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许浮生都没想到这两万侗族新兵不仅敢发起攻城,还数次攻上了这些不借助工具便几乎无法攀爬的碉楼。
往往一个重伤垂死的侗族战士怒吼和同归于尽式的冲杀,就会吓得十数个许浮生一方的战士纷纷后退。
执法队的战士往往在经过一个以为已经死的透透的侗族战士尸体旁时,经常会被一把握住脚踝,那一刹那的惊慌和错愕,常会使这些战场上的菜鸟付出死亡的代价。
若不是这一批战士从一开始就被强化过军纪,此刻士气低落的他们说不定已经溃散了。
好在南疆卫,青衫卫还有八百纳苏部落的战士,他们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会毫无不犹豫的终结对手的性命,这些屠夫的身影会毫不犹豫的出现在战场最惨烈处。
魏子通已经亲自上阵了,他不得不带着一直追随他的玄霜重骑战士们四处救火。谁都没想到2万新兵会造成如此恐怖的伤亡,更重要的是那种随时赴死的震撼,让许浮生一方的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底。
幸亏一轮又一轮的冲击后,仅剩的数千侗族战士终于无法再登上碉楼。
两万侗族战士,没有被击退过,几乎全部是被杀光的。
许浮生脸色铁青,负手而立,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极度的愤怒、不解、不安,甚至还有恐惧,使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纵使他很早以前便明白信仰的可怕,可当真正切身站在这炼狱般的战场,感受过这种力量后,那股让人根本无处宣泄的情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不是自己这方有着数万大军,还有魏子通这样的统帅和那些精锐的战士,如果不是自己和林徽羽第一时间耗尽体内真气袭杀了侗族的数位指挥官,如果这两万侗族战士不是新兵……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那么这两万侗族新兵真的很可能创造出一个奇迹,攻破由四万大军防守的黎平城寨。
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战斗从清晨到黄昏。
随着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侗族剩余的数千战士终于退兵了。
数千个凄凉而悲壮的身影由于没有了攻城器械,终于徐徐退向了远方。
此刻整个黎平城寨的碉楼全部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一万五千多名的侗族战士倒在了这片土地上,陪伴他们的是近2万的执法队新兵。
“公子,还追吗?”已经浑身是血的魏子通问道。
许浮生一脸阴郁,缓缓扫过惊魂未定的执法队战士,已经疲惫的南疆卫战士,还有近乎虚脱的八百纳苏部落勇士,还有此刻也已经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林徽羽。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仍是一片寂静的南疆大营,长叹一声道:“让战士们修整吧。”
尽管他极不愿意放这些剩余的侗族战士回去,但他不想再刺激南疆联军,哪怕连试探都不敢。
瞭望台上,宋文召和数位统领已经一动不动的在这里站立了数个时辰,八万南疆战士和他们的将军们一起,静坐着观看了整场战争。
直到侗族战士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宋文召才长叹
一声,低声自语道:“看来我已经忘了战士应有的样子,犹豫和理性让我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哎……”
哪怕再如何绝望,也不能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奇迹的存在,这是宋文召在这场落幕的战争最后发出的感慨。
夜色悄悄的将血染的黎平城寨掩盖了起来……
城寨主楼的最顶端,一个落寞的身影仰头灌着一坛南疆特有的烈酒,犹如鲸吞的他一口气将一坛酒灌入了喉咙,丝毫不顾刺喉的辛辣和洒的到处都是的酒水。
他的一身盔甲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原本清雅俊秀的面孔此刻血迹斑斑,狰狞无比。
林徽羽安静的坐在他的身侧,静静的看着许浮生发泄。
“你说这些蠢货,只有两万人,竟然还敢来攻我的城寨,这……这不是送死吗?真是些不知所谓的傻瓜!”许浮生近乎呢喃的嘟囔道。
“可是公子,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许浮生低声咆哮着,再次伸手抓过一坛烈酒,一饮而尽。只是他的手却抖得厉害,差点将酒坛碰翻。
许浮生烦燥地晃了晃头,他很想麻醉一下自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但这一世修习了武道的他,在喝下数坛烈酒之后,头脑依然非常清醒。
“公子,你在害怕。”
“我不想承认,但是……是的,我是在害怕!这些人都疯了!”许浮生不满的诅咒着,年轻的侗族战士不甘的双眼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一直以来,许浮生都知道信仰的可怕,可对于他一个金钱至上,生命至上的主义者,他不得不承认还是低估了这种信念的力量,他根本无从理解这些侗族新兵战士的想法。
