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西沉,许浮生和章公卿站在对岸,望着营地灯火点点,炊烟四起。
看似宁静和平的表面,内里却不知蕴含了多少凶险。
章公卿长叹一声道:“若李密按兵不动,又不派人来烧粮仓,我们便索性只留五千人在偃师,其它人悉数分水陆两路往攻洛口,趁洛口兵力薄弱,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夺城;
然后再从容返回偃师,拖住李密的后腿,李密退,我们便固守洛口。”
许浮生微微一笑,大概能明白章公卿此刻的心情,这种方法也不是行不通,但却必须做到两件事,首先就是要荡平孤独家的禁卫军,使东都安定下来;
其次须切断金墉和河阳的补给线,其中尤以后者难以办到,否则最多也是对峙之局。
章公卿比谁都明白这种情形,只是值此冒险时刻,难免心情会激荡起伏,许浮生遥望对岸,平静淡然道:“放心吧,李密一定会来的,而且会快的出乎我们的意料。”
见运粮车队已安然渡河,浮桥已尽,章公卿已经收起心思,眼神再度露出沙场老将的坚毅。
二人朝木寨大门驰去,沿途挤满车马兵员,纷纷朝章公卿行礼。
二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许浮生饶有兴致的望着城内大军乱而有序的情形,想了解圣元王朝是如何治军的他随口问道:“章将军的大军是如何划分各级军官界限的?”
几日接触下来,章公卿也不避讳许浮生,微笑说道:"一支军队,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如何将众多人马编组成可用于作战的劲旅,只有一个法则。
‘治众如治寡‘是也,即是以五为伍,二伍为火,五火为队,二队为官,二官为曲,二曲为部,二部为校,二校为裨,二裨为军。
无论十百千万之数各有统制,一知相应,一气相贯,如亿万丝为一缕,曲绾直引,无不如意,不见一丝之异;此整而不乱之兵,而大将总其纲领,达到以简驭繁的成效。
全军从将至兵每人都明确自己的岗位和与上下左右间的关系。制定则士不乱,那时便有治众如治寡的效果。
当然,无论是伍、火、队、官、曲、部、校、裨、军,又或伍、队、旗、哨、司、营、师,都只是名称不同,但均以什伍为基础,其理一也。
另外还要设定号统手、鼓手、旗手、大夫、马夫、认旗手、木匠、铁匠等人选,各司其职,组成完善的作战系统,这才有资格到战场与敌人决雌雄。"
许浮生点点头,也不出声,他只是好奇圣元王朝军队的组织机构,不代表他不懂整个作战系统是如何运转的,但能藏拙的还是要藏拙。
章公卿正打算继续,一名亲兵气喘吁吁的跑来,气急败坏道:"报告将军,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我们的粮草被人烧了。”
章公卿跟许浮生对视一眼,眼中的暗喜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扭头气急败坏道:“前头带路。”
章公卿和许浮生到时,一众将领已经站在粮仓前,众人目瞪口呆的瞧着已化为焦炭的大粮仓,一言不发,地上排着十条仓犬和十多名守兵烧得难以辨认的尸体。
这是城内十六个粮仓之一,但存量却等若其它十五个粮仓加起来的货量。大火起得既快,
同时生出十多个火头,若非有高墙把它与其它民居分隔开来,兼又是阴浓湿重的春夏时节,灾情可能远不止于此。
负责守仓的偏将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神态可怜。
章公卿怒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我已加派人马防卫,怎会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着,便烧成这样子,至少也可把火救熄。"
那偏将颤声道:"救火的井子都给人以沙石塞了。"
章公卿一呆道:"奸细如何能把沙石运进来?"
旁边有人已经肯定地道:"只要派人搜查一下,定可发现有地道一类的东西,此事该是敌人处心积虑的奸计,最好派人检查一下城内所有仓库。"
当下有人领命去了。
负责粮草的离平凑到章公卿耳边低声道:"此事叫错有错着,我刚把真粮移往城外的营地去,此处烧的全是假粮,因为全由我的亲兵负责运送,其它人都不知新运来的是假货。"
章公卿大喜道:"离将军办事的效率确是惊人,早先那五十辆骡车载的是否就是真粮?"
离平点头道:"正是真粮!"
章公卿精神大振道:"这真是天助我也,现在我们要仍做出粮食被烧的样子,全力搜查奸细,凡没有户籍的外人都要关起来审问,同时重赏举报可疑人物的城民。
另一方面加强营仓的防卫,设法另辟秘密粮仓,储存粮食。"
离平点头领命离去,许浮生长呼出一口气,内心暗道:“成了,李密应该马上就到,只要李密大军出城,林徽羽就可脱身。”
天色大亮之际,许浮生听的营外一阵喧闹,章公卿已带着侦查骑兵迈入帐内,大声笑道:“许公子,李密来了!”
