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斯言,想着台阶下的阵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想着全身而退当真是痴人说梦。我更惊诧于那些行尸走肉的重庆话竟说得如此标致,甚至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重庆人都有几分汗颜——难道碑文记载的“兵主开目”只是让那些异类熟练掌握人类的语言?我心想着此番必定凶多吉少,一只手适时地拽了下我的衣角。
“尼玛!”我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一巴掌招呼上去。
“啪!”随着一声清脆,我的手硬生生地打在一摊肥肉上,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
“廖总,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夹杂着责备和惊恐——是老龙。此时他正用手捂着脸,怯生生地盯着我。
“干嘛?没见大祸临头了?”抢在老龙发难前,我先问道。
“什么干嘛?你干嘛打我?”老龙捂着脸,让我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打了么?”我瞥了老龙一眼,心说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要计较个人得失,真真是不懂事。
“打了!”老龙斩钉截铁道。
“那是误伤,跟美国人打下英国飞机是一个道理。”我想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你不是在地上趴得好好的,起来干嘛?”
老龙瞄了一眼紧张的现场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阵沉默之后,老龙将折叠铲递到我手中,我还没道谢,他先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刚才人家拿枪指我脑袋的时候,你不是趴得好好的。现在想起来咨询我这睿智的大脑了。我叹了口气,也不想正面回答老龙的问题,只看了看石碑处问道:“刘朝阳还没醒?”
老龙摇摇头。
我怀疑朝阳君那孙子分明就是装晕,怎么直到现在都还处在昏迷状态。可现在谁有工夫搭理他,我低声对老龙言语:“现在是到生死存亡的关口了。拼命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像刚才那样趴地上就只能被泪血军生吞活剥了。”
老龙楞了会儿,还是咬咬牙,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点头。旋即他又问道:“那朝阳君怎么办?”
“你让老周赶紧弄醒朝阳君!等下动起手谁也顾不......”
“嘭......”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旁边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在空旷的环境里撞得我脑浆都沸腾了。我捂着耳朵,看着对面吐着火舌的自动步枪不禁心里一颤——那帮人还真不是善茬,他们手中的违禁枪支足够让他们在牢里颐养天年了。就目下的情况而言,我真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绝望。
一阵“暴风骤雨”后,台阶上恢复了宁静。借着模糊的光亮能看到台阶下有人头晃动,就是不见有人踏上台阶一步。我稍微宽下心来,起码这个地方对于泪血军来说是绝对的禁忌。
“嗨,就你们那几个烧火棍没得用的。”台阶下的声音苍老却有力。
“你是谁?”对面的领头人朗声问道。
“呵!你算哪根葱,也配来问!”底下的声音硬生生地将领头人的问话抵了回来。我倒觉得它说的在理,我等世俗凡人哪里配问上古神军的话。
那领头人脸上没有半点愠色,反而恭恭敬敬地打理下衣服,冲着黑暗深处拱手言道:“南有江水北有河,大河自有源头水。夔门深处访蛟龙,而今见首不见尾。见问高驾,大道通达哪座城?”
黑暗中泛起一点荧光,悬浮半空忽明忽暗。那声音随着荧光移动开始飘忽不定:“呵,你们果然有些门道,一般人都不晓得这里,更不要说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示意耗子注意台阶下荧光规律的运动,他瞄了一看,告诉我那是有人在台阶下边踱步边抽烟。
抽烟的……人?
我正纳闷呢,黑暗中的声音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摸金校尉什么时候也敢进四川了?看来这江湖是真变了天色。那帮自以为是的狗东西硬是医治不了你们?”
摸金校尉?
我抬眼看了对面一眼,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原本以为只是小说杜撰,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摸金校尉存在——我心里莫名狂喜,今天居然能在地底世界见到活着的摸金校尉。要不是情势所累,我恨不得过去索要签名。
“哈,我们也是误入宝地,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领头人举手投足倒像民国时候的老学究。只是他扭头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感到很别扭……等下,你们都武装到牙齿了,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是误入此地?
