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含珠话音落下之后,只见她庶母冷冷一笑,一抖手枪尖便起了一个碗大的枪花,连声喝道:“来,来,来!我不是你亲生母亲,不听你的花言巧语!”手中的枪随即也直刺过来。
甘含珠一跃避开四五尺,双手一抱冷声说道:“那就恕女儿、女婿无礼了!”只见甘含珠俏脸含煞,浑身真气鼓荡,两把刀翻飞上下,风随刀发,满地尘埃激起,如狂风骤雨,如万马奔腾,如雷霆万钧,端得是刀如重浪,势不可挡。
而其庶母此时也没有丝毫留手,枪出如龙之下,空中犹如暴雨梨花,绽放出一阵阵凄厉寒芒,向甘含珠绞杀而去,双方你来我往,不断厮杀,连房屋都摇动起来!
蒋温伦这才识得厉害,惊觉之前两关把手之人多半是留了手了,然而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饶是蒋温伦知道自己的本事与两人相差甚远,也提着铁棍便上。
蒋温伦虽然是读书人,但练了一年的武功,也带了些以往没有的血性,转动手中铁棍,争先杀上。一来欺她庶母是个女子,二来听得甘含珠说,她右膀有伤,所以自己的胆壮起来后,一铁棍朝着其臂膀劈去。
甘含珠的庶母见蒋温伦一棍子打来,眼中却露出一丝轻蔑之色,枪尖一挑,随便挽了个枪花出来,就将这一棍挑了回去,蒋温伦受此一击,就彷佛碰在一块大顽石上一般,铁棍反了转来,险些儿碰到自己的额头上。
蒋温伦险险收回铁棍之后,只觉得自己两条臂膊都麻了,定睛一看,自己虎口都已经震出了血。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声没用,就已经被甘含珠招呼道了背后。
甘含珠一连两刀,架住了枪,向蒋温伦呼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蒋温伦闻言,哪敢怠慢,一伏身,便从刀枪底下,蹿出第三重门外。
只听得他庶母此时收了枪,开口骂道:“好丫头!你欺你老娘我手痛,我就让你过了我这一关!看你父亲哥哥回家,怎么收拾你们!”
甘含珠没回答,撇了她庶母,也蹿到外面来,擦了擦了头上香汗,才对将温伦说道:“我们在此休息片刻,才好去求二爷爷开恩!我这两位母亲,我生母是怜惜我,庶母是怕担了杀我的干系,心有顾忌,但就算我父亲哥哥,在二爷爷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要是他真的不管不顾,硬要留下我们二人,就真的不是这么好相予的了!”
蒋温伦刚碰了那一枪出来。自看手中铁棍。已碰了一个寸来长、五分多深的大缺口,棍头也弯转来了,不觉伸出舌头来,半晌缩不进去,心里也是暗暗发愁,之前自己妻子说她二爷爷的本领可怕,蒋温伦还半信半疑。
现在在甘含珠口中不怎么厉害的庶母手里试了一下,蒋温伦心里顿时有数了,想来甘含珠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是怕自己本领不济,随意出手送了性命,其等看着甘含珠长大,自然有些感情,自己说白了
只是外人一个,要是动起手来,那可是半点情面也不会留,蒋温伦还不知道是如何死的呢!
蒋温伦正在思量了半晌,却是开口叹息道“为夫无用,却是连累娘子了”甘含珠知道蒋温伦见了众人的本事,已成惊弓之鸟了,心里若再生出颓废的心思,怕是自己就要放弃了,是以连忙开口安慰。
“我要休息片刻,就是怕他老人家不许!论我的本事,是敌不过他老人家的,不过他老人家向来疼爱我,我们又不过只求脱身。只要你知道见机,乘隙而走,不要和刚才一般莽撞行事,到我喊你走的时候,你便闯出去!你出了了大门,我一个人就好脱身了!”
