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元昌听到侯君集对他的评价,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
不容易啊,这些年他处心积虑以风流名士掩饰,现在能够换来侯君集一句废物,这就是对他最大的奖赏和肯定。
长安城中,从前掩藏最深最为成功的便是李泰,一个胸无韬略不知天高地厚的头号纨绔,现在小奶狗的面具一朝暴露,全长安城都看清了他吐蕃獒犬的真实面目。
而他李元昌还有侯君集以废物视之,这就证明他比李泰更加成功。
李元昌被侯府管家不那么尊敬地迎进府去,这货竟然享受着侯君集不屑的眼神坦然坐下,自来熟道:“哟,陈国公饮酒助兴呢,久闻陈国公沙场纵横无敌,不曾想酒量亦是这般惊人。
这清河烧春号称三碗不过岗,陈公竟然一气饮下两坛,元昌佩服。”
今天念头不通达,侯君集特意招呼了两坛精装版清河烧春,一坛一斤半,两坛让他干得只剩小半坛,这可是足足两斤有余,堪称海量。
烈酒下肚加之念头不通达,侯君集膨胀了,听着李元昌扯淡,他瞪圆了一双怪眼大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夫今天心情不好,说完赶紧滚蛋!”
李元昌虽然极力打造忍者神龟的人设,听了侯君集猖狂到没边的话亦是表情一僵,须臾后却是笑道:“陈公果然爽快,那咱们就来个开门见山?”
“咕嘟嘟”
侯君集看也不看他一眼,扬起脖子又是一气猛灌,李元昌见这阵势不敢耽搁,赶紧道:“陈公虎落平阳被犬欺,元昌实不忍视之,不知陈公今后有何打算?”
再不赶紧游说,老匹夫就该躺下了。
现在的火候可谓刚刚好,酒劲上头容易冲动又保持最后一丝神智,天助我也。
“啪”
扬手把酒瓶摔出老远,侯君集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瓮声瓮气道:“谁敢欺我!
老夫可是堂堂国公,凌烟阁功臣,兵部堂倌也干过一遭!
李泰小儿又如何,莫说他明日不过迁封秦王,便是做了太子又能奈我何?
陛下龙体康泰,大唐还轮不到他做主!”
“陈公一世豪杰李泰的确不能奈陈公何,不过陈公如今开罪了李泰,以他的性子从来吃不得亏。
若是任由他得意,陛下在时看在陈公昔日情分,陈公学那尉迟敬德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可以逍遥度日。
只是陈公沙场征战纵横一生,当真就甘心一身本事就此尘封,黯然退出朝堂不成?”
李元昌继续撩拨,侯君集愈加烦躁,他想再要灌一口烈酒,赫然发现两手已空,酒瓶碎片散落一地,只得狠狠一捶案几道:“尉迟匹夫一莽夫耳,你安敢将他与老夫共论英雄?!”
“不错,尉迟敬德赋闲无伤大雅,陈公将才可比李靖、李勣,若是从此暗沉,我大唐无异于将星陨落。”
这话侯君集爱听,他扭曲的面容平静了一些,缓缓道:“少拍马屁,李靖李勣春风得意,尤其是李靖老匹夫如今靠上了李泰小儿,耄耋之年竟然起死回生重回朝堂,老夫……恨呐!”
不提这茬还好,这两年他算是走背运到家,远征万里灭了高昌,回朝先让御史弹劾,然后被皇帝下了大狱,回家没过一段时日,兵部尚书的帽子也让老李撸了。
从前他领着兵部尚书东征西讨,李靖在家关门谢客夹起尾巴做人,让人想起来好不解气。
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的兵部尚书没了,皇帝不待见自己,势头正盛离着东宫一步之遥的李泰也跟自己不对付……
前景一片黯淡,不出意外,李靖的昨天、尉迟敬德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想起李泰春风得意的嘴脸,侯君集恨怒欲狂。
李元昌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人生际遇之奇妙果然神鬼难测,李靖珠玉在前,陈公安知今日一时困厄,他日就不能死灰复燃更胜从前?”
侯君集冷笑道:“话说得好听,可老夫不是蠢货!
哼,老夫要如何飞天,谁能让老夫再度飞天?
你?
还是太子?
太子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有这功夫与老夫胡吹大气,还不如多费些心思想一想太子出太庙以后如何自处。
老夫落毛凤凰不如鸡,好歹还能落个悠游林泉行走山水之间,做一个寒江钓叟逍遥度日,太子如果一朝被废,嘿,陛下百年后恐怕……”
“不错太子的确处境不是太好,不过先贤有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太子发落太庙这一劫看似九死一生,咱们换而言之,又怎知不是太子大彻大悟凤凰涅槃的机会?
陈公豪情一生为何如此悲观,咱们可以想一想更好的前景,比如太子这一关有惊无险安然过关,陈公也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此岂非两相得宜?”
李元昌自信的笑容看在侯君集眼中却是一种讽刺,他大怒道:“竖子安敢戏我!”
“元昌不敢,我不过陈述一个可能的事实而已。
陈公想必也知道陛下广罗人望之臣教导太子,东宫之中大儒满地,却无一名将之师教授太子治军之道。
放眼满朝武帅,我实在想不到有何人比陈公更适合教授太子!”
侯君集愣了,李元昌今日疯疯癫癫到底要给他说啥,让武将教导太子治军之道,这个蠢货是失心疯了还是清河烧春上了头?
老侯一时心思百转,木然地看着李元昌,虽然他很想一巴掌拍死李元昌这个疯子,可眼神深处的犹豫却暴露了他的一丝渴求。
他不是李靖,也不是尉迟敬德,混吃等死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过!
自从卸任兵部尚书后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如果,哪怕仅仅是丝毫的可能,自己能够如同李勣李靖一般教导皇子,入东宫教授太子用兵之道,他愿意用他拥有的一切去交换这个机会!
他要证明自己的兵法如今并不弱于李靖,他侯某人同样是响当当的大唐战神!
成了!
李元昌精准地捕捉到侯君集眸子深处那一丝欲望之火,只要你侯大将军不是当真心如止水,咱们东宫重开大门何愁不能引你入彀。
承乾啊,形势变了咱们也得与时俱进,李泰如今不玩崇文馆要拜名将为师,他要走文武双全的路子,咱们可不能落下这一步。
侯君集虽然不如李靖李勣,可好歹也是二人之下当世第三,七叔今儿就帮你收拢了。
呵呵,还有薛万彻,七叔也一并替你走动一番,一个月后七叔定然还你一个全新的东宫,希望你在太庙也不要让大家失望。
李泰,这一切不过刚刚开始,咱们老李家的事既然陛下开了不讲道理的头,这出大戏如何能停,七叔一定帮你们父子将大戏接着演好了……
“说下去,老夫倒要听一听你能说出什么歪理邪说!”侯君集沉默半晌后,目光不善地盯着李元昌缓缓开口。
李元昌不以为忤,四顾笑道:“陈公痛快,咱们坐而论道,陈公莫非连一盏香茗也欠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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