那荧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台阶上溅起星星火光。那声音带着嘲讽道:“呵呵,天下奇闻!摸金校尉也有误入歧途的说辞,也不怕说出去让人家把牙齿笑掉!”对方明显不买账。
“啪!”一滴泪血滴下,溅起点点水花。
领头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暗示手下做好战斗准备,嘴上却客客气气地回敬道:“这位朋友,想来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还请你行个方便!”说道“方便”二字,领头人刻意加重语气。
台阶下的人似乎没在意领头人语气的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挪揄道:“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老子读书少听不懂方便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搞醒豁,即便是摸金校尉也不该踏足此地。”听着这浓郁的川渝腔,我都有些自惭形秽。
“这……”领头人一时语塞,台阶下的声音继续言道:“你们为啥子来这里自己心里清楚。就凭你们虾子也敢登高问天,就是你们的将军来了也休想活着离开……”
“嘭!”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枪响。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叫嚷道:“老大!跟他娘的废什么话,他再厉害能有我们手上的家伙厉害!”这话虽然挺涨士气,可说话那人已经抖得跟筛糠一样,眼看手中的枪都拿捏不稳了。
领头人叹了口气并不再接话,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我心说就刚才的对话而言,我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若不是我也身陷囹圄,早就摆上花生瓜子,好好享受你们之间的表演。
“咻……”随着一阵声响,山腹中如同通电一般亮如白昼,我连忙捂住双眼生怕耀眼的强光刺伤眼睛。过了一阵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亮光,才有机会透过指缝看到台阶下的景象——不知多少泪血军就杵在距离台阶不到五步的地方,一个别样的身影夹杂在泪血军中:除去下颚外整张脸都隐匿在面具之下,手上攥着类似法器的玩意,乍一看便感觉那面具在那里见过;可身上却罩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蓝色外套,挽着裤脚、穿着凉鞋更像是刚下地回家的农民。这样的装扮在这幽深的山腹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那家伙是人是鬼?”老龙凑上来问道。比起这个问题,我更好奇的是那帮摸金校尉此行的目的。一路走来我们可是连金银珠宝的影子都没见过。从那人的言语来判断,摸金校尉到这里来更像是冲着某样物件来的,只是物件究竟为何物便不得而知了。
“应该是人吧!你看他那身那么有个性的打扮,我觉得疯人院出来的都比他正常。”耗子咽了口水向老龙解释。
我点头称是。先且不论那“前卫”的造型彰显出其独特的气质。就眼下这情形来,他敢站在泪血军中就绝非一般凡人呀!
“啪!”蚩尤像的血泪不住地往下滴形成了一滩血池,将我们和摸金校尉分割在两侧。我沿着血泪滴落的轨迹再次看向巨大的蚩尤像,那血水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设计的。
我招呼大家尽量远离血水,那家伙的厉害我们可以亲眼所见,真要是沾上个好歹,那挫骨扬灰都成奢望了。看着对面同样躲避血水的摸金校尉,我心里一顿嘀咕:那帮摸金校尉应该不是冲着金银珠宝来的,这山腹之内称得上值钱的物件除了面前的大鼎外就数这流泪的蚩尤像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起这个山腹还有什么值钱的货色,如果非要列举值钱的货,那就只能跟泪血军有关了。
我将我的分析告诉耗子,不想遭来一个白眼。“现在我们还喘着气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还有心情关心人家来偷什么?”耗子恨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是否装着脑子。
照明弹渐渐失去光亮,山腹又将归于黑暗。老周突然闪到我们告诉我们朝阳君醒了,到处找水喝。我让耗子赶紧给朝阳君送水过去,还不忘嘱咐一句:“省着点,别让他喝完了。你总不想喝酒止渴吧。”
耗子点点头,转身往石碑走去。借助残余的光亮,我看着对面摸金校尉的装备,不由得心生羡慕。瞧人家下墓还带着枪,我们跟他们一比较,当真就是八国联军和义和团的差距。他们一定还携带着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想到此,我的肚子倒是很配合地咕咕作响。
我咽了咽口水,只能借着询问老周的情况来分散注意力。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太多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老周是怎么落到摸金校尉手中的。老周抿了抿嘴唇,说起他的遭遇:原来老周一钻出盗洞就让那伙人逮个正着,还没等他说明缘由,便让人家捆成粽子带回了盗洞。
“你们是怎么下到这里的?”
老周想了想,连比带划地说道:“就是在石碑那里,有人转动了开关就打开了一条路。”
“就这么简单?”我很是不服。
“就这么简单。”老周说着便伸手学着扭锁的动作,看上去还真是轻而易举。
我看着那帮摸金校尉向着大鼎方向集合,时不时地拿手电向我们这边照射。如我先前推测的那样,摸金校尉们下来之前已经对此地有所了解。我继续问询道:“你们路上应该遇见那些怪物了么?”
老周身体条件反射地抽搐,声音明显小了下来:“遇见了!他们有枪有刀,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路,还是不小心死了两个人。”老周边说边指着对面的摸金校尉们。
“这就对了!”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对什么?什么对了?”饶是我声音再小,还是被老龙听见。
我瞥了眼台阶下,那里重新回归黑暗的统治。我点上一支烟,将两人拉拢到身前,小声地说道:“我大概知道摸金校尉的软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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