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耶舍随师远行,在旷野中见一只猛虎悠然走来。
师父拉住他:“徒儿快随我来,到那神边避他一避。”
耶舍却一甩手:“师父不要惊慌,老虎已经吃饱,不会伤人。”
于是两人与虎各走各的。
再往前行,果然看见一片血污之中白骨散乱,师傅暗自吃惊,自此对他另眼相看。
十五岁,耶舍每天便能诵经两三万言。
但住在寺中,衣食无着,不得不常出去化缘,这样一来诵经日课荒废了不少。
有位罗汉见他聪明机敏,想此子日后定非凡人,便常要饭供他,耶舍更加用功。
到十九岁,耶舍就已诵习了大小经乘数百万言。
但耶舍性情傲慢,自以为少有人能做自己的老师,所以周围僧人并不看重耶舍,到了受戒的年龄,无人为耶舍临坛,只能仍做一沙弥。
不过耶舍仪态优美,善于谈笑,也冲淡了许多他人的不满。
耶舍对此毫不在意,他又随舅父学了五明诸学,世间法术技艺,无不精通。
直到二十七岁,耶舍才受戒。此后更是专心诵读,手不释卷。
耶舍甚至将端坐思索经义,也看做虚度时日。
后来耶舍到了沙勒国。
正赶上国王身体不爽,请三千僧众做法会,耶舍也是其一。
太子达摩弗多于人群中见他端庄文雅,光彩非常,便问他从何处来,耶舍谈吐有致,太子大喜,把他留在宫中,为众人说法。
鸠摩罗什来的较晚,也随他学习,两人一见如故,关系非同一般。
后来罗什要随母亲回龟兹,耶舍劝他留下未果。
旋即国王驾崩,太子即位,待他更加优厚。
苻坚派吕光征伐龟兹时,龟兹王白纯向沙勒求救。
沙勒王亲自率兵增援,让耶舍辅佐太子,大有托孤的意味。
但救兵还未到,龟兹已战败。
国王回来,向耶舍详述罗什被吕光抓住的经过。
耶舍抚案叹道:“我和罗什虽然相处已久,但未能倾尽怀抱,他即忽遭强虏劫持,何时才能相见呢?”
十几年之后,耶舍东行至龟兹传扬佛法,规模盛大。
耶舍虽处在备受推崇的境地,但每当静夜,常常对月思念故人。
当时罗什正在姑臧,发信邀请耶舍,耶舍带好粮食要走,被龟兹人发现,无数信徒跪地挽留,只得又住了一年多。
一天,耶舍忽然对弟子说:“我要去找罗什,快打点行装,我们夜里出发,不要让人知道。”
弟子忧心忡忡:“恐怕明天他们追上,免不了还得回来。”
耶舍说无妨,便取来一钵清水,放上药物,神咒一番,分与弟子洗脚。
几人当夜出发,天亮时已走出数百里。
耶舍问:“感觉如何?”
弟子说:“风声很急,眼中不住流泪。”
耶舍微笑。龟兹人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姑臧就在眼前了。
罗什却已入了长安。
耶舍略觉失望。
耶舍后来听说姚兴逼罗什娶妻纳妾,让他破了戒规,长叹道:“罗什就像好的丝绵,怎能处在荆棘中呢?”
罗什知他已到姑臧,劝姚兴迎纳,当时姚兴尚不知耶舍是何许人,没有听从。
不久姚兴让罗什译经,罗什故意说:“要弘扬佛法,所依经典不能不文义圆通,我读经虽然不少,但对佛理并无多深的造诣。只有佛陀耶舍擅长经义。愿陛下招他来,这样译时便能再三斟酌,落笔才有把握,不至遗落微言大义,方能取信千载。”
姚兴便派使都带着丰厚的礼品来姑臧,耶舍对礼物概不接受,笑着说:“圣旨一来,理应迅速动身。施主待人仁厚,但若像对罗什那样待我,则不敢从命。”
使者复命,姚兴赞他行事谨慎,便又发信敦请。
就这样,分别多年的故人才得以聚首。
姚兴在逍遥园中为耶舍另立新馆。
耶舍对一切供养,毫无所取,只是定时每天吃一顿饭。
当时罗什正译《十住经》,足足一个月犹豫不决,难以下笔。
耶舍来后,两人共同商议决断。僧众无不赞叹文理简要得当。
耶舍嘴上长着红胡子兼又善讲《毗婆沙》,便被人称为赤髭毗婆沙。
耶舍做过罗什的老师,便又被称做大毗婆沙。
耶舍所得的供养物品,衣钵卧具堆满三间屋子。
但对这些耶舍从不放在心上,姚兴替他卖掉,在城南造了座寺院。
耶舍曾含诵《昙无德律》,司隶校尉姚爽想请他译出,但又担心他的记忆有遗漏谬误,就对他进行验试:让他诵记羌籍药方五万言,第二天拿出原文对照,一字不差,姚爽深加信服,便请他着手。
弘始十一年罗什圆寂,耶舍仍留在长安传法。
弘始十五年,他解散法座,姚兴赠他万匹布绢,他丝毫不取。
后来耶舍辞别长安到外国去,走到罽宾,得到《虚空经》一卷,让商旅转送内地僧人。后来便不知所终。
安小余笑道:“罗什的境遇倒是和你差不多,都是被逼破了色戒的。”
小和尚赫然道:“我怎么敢与罗什高僧相比呢?”