蒋温伦闻言,心神略为安定了些儿,随后开口说道:“你若和刚才一样,能将二爷爷的杖架住,我逃出去也是不难的,这一次我不会莽撞行事了”甘含珠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蒋温伦又是一阵安慰。
待蒋温伦自己安定了些之后,甘含珠便低头沉思起来,其实甘含珠知道自己的武道修为,是拍马也赶不上甘二爷的!甘二爷当初与自己的爷爷走南闯北,刀头舐血,闯出了偌大的名声,最后自己爷爷死了,甘二爷却得以全身而退,其中本事,可见一斑。
自己从小练武,甘二爷闲来无事也会出言指点,其虽然不亲自下场,但每每出言教导自己,便是父亲与哥哥,都是心悦诚服,一副正该如此的模样,其境界之高妙,可见一斑,甘含珠私下揣测,自己这二爷爷,多半便是凝练了武道金丹的高人。
虽然老不以筋骨为能,但甘含珠也只是先天境界的小辈而已,如何能与武道宗师比得?甘含珠两把刀的许多路数,还是甘二爷手中传来的,到其跟前施展,只怕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但是甘含珠为何主张蒋温伦去向甘二爷作辞,来冒这种大险呢?原来这其中也是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缘故。
甘禄堂虽然纵横绿林,但并非一开始就继承祖业,做这无本买卖,像甘禄堂这种独行大盗,比起绿林中成群结党的强盗,还要危险十倍!绿林强盗,大多明目张胆,纵横劫掠,来去如风,平时却尽避众人,一旦出现,都知道他们是强盗。
譬如扶风郡内的九大寇就是如此,他们往往仗着人多势众,依山凭险,寻常人物奈何他们不得,便是有了不得的人物看他们不顺眼,定要与他们为难,捣毁其巢穴,他们另觅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啸聚起来,不难立下旧业!
至于甘禄堂这种独行强盗就不然,他们虽然也是杀人越货,极凶狠的强盗,表面上却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平时也与寻常人家住在一块,有田产,有房屋,也与一般人一样完粮纳税,并和官绅往来。
凡是绿林强盗的家伙什,那是一点儿也没有。他们行事的关键,就全在身份秘密,丝毫不能露出形迹,以免给外人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若外面一
有了风声,他们麻烦就来了!所以甘禄堂一家,基本上都是一条船上的,便是没有亲手做这买卖,也脱不了其中的一些干系。
甘禄堂招蒋温伦作赘婿,最初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一开始见蒋温伦年纪轻,父母都死了,没有了什么牵挂,本领虽不见得十分高强,然而年轻人,只要根骨好,配合着甘家的资财宝物,甘禄堂再悉心教导一番,自然是能够有所作为。
所以甘禄堂将蒋温伦招为女婿之后,渐渐试探蒋温伦的口气,若肯上自己这一条船,就传给他些本领,介绍一些江湖关窍,好替甘家作个上好的帮手。
当时甘禄堂觉得蒋温伦年纪轻轻,生活又没个着落,又怜爱娇妻,断然没有不肯上自己这条船的道理,谁知几次用言语试探,都是话不投机,后来蒋温伦渐渐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言语之间虽然含糊应是了一些,然而到了下决断的时候,却始终不肯答应一言半句。
甘家父子见状心里也明白了,蒋温伦多半是不肯上船,作自己的帮手的,所以之后也是绝口不提,再来探问了!甘含珠见丈夫立志远大,不肯委身绿林,她也是一个自幼饱读诗书的女子,怎么肯劝丈夫失节呢?
丈夫既是不做强盗,自己家里,势必不能容他,人住在家里碍眼不说,蒋温伦的日子也只怕过得郁郁不矣!蒋温伦若只知道迷恋女色,贪图温饱,那就算在甘家住一辈子,自己父兄也不会有别的念头!
无奈同床共枕这几月,蒋温伦外柔内刚的性格,甘含珠却是十分明白,在其说出心中想法,一定要离开这里的话之后,甘含珠心中踌躇了好一会,这才下定决心,说出等父兄出了门后,即去向二爷爷作辞的主意来。
之前让甘含珠踌躇的是,就算勉强将蒋温伦留住,他是一个读书人出身,不知道江湖上的厉害,心里又恨的是这些枉法不公的事情,万一父兄有了别的的念头,更是危险得很!此时光明正大的作辞出去,危险是危险,然而却还是有希望能够侥幸脱身。
如果还留在家里,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蒋温伦这条小命多半也只能明明白白地交代,以自己父亲哥哥的本事,甘含珠想救也是有心无力。这也是古人说的“女生外向”,大凡女子一嫁了丈夫,心里就有了转变,再也不是当初温婉恭敬,侍奉父母的模样了。
当下甘含珠与蒋温伦休息了片刻,不敢再耽搁下去,急忙紧了紧包袱的结头,绰了手中宝刀,直奔头门而来,蒋温伦一路跟着,面上的神色确实明灭不定,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只见甘二爷,当门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左手支一条茶杯粗细的杖,黑黝黝的,也不知是钢是铁,有多少斤重量,右手拈一根旱烟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里吸烟,那旱烟管,也足有酒杯粗细,两眼迷离,似乎被烟薰得睁不开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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