许浮生从床上坐起,面露喜色道:“来了多少人?”
章公卿身旁的段铮兴奋道:"我已和各地眼线联络过,并亲眼目睹李密的先头部队朝偃师直逼而来,若不停留的话,明天我们便可在城墙看到李密反贼的旗帜。
我已派出十多名武道高手,密切监视他们,消息将会以信鸽传回来。"
许浮生皱眉道:"动的是哪支军队,人数有多少?"
段峥显然知道许浮生的地位,恭敬道:"动的是城外由陈智略、樊文超三人率领的新兵,城内的主力军仍没有动静。"
章公卿担心地道:"李密又想用诈了。"
许浮生紧接着问道:"你们的人有否潜入城中探看?"
段峥傲然道:"有,但军队所在的民房防卫森严,我怕打草惊蛇,只能在远处察看,城内情况一片安宁,显是李密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信心十足。"
章公卿皱眉朝着许浮生问道:"许公子,那批新兵是否真如您传回的消息那般不堪?"
许浮生还未说话,段峥便说道:"陈智略所部的先锋队人数约在三千许间,于黄昏时候起行。
由于被林木阻挡视线,我只能从扬起的尘土推测兵员的众寡,知其全为步兵,且部伍不肃,可肯定非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
此时亲兵来报,收到前线以飞鸽送来的情报。
章公卿拆开飞快瞧了一遍后,递给许浮生道:"李密的城外部队已陆
续拔营分两路朝我们推进,但城内主力军仍全无动静,看来他是想诱我们出击。
假若我们真的给他烧掉粮草,亦只有在粮尽前尽早决战,而不会苦守孤城。"
段峥点头道:"那时他就可以让主力军突击我们,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浮生摇了摇头道:"不对,李密帐下有高人布局,不可能这么简单便按照我们计划好的来。"
转头望向段峥问道:"照你的人所见,城内驻军的民房区的门禁哨岗是否严密得不合常理?"
段峥露想了想,点头道:"确是如此,巡逻者非是一般兵卒,而是李密麾下的高手,才令我望而却步。"
许浮生顿了顿道:“不对,肯定有我们没想到的地方。大军调动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章公卿疑惑道:“许公子是怀疑李密的主力已经出城?”
等等,我的人马上就到,问清楚我们再做定夺。
话音刚落,便有近卫来报,有人求见许公子。
十八进入大帐,神情肃穆道:"公子,李密的4万大军正在出城,他通过预早掘出的三条地道,把主力大军分批移往北邙山。"
章公卿紧张地问道:"知否他们扎营的地点?"
十八摇了摇头道:"大军一旦出城,我们的人便再无法传递消息,兼且李密在山路险要之处设下哨岗,欲跟无从。
但按照目前的速度,最早也要多一晚时间李密的主力才可全体移师北邙山。"
众人俯瞰桌上的战略图,只见邙山在金墉城的左上方斜下直抵偃师东北处,连绵百里,占地极度。
若不能把握到那四万人的行踪,开战后将可成能从北面任何一处钻出来的奇兵,都大惑惊懔。
十八道:"现在我方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兼且对方高手如云,只要露出形迹,想逃都逃不了。"
许浮生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片刻后才道:“如我所料不错的话,李密的大军应该会在邙山的道观附近。”
章公卿大惊道:“公子的意思是道门会直接参战?他们难道敢置千年道统不顾?”
许浮生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章将军你留守大营,我前往邙山一趟,如果不能确定李密主力动向,那你坚守偃师即可,至少要确保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章公卿点点头,向十八问道:"现在李密金墉方面形势如何?"
十八道:"留守的是王伯雄的部队,李密另一大将邴元真则镇守洛口,两城的兵力都在万人以下。"
许浮生转头望向章公卿道:"章将军可知邴元真此人?"
章公卿点点头道:"此人颇有谋略,擅长守城,但却欠缺胆色,非是冲锋陷阵的人选。"
接着冷哼道:"陈智略、邴元真等均为绿林起家,与李密得自亲王手下的裴仁基、徐原真这批我朝将领一向不大和睦,所以只要能突破李密之军,保证李密立刻便会陷于四分五裂。
届时只要我们施出怀柔手段,可令李密各部不战而降。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大破李密隐入邙山的奇兵!"
许浮生微微一笑道:“章将军不必着急,我这就带人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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