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毫不偏离地移向那个人。
是她,她,站了多久?
宋晚桥迟疑了几秒,神态自若地上前,看似很敬业地说,“化学作业。”
少年清冽幽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耳畔响起,一刹那,姜漓歌有种窒息的感觉。她收回思绪,眼神从自己的脚踝上移到他的下颌,是一条近乎完美的弧度,可她无暇欣赏。
“没写。”
她只能丢下两个字后狼狈地落荒而逃,像个被人当场抓住的偷窥者。
回到座位后,她慌忙拿出作业本,可盯着上面晦涩难懂的文字与陌生的符号,笔尖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
揉了揉眉心,准备放弃,一本一模一样的练习册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她的桌子上。
“快点。”
她诧异了一瞬,看右上角整整齐齐写着“宋晚桥”三个字,铁画银钩,像是笔底生了春风。
轻轻提了一口气,她客气地递还给他,“不用了。”
周围有看见的人,低头窃窃私语,多半是在说她不识好歹。
看到她僵在半空中的手,宋晚桥眉峰微微隆起,白皙的脸上露出黯淡的表情,没再理她,接住练习册去了其他地方。
哼!她是死是活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要自作多情给她抄作业,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越想,宋晚桥心中越升起了一抹烦躁,他试图压下它们,可怎么都熄灭不了。
晚上一下课,教室里就人潮涌动,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男生勾肩搭背着结伴出去,女生手挽着手迈出轻盈的步伐。
姜漓歌把笔帽随意盖在笔上,捡了几本书装进书包里,拉好拉链走出去,大熊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
忽然,一阵低微到不知道是呼吸还是说话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姜姜,对不起,我代我妈向你道歉,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就那样,动不动就摆谱,平时在家也是对我大呼小叫的,你不要怪她。”
“没事儿,我爸脾气也不好。”
她动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下午那些嘲讽的话语清晰地映在脑海,像一团一团乌云,遮住她的双眼,怎么挥都散不掉。
“我真不知道我妈会把那些东西翻出来,我明明藏地很隐秘,对不起……姜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在你家里,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方糖眸色担忧,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开口“姜姜,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就和我绝交,不理我了吧?”
“你想什么呢?不会。”姜漓歌哑然失笑,不知道她这个想法从何而来。
“真的?”
“嗯。”
“那我们拉勾。”
“好。”
姜漓歌伸出小拇指和方糖勾在一起,大拇指和她轻轻一碰,算是简陋地盖章。
方糖信誓旦旦的声音里带着一分雀跃,“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好。”她轻轻应下。
大熊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喝了一口,“能别腻歪了吗?没看到这儿一直站着个大活人吗?”
“姜姜,这儿有人吗?”方糖装模作样左顾右盼,四下搜寻了一下。
“好像没有,都走光了。”
“喂!你们两个!算你们狠!”
大熊跺跺脚,气哼哼走在前面,留给她们一个绝情萧瑟的背影。
她们俩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下到楼梯口,方糖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既然没有生我气,刚刚为什么没等我就出来了?”
“我……”姜漓歌想说,她只是因为那些人的话魂魄游离了一会儿,可看她愧疚单纯的样子,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害怕遇到你妈,毕竟以后,我们只能进行地下恋情了。”
“地下情?哈哈哈哈,听起来搞笑又刺激。”
方糖一扫心中的阴霾,捧腹大笑,亮闪闪的眼里看起来还有些憧憬。
姜漓歌回到家,发现她爸她妈和她弟破天荒的都没睡。
姜世离正坐在四角桌旁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酒瓶往里灌。
她妈王燕抱着她弟坐在一边,噤若寒蝉。
看来,姜世离又发脾气了。
他嗜酒如命,可酒品真是不敢恭维,喝醉了从雪地里爬回来是时常有的事儿,坐在开水瓶上睡觉也屡见不鲜,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喝醉了神志不清,会打人。
果然,看到姜漓歌进门,他脸色铁青,从里到外散发着凉气,斥责她,
“那个方糖,以后不许再和她一起玩了,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还有她那个妈,什么玩意儿!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趁早和她断了,听到没?”
“凭什么?”
“凭我是你老子,凭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你呢?天天在学校里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那你呢,狐朋狗友一大堆,吃喝赌样样精通,还不知道嫖不嫖?打架斗殴,家暴虐童,自己满身污秽,搞得一团糟,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姜漓歌反唇相讥,想到下午同学们对他的各种猜测嘲讽,自尊心有些无处追寻,再加上他对方糖恶语相加,此刻她把对姜世离累积已久的怨恨一股脑倾泻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你没听到吗?”
姜世离被噎了一下,五指用力圈住瓶身,可怖的眼神紧紧盯着姜漓歌。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边缘。
还没等王燕反应过来,明晃晃的巴掌已经落在了那张娇嫩如水的脸上。
疼痛感让姜漓歌的身体也随之抖动。
又是左脸!前几天的巴掌带给她的阴影还没消失殆尽,心里旧伤复添新伤。
“你干什么姜世离,你疯啦?”
王燕慌忙把她弟弟放在床上,站起来拦在姜漓歌面前质问姜世离。
“我就是疯了怎么了?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那孩子说错什么了吗?哪一条不对你要打她?”
发霉的房顶掉落下一张蜘蛛网,轻轻贴在姜漓歌的鼻子上,她将它们抹掉,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他们说了什么,只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翻滚。
她不发一言,蹲在地上从床底下捞出来一大袋衣服,抱起来就往外走。
“哎,姜姜,女儿,你去哪啊?”
“让她滚,有本事永远都别回来!”
王燕剜了姜世离一眼,跑了两步去追她,她弟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六岁的孩子,看到这样争吵的场面,不免会条件反射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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