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也没怎么寒暄,直接就到了江家大门前。江家虽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曹川郡内经营多年,根基早已颇深,徐遥三人外貌出众,又不稍加遮掩,自然是早就落在了江家人的眼中。
眼看这江孤兰请了两个道士来,江知承心里不仅有些犯嘀咕,自己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高来高去的侠客。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些江湖中人背刀挎剑,是天不怕地不怕,万一惹到这些人头上,那可不管你什么身份,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王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完事了。
当然,江知承虽然不知这两个道士的底细,但江湖上凡是道家门派,名声都还过得去,应该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角色。而且以江孤兰的身份,江知承也不觉得对方能请出什么绝世高手来。
虽然心底如此作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江知承思来想去,还是着管家请了自己相熟的一位拳师来家里坐镇。
这不,江知承这一壶茶还热着,那周姓拳师就已经到了,只见姓周名敦的拳师人本来还在远处,两脚突然在地上一跺,使出一个鹞子钻天的架势,凌空足有三丈多高,直扑下来,脚还不曾地,就又变了一个饿虎擒羊的身法。
其来势虽猛,却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端的是有一番真功夫在身,江知承虽然心底暗怪对方到了自己家里了还有意卖弄拳脚,但自己现在正是有求于对方的时候,当下陪了笑脸,跟对方攀谈起来。
这姓周名敦的拳师出身北齐行伍,在北道上整整称了二十年的好汉,南七郡也游了一转,最后年纪有些大了,气血渐渐衰败,这才动了定居的心思。
要说这南楚地界儿上什么地方最好,那自然是人杰地灵的江南郡了,但周敦功夫稀松,心里却是拎得清楚,江南郡是天下间有数的风水宝地不假,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卧虎藏龙之地。
自己这点微末功夫去了,不要说安心养老了,能不能活命都是一个问题。所以这周敦思虑再三,就来到这曹川郡之中讨生活。周敦本来是行伍出身,这一身的功夫虽然不甚出彩,但也是扎扎实实。
先天初期的境界闯荡江湖已经有些勉强,但在城池里教个拳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当然,曹川郡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大郡,周敦能在其中混得如此如鱼得水,靠的自然不仅仅是自己拳脚上的功夫。
自己虽然是粗人一个,但周敦交的朋友却偏偏是近贵文雅,凡是本地叫得出名字的的乡绅,基本都与其多多少少有点交情,所以当这江知承有请的时候,周敦自然是毫不迟疑地动身过来。
两人正寒暄间,江孤兰便带着徐遥两人踏入了大堂之中,江孤兰看着满堂的江家族人尽皆在场,而自己的仇人江知承正坐于主位上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江孤兰就知道事情多半不会
和平收场。
若是江知承还有一丝丝转圜此事的打算的话,这里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人,想到这里,江孤兰心里忽然有一丝轻松,之前所有的伦理道德,是非公论,在这一刻都被这个饱读诗书的女子抛在了脑后,在这一刻,她只想这个坐在大堂后方的男人,为自己的贪婪无度,卑鄙无耻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孤兰心中如此作想,面色便有些转冷,而徐遥和钟晓却很有身为外人的自觉,江孤兰不发话,两人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而江孤兰与江知承一言不合之后,很快便吵得不可开交,期间不停有辈份高两人一些江家长辈出来和稀泥,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拉偏架,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江孤兰人才两失,现在言明不要财物,只要个是非公论,一干长辈就算只是怜惜江孤兰过往遭遇,已经是孤弱一人,也应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然而这些长辈说过来说过去,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套,根本不敢稍稍拿江知承一点眼色,江知承到了后面只是冷笑连连,不来搭话,自有一干江家族人为其招呼。
说到后面,江孤兰渐渐低下了头,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去,在场江家族人见状,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此事谁是谁非,众人活了大半辈子,岂不明白?但现在江知承势大财雄,江孤兰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与其相争?
况且江家虽然在城内也算得上叫得出名字的大族,但混得不如意的,却也不在少数,江知承做事有些混蛋不假,但其麾下产业可不少,在江知承手底下讨生活江家族人不知凡几。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肯摔了自己的饭碗,去替江孤兰讨一个所谓的公道呢?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事情看似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哪知江孤兰猛然抬起了自己刚刚低下去的头颅,抓着自己面前那名犹自喋喋不休老者的衣襟开口说道。
“我记得你,十年前,我父亲刚刚调职金陵,你那儿子充三年徭役却中途逃走,按律当斩,就是你亲自来金陵拉着我爹爹的衣袖哭诉,说你家里三代单传,只此一根独苗,寻死觅活要我爹爹解救,我爹爹舍了脸皮去兵部好说歹说,这才轻轻判了,当时你这老东西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爹爹,怎么?现在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江孤兰突然说出这一阵话来,其面前的那位白须长者没想到江孤兰大庭广众之下翻起旧账来,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现在被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孤兰却不管着老者是什么反应,说完之后便放开了对方的衣襟,又看向侧面一个中年人开口说道,“还有你,我也记得你,当年你死了母亲,自身困顿无钱安葬,遍
求族中,却无一人理会。爹爹当年还未任官时,两袖清风,却也变卖了家母遗物,为你凑上,以全情义,后来你读书进学,中了秀才,又是我爹爹亲自找了同僚,替你安排了一个衙门里的职司,这些恩情你不思报答也就算了,现在我爹爹尸骨未寒,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这中年人闻言面上也是满目羞惭,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江孤兰却不准备停下,又看向一名青年人,“还有你,之前你因犯了这江知承的忌讳,睡在桥洞底下,吃的是残羹冷炙,受的是族人冷眼,我丈夫不忍你年纪轻轻,便受此磨难,亲自把你叫到店里做小工,你现在就忘了当初这老狗是怎么对你的吗?”
江孤兰越说越是激动,江知承却不打算再让江孤兰“胡言乱语”下去,径直站了起来,“够了!你父亲当初没有族里的帮衬,哪里能考上科举?怕是连去赶考的盘缠都没有,发了迹了,帮扶一下族里那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现在人都死了,你这小女娃子还想挟恩图报不成?”
“之前你一直跟我胡搅蛮缠,我念你父亲相公新逝,我们又是份属同族,我多多少少还要念一点血脉情谊,没想到你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既然如此,我江知承也犯不着与你继续客气.....”
这江知承说着说着,就跟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一群虎背熊腰的家丁就这么围了上来。也就是这时,本来老神在在,在原地闭目养神的徐遥突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手中宝剑随便挥出一道炽烈的剑气,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灼烧的痕迹,之后就冷冷地说了一句,“过此线者,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江知承虽然不通武道,但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徐遥这一道剑气挥出,江知承心中就暗道一个不好,明白徐遥的修为定在先天期以上,这样一来,江知承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曹川郡城好歹是一郡郡治,就算曹川郡没有江南郡那般繁华,那也有些厉害的人物盘踞其中。先天期的武者在曹川郡城虽然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但要拿出来抖威风,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徐遥与钟晓两人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武道修为,怎么看都是大有来历,万一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江家可就永无宁日了。
江知承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两位少侠,老夫虽然不通武道,但也素知江湖规矩,两位既然被我这侄女请来保驾护航,老夫也卖两位这个面子,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不想遮遮掩掩,徒惹人笑,老夫之前确实与我这侄女有些误会不曾厘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孤兰如此不知轻重,几次三番前来闹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将此事上报官府,是非曲直,自有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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