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浮生不若尘

第27章 不敢往下想了

    
    三十分钟的行程,动车徐徐进站,胡茹薇取下行李,出了站台。
    那儿,她的弟弟胡芦笙正撑着一把大伞往这儿翘首凝望。
    下小雨了。早上天便阴着,这会儿,飘起了零星小雨。
    小伙子本不怕淋,但挂念着姐姐,便细心地备了把伞,他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拥挤人群中的胡茹薇。
    “姐——,我在这儿呢!”他朝他的姐姐挥了挥手。
    “芦笙,你来了。你等多久了?车呢?”昨晚她便与弟弟通过电话,让他在这个地方会合,之后,他们一起去葫芦湾。
    “路路挺可爱的。”胡芦笙嘀咕了一句。
    “哦?”胡茹薇疑惑地看了她的弟弟一眼,“你怎么知道?”
    “姐,你忘了,你在QQ里存了大量的相片,我最近比较头,会上网浏览网页,顺便闯进你的QQ空间看过,路路,那的确是个顶可爱的小姑娘。现在我能理解你想去看那孩子的原因了。”胡芦笙道,“姐你有没有想过,把路路接到我们这边来,如果你想要路路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到手的。”
    “再说吧!”胡茹薇看了她弟弟一眼。她正与子豫交往着,她怎么可以告诉子豫,她有一个孩子;她怎么可以向他开口,让他来当路路的后爸。再说了,运贵会同意吗?还有爸爸那边,也是行不通的。
    她可以想象那将是一个多么难堪的局面,不管于她,于子豫来讲,那小姑娘横在他们中间,都会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车站下面那样小树下。我带来了我的一个兄弟,他叫胡钰,会点拳脚功夫,我们平时都唤他小钰。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也是学过功夫的,这个你知道,在我十七岁那年,爸爸就让我去了东山文武学校,我那几年武功也不是白练的。此番前去,若那一家子敢对我们怎么样的话,我定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胡家不是好欺负的。”胡芦笙边说,边挥了挥拳头。
    “芦笙你想多了,事实上薛运贵一家子并不坏,相处一年,我觉得他们都是实在的人。”胡茹芦薇辩道,“这次我们去探望路路,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想归这么想,总得预先提防一步才对啊!”胡芦笙电视里的"真情回放"一栏节目内容看得多了,心里早早有了防范意识,“依我看,姐,这次你就别去了葫芦湾,让我和小钰代你去算了。你要带什么去给路路,我帮你带过去好了!省得到时麻烦。”
    “你在怕什么吗?弟。”茹薇问。
    “是的,我在担心,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担心,运贵那家伙会聚众强留你下来,到时我们几个人势单力薄,去了出不来。”
    胡芦笙说着,拉开了驾驶座旁边的门,上了车,启动马达。
    旁边,副驾驶座上坐着他的哥们,听胡芦笙这么一讲,那胡钰也不觉转过了头,朝向茹薇道:“是啊,姐,你让我们两个代你去吧!你直接回景德。”
    “不会有事的,小钰。”茹薇感激地望向这个年纪与自己弟弟差不多的小伙子,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小孩,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着她了,我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顺便给她带点小礼物。”
    “那好吧!我们出发。”胡芦笙无奈,打开导航,他看着胡茹薇在后座上安顿好了,这才踩下了油门,别克离了小树,往葫芦湾方向疾速驶去。
    三个钟头之后,他们抵达薛家院门前,此时已是午后一点钟,在这之前,他们寻着了村子里的一家小店简单地把午饭解决了。
    推开破旧的木门,墙角歇着一担新砍的柴,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院子中间把一把谷粒撒向周围琢食的几只成年鸡。她衣着还算整洁,脸并不十分干净,较之从前,小脸蛋越发长得清秀可爱了。
    见来了几个陌生人,那小女孩惊叫了一声,慌忙扔下手中的小盆,跑向里屋,一边哭着一边叫唤着“爸爸”。
    “路路,别跑,是妈妈呀,妈妈来看你了。宝贝,过来,让妈瞧瞧,看,妈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来了。”胡茹薇紧追几步,到那屋门口时,薛运贵携了路路的手走了出来。
    他赤着上身,甩甩额前的发,把一件灰蓝色的半旧衬衫往向身上套去。估计刚从山上回来。
    “你来做什么?”薛运贵望着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一年有余的女人,怨恨之情油然而生,“你害得爸进了牢,你还有脸回到这个家来。”
    “这儿本来就不是我的家。运贵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家里安定下来并非我本人的意愿!”胡茹薇道,“至于你爸进牢,那是他咎由自取。拐卖人口本来就是触犯法律的行为,他现在不过是在为他曾经的错误行为买单罢了。”
    “你这贱女人,你还有脸回来,你来干啥,你说!你说!”
