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兴专心于佛法,供养着三千余名僧众,这些人往来宫中,参与各种事务。
只有觉贤自守清静,与众不同。然而他并未因此免掉麻烦。
他的麻烦出在两件事上。
某天,觉贤对弟子说:“我昨天看见有五艘船从家乡向这里驶来。”
弟子将话传给外人,于是关中僧人当即认为觉贤妖言惑众:“谁不知他家在天竺?中国与那里远隔万里,他又不是神佛,如何能看得见呢?”
另一件是,觉贤弘扬禅法,远近僧俗闻风而至。但学习所得有深浅,证得的境地有高低,难免有矫伪之徒用奸耍滑。
有个弟子,很少用心参证,却自称得了不还果,觉贤又没有立即察问。于是流言四起,诽谤横生,随时都可能发生不测之灾。
徒众中很一部分是投机取巧之流,见势不好,有的匿名遛掉,有的半夜跳墙而走,半天工夫,便散得差不多了。
只是觉贤平淡自处,不以为意。但有人找上门来了。
长安僧人道恒、僧契前来,表情庄重地说:“你先前宣称有五只船要来,结果了无踪影,虚而不实,你的门徒也诳言惑众,爱起纷争,这于戒律已有违背。你最好快走,不要停留!”
觉贤平静地说道:“我如漂于水上的浮萍,去留都极容易。只是遗憾在此地有志未伸。”说完便收拾行装。
觉贤与弟子慧观等四十多人开始动身,当时太阳很好,照得一切明晃晃的。
师徒一个个神志从容,面无异色,轻松得如同出游一般。
许多人见他们都如同遇到妖人,避到远处,也有眼力超凡者为他们惋惜,相送的僧俗聚集了一千多。
姚兴听说后怅恨不已,将道恒召去,责备道:“觉贤和尚,不远万里来游化传道,本欲宣扬大法。真知卓见尚未吐露,但用意之良苦,也足以让人感慨,怎么能因一句话有错,就让万众失去导师呢?”
道恒心内不服,但不得不做出忏悔状,姚兴便派使者骑快马追赶。
使者说明来意,觉贤平淡地说:“陛下皇恩浩荡,值得感念,然而既已启程,就恕不能从命了。”
觉贤知道凡事皆有缘分,不必勉为其难,日后终有被承认的一天。
觉贤率众人连夜赶路,向南直奔庐山,那便是宋的境地了。
隐居庐山的高僧慧远,早就听说过觉贤的大名,知道觉贤来,欣喜非常,如遇故旧。
慧远认为,觉贤的被排斥,过在门徒,至于那五只船的说法,也只看你同意与否,于律无犯。
于是他派遣弟子昙邕,送信给姚兴及关中僧人,为觉贤排解。
又请觉贤他译了数种禅经。
觉贤居无定所,一年多以后,便西上江陵。
在那里正好碰到五艘船靠岸,一打听,果然是从天竺来的,再查对日期,正是觉贤对弟子说话之日。
消息传开,境内士庶百姓竞相前来礼拜。
关中僧人听说,才知错怪了觉贤,羞愧难当。
觉贤声名鹊起,所得供奉很多,但觉贤一概不要,而是不分贵贱地持钵化缘,恬淡度日。
觉贤带着弟子到太尉长史袁豹家乞食。
这袁豹平日不信佛法,待他们相当刻薄。
两人吃了一点,便起身告辞,袁豹说:“好像还不够,再多用些吧。”
觉贤一笑:“施主施心有限,为我设的饭已没了。”
袁豹呼左右加饭,并说:“和尚不必多心,怎么可能没了呢?”
左右却为难地说:“确实已完。”
袁豹羞愧难当。他悄悄问慧观:“这位僧人到底是什么人?”
慧观略带神秘地回答:“德行器量高远,不是你我凡夫所能测知的。”
袁豹惊异非常,便禀报太尉,太尉请求一见,一见便对觉贤崇敬至极。
不久太尉回京,便请觉贤同去,住在道场寺中。
众人见觉贤仪态范率真质素,与汉地不同。
而韵致清雅幽远。
无不点称赞,宋武帝也对他很是看重。
宋义熙十四年,吴郡内史孟、右卫将军褚叔度,请觉贤翻译支法领从于阗带回的《华严》前分三万六千偈。
觉贤集合法业、慧严等百余僧人,在道场寺开始译经。
觉贤手持梵本,诠释、决定文辞义旨,因兼通梵汉,所以颇能探得经义奥妙。
这一翻译十分有名,道场寺后来还存有华严堂。
后来法显从西域带回《僧祇律》,也请觉贤翻译。
觉贤还先后译出《观佛三昧海》六卷、《泥洹》及《修行方便论》等,共十五部,一百零七卷,均能做到辞旨双美。
宋文帝元嘉六年,觉贤圆寂于建康城中,终年七十一岁。
安小余感慨道:“觉贤已经修的正果,得到大道啦。”
小和尚接着道:“还有一位高僧万里求法,也是我佛门一件幸事。”
安小余道:“是哪位高僧?”