不知何时,李秀宁和杨清儿也在小斐儿的陪同下来到楼顶,竹叶青近乎淡然的说道道:“你这种人当然理解不了什么叫牺牲。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用理性和利益去衡量,正因为有这些傻瓜的存在,世界上才会多了许多叫做‘奇迹’的东西。”
林徽羽平静的双眼淡淡扫过竹叶青,冷哼一声道:“哼,奇迹,只是愚蠢罢了。对待不怕死的人,杀光就是了。如果不怕死真的有用,我们也不会来到南疆。”
李秀宁饶有兴趣的看着林徽羽,她本能感觉到林徽羽有点不正常,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
许浮生只是想自我发泄一番,没想到李秀宁和杨清儿会出现。如今大局已定,许浮生也不再担心她们两捣乱。
微有醉意的他缓缓起身,扫了杨清儿一眼道:“我想不怕死的恐怕不止他们吧,哼哼!我倒要看看这奇迹能有几次。”
杨清儿横眉一竖,正待说话,许浮生却早扔下众人,扬长而去。
凤城,祭祀大殿内,各族族长云集,竹锦和秋菊早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跪在大殿中央。
老巫师坐在大殿上首,凤倾城站在他身侧。
“被蒙蔽的孩子呀,说吧,是谁指使你们毒害王爷的,我们在他的酒杯中发现了曼陀罗。”老巫师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的
响起。
“我们说…说…是…是…羌族,丹族长指使我们的……”竹锦的手指第一时间指向了正坐在老巫师下首的丹木吉。
“放肆!”丹木吉愤然而起,只是还未等他说出接下来的话,竹锦和秋菊对视一眼,二人已经咬碎了藏在舌头下的剧毒,一头歪死了过去。
老巫师心下暗叹一声,但还是望向丹木吉道:“丹族长,如果她们说的是假话,只有真相才能为你证实清白。
只是……眼下,还望各位族长做个见证,一切要等待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极灵混沌决》
“可是,圣元王朝大军已经入侵,我们现在必须赶赴前线抵抗圣元王朝,否则……”毛南族的族长皱眉道。
老巫师长呼出一口气,眼神缓缓扫过各位族长,道:“诸位也知道此刻正是我南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才需要各位齐心协力。
我们南疆连续遭遇这些祸事,恐怕除了神使大人,要是没有某些大族的支持,是不可能造成南疆今日之乱局的,只有我们一致对外,南疆才有一线生机。”
这一番话便诛心至极,内战便是羌族挑动的,这个指向显然便是相信了刚才两个汉人姑娘说的话,再加上丹木吉好像也就是因为那个汉人爱妾才发动了这次战争。
丹木吉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蓦然起身道:“血口喷人!”
老巫师最终没有再说话,只是长叹一声道:“就委屈诸位先暂留王府吧。”
说罢被凤倾城搀扶着向大殿深处走去:“凤儿,南疆百年的历史怕是已经终结了,未来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我能为南疆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师傅,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驸马不是神使吗?”凤倾城这些日子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出奇的没有愤怒,反而释然平静远超往日。
老巫师顿了顿,微笑道:“他是神使,南疆道只有在他手中才会有一线生机。我曾在命运的彼岸看到了我们南疆的未来,孩子,有的时候变革会带来阵痛,但同样会带来新生。
我不希望南疆道还能和百年前一样,也不指望能重新崛起,但在未来前所未有的乱局之下,我希望南疆还能传承下去。
神使大人没有背叛我们,他只是选择了一条更为激烈的道路而已,如果非要说背叛,那背叛的不是神使大人,而是我们的内心。
我老了,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更高的存在,但我在驸马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我选择支持他,无论是哪种选择。
南疆有没有王爷,独不独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疆一定要有传承,无论如何,凤儿你一定和他留下一儿半女。”
凤倾城默然不语,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南疆道的历史,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丈夫,这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一只手在操控着。
如果是因为驸马的到来,南疆才会有今日,可为何师傅还会让他成为驸马,巫神还会降下神谕?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南疆道还会有今日这番乱象吗?答案谁也不知道,过去的便已经过去,世上没有假如。
重要的是,自己后悔嫁给他吗?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