”白清行冷然转眸,透着阴寒之气,花公公见了立时一个激灵,极是艰难地回道:“喏。”
其他大臣还欲在劝说他三思的话,结果被那凉戾如刀的目光扫过,顿时后颈发凉,马上襟了声。
毕竟命和脑袋是自己的,何况经过前面几次他们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年轻帝王并不惧史书上对他的评论如何。若是你前脚以死谏在御书房,下一脚就是你的妻子儿女一块陪你在黄泉路上,轮回路上好作伴。
何况这是帝王家家事,为人臣子的手伸得太长难免会被剁了,严重者更是容易被人惦记上,来个杀鸡儆猴。
黄门话音刚落但听门外霍然响起一位女子的声音,身后簇拥着一群宫人。
“陛下胡闹!”那妇人,云鬓高挽,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淡紫色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丝线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即使年过半百依旧能看出当年容颜之盛,此人正是当今的孙太后。
孙太后/进了院中,,没有理会地上跪了一圈的大臣,而是瞧着不怒自威的年轻帝王,秀眉微蹙,很是不赞同他的做法。
天下帝王岂能因一死去的女人散尽后宫,实在可笑,更令人嫉妒那死去的女人,她凭什么。
“陛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孙太后的不满已经是直接摆在了脸上。
白清行即使在不喜眼前人,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躬身行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此事乃为儿臣房中事,还望母后莫要插手为好。”
闻言孙太后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不满道:“哀家还以为陛下发了烧,烧得有些糊涂了。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吗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陛下若是真的觉得心中不舒服, 厚葬了她便是了。何至于就要幽禁皇后?遣散后宫,这话若是传出去不知徒惹了多少笑话。何况幽禁皇后等同于废后,那不是笑话么?此事陛下实在是做错了, 孩子平平安安的,陛下还彻查什么?母后叫你即刻下令, 把皇后她们放出来。”
“而且再说皇后可是为陛下生了东宫太子,若是真的废了皇后岂不是寒了大臣的心。”言外之意无非是皇后是什么出身,而那死去的女人又是什么身份,孰是孰非高下立见。
白清行抽出手直直瞧着她,听罢转身, 负手在后, 冷然道:“来人,太后不舒服,还不将人送回慈宁宫。”
“你!!!”孙太后见了听了又气又怒,又极是意外;“陛下你这是疯了?!”更不能忍受的是那人生出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痴情种。
白清行淡然道:“儿臣很清醒。”言语中甚至是带上了几分不耐。
“清醒?皇儿这叫清醒?哀家问你,皇后犯了什么错,你非要幽禁她?”
“来人,还不将太后送回去。”白清行此刻在也没有了那样的好耐性,仿佛他的好耐性已经随着林朝歌逝去而一并烟消云散。
白清行转眸,这才看向已经气得不轻的孙太后正色,道;“皇后与丽贵妃不顾林贵妃母子安危对其下药强行催生,而后又胆敢妄图在孤眼皮底下杀人灭口,朕幽禁了她们已经给足了她面子,也给足了崔家面子!母后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是母后宽容,儿臣断然容不得!”黝黑黑沉的瞳孔中酝酿着吞噬人的腥风血雨。
白清行在懒得看人,听她继续无聊自以为是的胡搅蛮缠。直接命令人将其送走。斩钉截铁,一副心意已决之态,孙太后听了心中甚急甚怒,可在不敢提起此事,毕竟她不是圣上亲母。
“糊涂!归根结底,皇儿还不是就是因为林贵妃死了,皇儿怎可……”
“是,不错,朕就是因为林皇贵妃死了。”白清行目光灼灼,盯着孙太后一字一句似混合着血沫咀嚼而出;“朕不会放过任何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他承认,他就是因为林朝歌死了!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才会选择发疯。
“皇儿!!”
“送太后回宫。”
圣旨一下,金科玉律在不容更改,谁都没有想到林皇贵妃一死等来的不是她们安插在后宫的妃嫔重争圣宠,而是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更引起接下来的一连串惊世骇俗。
第二日正是大朝会,白清行罕见的迟到了一刻钟。
如果说死去的皇贵妃产下双生子,皇后丽贵妃相继被废,遣散后宫女子的消息于百官而言是喜忧参半的话。
那么下一刻,这半分喜悦随即被忧虑所取代,两个尚还在襁褓之中还未取名的皇子,一个被册封为贤亲王,另一个被册封为荣亲王,皇后所出之子封为臻亲王,大皇子为平亲王,二殿下则为东宫太子。
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史部尚书祝笙歌贵为太子太傅,早期林朝歌与潇玉子埋下的棋子木桩则在暗中支持保护太子。
这种在大臣看来有些荒繆的事就这般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如果说两个皇子同时被册封为亲王百官还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皇上觉得双生子乃是吉兆,故而才有所偏爱的话,那么下一刻,二皇子被立为储君,则让百官明白什么叫做子以母贵。
更多的是羡慕那个死去的女人竟然值得武昌帝如此宠爱,甚至遣散后宫女子,流传与民间时又不知惹了多少未出阁姑娘未其伤心落泪,更甚至渴望待入自己就是那个帝王独宠的林皇贵妃。
而这一切都与依旧死去的林朝歌在没有半分关系,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按照规定理当入土为安,可是奇怪的是她的尸首并没有放在灵堂之中,而是依旧放至清水殿,周边都布满了大量的冰块。
用以保持尸身完整,他竟是连她入土为安都不允许,夜间抱着人的尸首入睡,甚至是一夜什么不做,只是安静,温柔,贪婪的用手指抚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仔细的用着药膏为其按摩,或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就跟装满了醋和蜜塞得满的滋味。
她是属于他的,即使死了她都是属于他的。
潇潇和云昭刚开始只是以为母妃因为生了小弟弟后太累了睡着了,每日都会跑去御花园摘那朵最大最艳的花过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