小和尚道:“法显。”
命中注定,法显不是尘凡中人:他的三个哥哥均是几岁便夭折,于是他刚到三岁,便由伤心已极的父亲决定做了小沙弥。
只是年岁尚小,法显暂时养在家中,谁知住了几年,病重要死,家人赶忙送他回寺院,一夜之后,病就好了。自此就不肯回家。
法显十岁时,父亲病死,叔父因他寡母不能独立,逼他还俗,他淡淡地答道:“我本不是因有父亲才出家,只不过想远离尘俗,才皈依佛法。”
叔父认为法显说的有理,便由他去了。
数月后,母亲去逝,这法显性情中独有过人之处,丧事一完,就立即回了寺院。
法显曾和师兄弟几十人在田里收割稻子,成群的饥民前来抢夺,众人四散奔逃,独有他从容自如,对饥民说:“若要粮食,随意拿就是了。只是你们前世不行善布施,才有今生衣食无着的恶报。现在又来抢夺别人的。来世恐怕会更穷。贫僧真为你们担忧!”
说完便走。饥民们愣了片刻,纷纷放下稻子散去。
几百僧众,对法显无不叹服。他受戒之后,处事严肃,不逾规范,只是深感于经律的缺漏失误,立志到国外寻求。
东晋安帝隆安三年,法显与同学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人,从长安出发,向西方走去,经行中国西北沙漠地带流沙,大漠如雪,茫茫一片,举目四顾,上无飞鸟,下无走兽,不知身处何地。
法显等人只能凭日月判别东西,以人的枯骨来认定道路。
途中屡有热风恶魔,撞上必死无疑,法显等人听天由命,居然闯了过来。行至葱岭,更加难走。
这岭上终年积雪,有恶龙喷吐毒气,风雨不断,沙砾满天,举目望去,峭壁高耸入云。当初曾有先行者凿石开路,建成台阶,法显等人走过七百余级,又拽着悬索过河。
这种地方多至几十处,都是汉代通西域的张骞、甘英不曾涉足的。
爬上小雪山,忽然寒风暴起。慧景颤栗不已,对法显说:“我活不成了,你继续往前走,不要管我,否则就会都葬送在这里。”
慧景说完便合上眼睛。法显手抚尸身哭泣不已:“本来早有此准备,这是天命,有什么办法呢?”
几个人在路上已或死或却步,只剩下法显孤身一个了。
法显很快地站起上来,朝迷茫之中走去。
出了山地,法显又走过三十余个国家,才到天竺。
法显疲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黑夜将临,但与雪山中的夜晚相比,这里的夜是如此平静温和,法显投宿到离王舍城三十里的寺院中。
第二天,法显说要去佛祖说法的灵鹫山,寺僧纷纷劝道:“此去路途十分艰险,而且山中有许多黑狮子,屡次吃人,为何非去不可呢?”
法显十分执着:“我跋涉几万里,发誓要到灵鹫山,身家性命并未指望保全,怎能使数年的虔诚心意,在将达目的时废掉呢?”
众人止他不住,便派了两人送他。
来到山中,已是夕阳西下,法显便想停下来过夜,送他的两人听见远处狮子吼叫,吓得两股颤颤,丢下他跑了回去。
法显独处山中,感念佛祖遗迹,烧香礼拜,如同见到佛的真身。
夜里,三只黑狮子跑来蹲在他面前,冲着他摇尾舔唇。
法显诵经不止,狮子们渐渐低头垂尾,伏在他脚前。
法显抚弄狮头,念咒语道:“想要害我,等诵完经再下嘴,若是来试验我的,现在可以走了。”
过了许久狮子才离去。法显了却宿愿,第二天一早便往回走。
这山中道路崎岖不畅,只有一条小径可通。
法显还未走出一里,忽见迎面走来一位九十来岁的僧人,服饰素雅,神韵清峻。
法显暗暗称奇,但并未十分在意。
随后又遇到一位小僧,法显低头问:“刚才那位老者是谁?”
小僧答道:“头陀摩诃迦叶,佛的大弟子啊!”
法显猛然醒悟,扣悔不已,返身追赶,但见横石阻挡,只好流涕而回。
法显又游历到迦施国。国内有条白耳龙,常与僧众相约,让国内五谷丰登,每次都非戏言。
僧人盖起龙舍,并供设福食,每逢夏日打坐完毕,龙就化作小蛇前来,两耳仍是白色。
众人用铜盂盛上乳酪,将龙放在里面,从上座向下传,每人都要做一遍,然后龙就化身而去。法显见后,从心内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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