安小余道:“小和尚,你不要妄之菲薄,你现在做鬼了都不忘诵读佛法,将来转世投胎还会有佛缘的。”
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大人鼓励。”
安小余听了几个故事,对佛教有了兴趣,来了兴致,道:“还有什么故事,快快讲来。”
小和尚道:“大人,我在给你讲一下神僧觉贤的故事。”
罽宾大寺中,来了一位前秦僧人智严。他为学法而来,见此地僧众仪表谈吐果然不凡,而见地也非汉土能比,不禁冲着东方慨叹道:“哎,我的同辈们,学习大法的弘愿已备,只可惜遇不到真正的老师,无法开悟!”
智严便向方丈询问:“请问大师,此地谁能担得起到罽宾传法的重任呢?”
方丈默想片刻答道:“要说这罽宾城中,道行高深的人自然不少。不过细论起来,还是佛驮跋陀罗合适。此人生在天竺那呵利城,世代相传,尊崇佛法,他自幼出家,已通透地理解了经论,小时曾跟大禅师佛大先学习过。”
智严又去访佛大先,大先也说:“能统摄僧众、传授佛法的人,佛驮跋陀罗正是。”
智严便去苦苦邀请,跋陀罗最后答应下来。
这佛陀跋陀罗,即觉贤,他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叔祖鸠婆利可怜他孤苦无依,便让他做了沙弥。
十七岁时,与几个同学一起,以诵习经典为业。觉贤聪慧过人,师傅常感叹:“他一天能抵别人三十天!”
觉贤受戒之后,更加精谨勤苦。
年轻时,觉贤便以精于禅律出名。
后来,与同学僧迦达多同游罽宾。
几年之中,达多虽佩服他才识明通,但尚不知其底细。
一天,正在密室坐禅,忽见觉贤进来,吃惊地问:“师兄从何处来?”
觉贤微笑道:“刚去了一下兜率天,向弥勒佛表示敬意。”
觉贤说完便隐没了。
达多知他是圣人,后来又屡见他显神通,细加询问,才知他已证得了不还果。
觉贤修炼已成,便想游历四方,弘扬佛法,兼以考察风俗,于是便答应了智严的请求。
觉贤告别僧众,裹粮东行。步行三载,尽严寒酷暑,才度过葱岭。一路上经过六个国家,国王们佩服他远行传法,都尽力资助。
行至交趾,便搭船沿海路走。海雾迷漫,船行到一座小岛旁。
觉贤用手一指小山说:“在这里停一停。”
船主却说:“旅客赶路,珍惜时日,又不是游山玩水,这样的顺风不走哪行?
船走出二百多里,不想风向突转,又将船吹回岛下,众人才知道他不是凡人,纷纷拜他为师,由他决定是走是停。
又刮起顺风,其他船只竞相出行,觉贤说:“不能走。”
很快,先走的便覆没了。
一天半夜 , 觉贤忽令所有船只出发,
众人正在梦中留连,懒得动,他便亲自解开缆绳,一只船独自走了。
很快海盗过来,留下的人都被杀掉。
觉贤到达青州东莱郡,他听说鸠摩罗什已在长安,便去找他。
此时苻坚的前秦己亡,姚兴的后秦正盛,两人相见,十分欢喜,共同探讨法相,阐发玄微之理,悟到许多精妙之理。
觉贤一次十分疑惑地问罗什道:“你所阐发的,并无出人意料之处,怎么弄到这么大的名声呢?”
罗什微笑道:“只因我年纪大,不一定当得起美名啊!”
此后一有疑惑,必是两人共同探究。
太子泓想听觉贤说法,便令群僧集会东宫,只见罗什与觉贤两人往复问难,众人屏息凝神。
“佛法以何为空?” 罗什问。
“众多微尘形成世间诸物,这些事物没有自性,所以虽然为物,但也是空。”觉贤答。
“既然可用极小的微尘破掉色与空的界限,那又用什么来破掉微尘呢?”
“众经师或许能够分析一个微尘,我的意思却不以为然。”
“微尘是常存的吗?”
“以一微的缘故众微才空,以众微的缘故一微才空。”
当时宝云传译,不知什么意思,众僧以为,觉贤是说微尘常存。
后来长安学僧请觉贤再详加解释,他说:“万法都不能自生,都是因缘和合的产物。因有一微才有众微而微尘没有自性,故称为空。怎么能说微尘常在呢?”
这是师徒问答的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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