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上前,拨开一条胳膊,看着不断挣扎的云天,一言不发地摸进他的口袋中,掏出那支药剂。
云天极其狼狈地趴在地上,见王旭这样做,心中一沉,想着今天多半是回不去了,最后过了一把嘴瘾:“你等着,老子只要有命出去,改天一定杀你全家!”
王旭把药水抽到针管里,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杀我全家,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抽完药水,他简单阅读了管子上贴着的说明书,冷笑一声:“想用这个对付我,你还真是心狠手辣。”
冰凉的针头扎进云天的脖子里,药水缓缓流入血管。
四肢不听使唤地抽搐着,云天张开嘴想要说话,可是外人听来,只有无力的嘶嘶气声,他像一条被人捞上来的翻车鱼,连明显的挣扎都没有,就脆弱地死在了岸上。
云天吐出最后一口气,歪过头不动了。
王旭一手将布袋和书信都揣进口袋,另一手拔出针管,甩到墙上砸碎,他轻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消失在出口尽头。
云天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在梦里推开一扇糊满了小广告的铁门,门内站着一个小男孩,他苍白得就像樱花国鬼片里的俊雄,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怨毒和寂寞。
以小男孩为中心,场景开始渲染,左边是布满划痕的白墙,右边是肮脏的厕所,蹲坑周围常年散落着针头和避孕套的包装。
小男孩面朝油腻的厨房,他转身,安静地看了云天一眼,往前走去。
一大一小两人站在厨房的拉门前,小男孩牵着云天的手,怯怯指着卧室。
有一对尸体,满是鲜血。
女人的眼睛很大,眼角尖细,鼻尖俏皮地向上翘起,嘴唇湿润丰满,透出桃红色的光泽,还留着来不及消除的齿痕,身体丰腴,软得就像一滩水。
尸体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令人难堪的声音刺激着耳膜,云天想逃,可是小男孩紧紧抓着他的手,他感受到一股不该属于这个孩子的力量,两只手就像被粘在了一起,他除了留下来看完这场表演以外别无选择。
这时厨房传来一股香味,云天闻出这时鸭血。
云天把小男孩推进厨房,他极力压抑着那一股愤怒,争取不被情绪支配,好言好语地哄着那个孩子:“不看了,我们走,哥哥带你吃东西去。”
厨房里咕嘟嘟煮着一锅鸭血,云天舀出一小碗鸭血,放到嘴边吹了吹,想要喂给小男孩。
小男孩猛地抬起头来,云天耳边响起一声巨响。
小男孩的眼睛从圆形变成了细长的柳叶形,嘴也越来越尖越来越突出,整张脸上只有黑白两色,他笑了,露出同样细长的獠牙,弯下背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纵身一跃,就要扑向云天。
摆在煤气灶上的碗被打翻,整个儿砸到了地上,云天大惊,立刻矮身躲过,那一刹那,一股强风卷过他的背脊,将破窗拍得瑟瑟作响,可等他站直以后往后看去,除了堆满脏碗的水槽之外,再也没有小男孩的踪迹。
脚下只有洒了一地的鸭血和汤汁,证明那场攻击的的确确存在过。
“什么东西。”,云天心有余悸地跨过满地狼藉,往厨房外走去。
尸体被翻了过来,那一刹那,云天看到了尸体的脸,紧闭的眼睛,挺翘的鼻尖,和失去了光泽,却依然丰满的嘴唇。
“唐悠悠!”
云天失声尖叫,同时身体往后倒去,倒进一片腾起的尘埃中。
他醒了,入眼是灰色的天花板。
“他妈的。”,云天翻身,看见床边蹲着的大白兔,另一句脏话又漏了出来,“他大爷的。”
短短几秒钟内,云天就换了两种方法问候人家亲妈,莫倩倩抱起大白兔,揉揉熬红的眼睛:“怎么刚醒就那么暴躁,在梦里吃枪药了吗?”
这张脸至少不是生面孔,云天心定了一点:“没有,不过也差不多。”
记忆里清清楚楚记录着王旭暗算他的整个过程,脖子上的针眼也还在,云天拽着被子,百思不得其解:“诶,不对呀。”
“什么不对?”,莫倩倩拿来一只洗好的苹果,熟练地削了起来。
云天上来就是一个疑问三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别忘了,红姨的地址还是我给你的,”,莫倩倩神神秘秘地朝他笑笑,“你去的那晚,天气很反常,兔子也躁动不安,我不放心,过去看了看,然后把你从那个满地死人的地下室捞出来,至于为什么还活着…我真不清楚,要不你问问阎王爷,为什么他老人家没收你?”
“多管闲事,日…疼死我了。”,云天一激动压到了针眼,痛得龇牙咧嘴。
“我要是不多管闲事就没人来救你了。”,莫倩倩咬下一口苹果,没咽,吐出来喂给了兔子。
这女孩说到满地死人时云淡风轻,心理素质相当可以,是个可造之材,变魔术卖艺真是可惜了。
“你千里迢迢从炎夏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吧?”,莫倩倩和大白兔分完了半个苹果,把剩下半个递给云天。
云天也不客气,谢谢都没说就接了过来,嘎嘣咬了一大口:“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我看你不像道上的人,知道得太多不好,小姑娘,还在读书吧?”
“对,大学生。”,莫倩倩抱着兔子说。
云天啧啧称奇:“都能出国留学了,好好读书,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谁知道呢。”,莫倩倩苦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云天清醒得差不多了,撑着身体坐起来,吸吸鼻子:“我怎么闻见一股油烟味儿?”
“楼上是家炎夏餐馆,我在这里打工,老板人好,匀出地下室给我住,不收房租。”,莫倩倩把大白兔放进笼子里。
云天顺着她的脚步看去,看到架子上排列的着十几只兔笼,这种动物味道大,不过她收拾得干净,也没什么异味。
右边是一扇矮窗,云天看见才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外面那条巷子。
环境并不陌生,云天总算松了一口气,简单活动筋骨,觉得身上没什么大碍了,掀开被子麻利地下床。
莫倩倩:“哎!那么快就要走?”
“我得回去了。”,云天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一个蓄力翻上窗台。
刚收到张盈盈的越洋短信,段明月听见风声,已经连夜返回上京,猎物跑了,猎人留下来也是无用。
“我们还会见面吗?”,莫倩倩在他身后问。
云天嗤笑:“小孩儿,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爬进巷子,刚想走,觉得不太放心,又蹲下来对莫倩倩道:“此地野兔肆虐成灾,城市里全部禁止饲养宠物兔,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变出兔子…他们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男孩露出一个恶作剧被发现的表情:“他们看到的是白鸽。”
瞒天过海指鹿为马,比起摆在明面上的戏法,看不见的,才是最考验功夫的,搁在从前,茶馆里百来号人,要把这些人一一骗过可真不容易,只要有一个人看出来,这场戏法就算是演砸了。
“除了我爸,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失误的人。”,莫倩倩说。
云天大笑:“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智慧,下九流有下九流的精明。”
“我会记住你的!”,莫倩倩探出窗外,对着云天的背影喊。
而云天宠辱不惊:“不用记住我,我本来就是个传说。”
他走在满城阳光里,这个城市的紫外线太嚣张,刺激得眼睛不断流泪,拉上兜帽后才有所缓解。
云天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白天。
一缕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前调像空山新雨,尾调是樱桃芍药,是暖香,但没市面上香水的谄媚。
女孩笑靥如花,她这样说着,纤瘦的双手插在男人发间缓缓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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