    从那里屋跑出了一个女人,那是她的所谓“婆婆大人”——薛亚梅,一年不见,这个曾经拦在院落阻挡她跑走的多么强势的女人,苍老了好多,头发白了一半。
    她一边叫嚷着一边冲向她心中的“准儿媳”,扬起了手,准备给她狠狠地一巴掌。
    胡芦笙及时地挡在了茹薇面前,接住了住了薛亚梅扬在空中的手腕。
    旁边,他的哥们胡钰摆出了驾势。
    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我只是来看看路路,我来看看她是否安好,我看完了就走。运贵,我希望你配合。我想,一个母亲来看望她的孩子总没有错吧!”胡茹薇转向薛运贵,她朝芦笙摆了一下下巴,芦笙马上会意,松开了薛亚梅的手腕,退至一旁。
    “妈,你让他们进来吧!”薛运贵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他曾经的妻子,转向他的母亲,随后让了身子,“那就进来坐吧!来者是客,请进。”
    厅堂里并不十分干净,在胡茹薇离开这个家之前,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做做家务,带带小孩,她乐意把居住的环境收拾的清洁一些,很显然,她离开这个家后,这个家邋遢许多,也许这正是它一贯的风格吧!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会一直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成长起来,那她会长成什么样?会是薛运贵的翻版吗?她的女儿,将来至少也应该有她这样的学历啊!胡茹薇不敢往下想了。
    “过来,路路,还记得妈妈吗?”她向她的女儿蹲下了身子,伸出了手,“过来,让妈妈抱抱。”
    那小路路,抱住父亲的大腿,把整张脸藏在了她父亲的腿后,过了两三秒钟,才悄悄地探出头来,朝茹薇瞧来。
    看茹薇拿出了一个芭比娃娃,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宝贝。出来吧!”薛运贵亦蹲下身子,用脸摩了摩女儿的手,“这是妈妈,妈妈出门打工一年了,多久没见,你就忘了妈妈了。瞧,妈妈手上的这个芭比娃娃多可爱啊,想不想要它。”
    “想——”那小女孩拖长了声间,抬头望向她的父亲,那双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是澄澈。
    “来,过来跟妈妈说说话。”薛运贵说着,抱起了女儿,起身,把她抱向茹薇。
    那小女孩这才离她父亲的怀抱,转向茹薇。
    茹薇接过孩子,把芭比娃娃递到了她的手上。
    “路路小姑娘,什么时候去上幼儿园呢?”茹薇问她的女儿。
    “快了,我长大了,就去幼儿园读书。”路路稚声稚气的回答着她母亲的问话,“妈妈,你去哪儿了呀,怎么都不在家里呢!”
    这小家伙语言表达能力发展得多好啊!在与她相处的一年时光  里,茹薇没人事的时候,就常常与她说话来着,借此打发寂寥的时光,想来她走后薛运贵也没少跟她交流,他是那样地疼爱这个女儿。
    胡茹薇怀抱着女儿,她亲亲她的小脸,摸摸她的小手,不停地与她说话儿。
    老天,她成长得多好啊!那次
    发烧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没有影响她的健康。这下里,她放心了。
    “运贵你有手机号吗?”她放下了路路,现在,那小女孩面前摆着一堆塑料片,茹薇方才给她拼了一架飞机,这下她正拿着她的飞机满院着跑得欢呢!
    “给,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运贵取了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刷记下了一行数字,把它递给了茹薇,“我最近跟了一个搞建筑的同学四处给人家做点工地上的活,买了台手机,你今后若是记挂路路的话,可以打我手机。路路的情况,我会如实相告。”
    “好吧!”茹薇接过纸条,把它小心地放进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挎包里。
    她打开旅行袋,从里而掏出了一大堆儿童的衣服,有夏天的,秋天的也有冬天的。在托教班工作接近一年下来,她陆陆续续为路路购置了一些衣服,每个季节的衣服,她都给她的女儿买了五套。
    一个季节五套衣服,足够那孩子更换了。特别是冬天的衣服,她特地给她添了两件厚一点的棉袄。这山旮旯里,寒气重,那孩子应该不会挨冻了吧!
    “这里面有1000元,当是提前给孩子的压岁钱!”茹薇从小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红包,递到运贵手上。
    “钱我也会挣,你若是能回来,那便是最好。”薛运贵没有伸手去接那红包,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茹薇问道,她听不清薛运贵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孩子的爸爸平常可没这么婆婆妈妈呀!
    “没说什么。”运贵忙道。
    “接着吧!这是我给孩子的礼物,又不是给你。”茹薇一把拉住薛运贵的手,把红包塞进了他的手里。
    “路路,过来,让妈妈再抱你一下,妈妈要去上班了,往后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茹薇出了里屋,转向院落,这一看不打紧,她愣住了。
    黑压压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薛亚梅,他们手里不是拿了锄头,就是握着扁担,也有手上拿了石头的。什么时候,已经汇聚在院落中了,怒目望向屋内。
    一定是亚梅去叫人了,这不明摆着不让走人么!
    见势不妙,胡芦笙和胡钰立马冲了出来。
    看来,今天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那儿,路路见了这么多的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在院子里,立马又哭叫了起来,三步两步跑进里屋,投入胡茹薇的怀抱。
    茹薇一把抱起路路,安抚着:“宝贝,别怕,没事的。妈妈在,不怕。”她轻抚了两下路路的背,转向运贵:“我想大家是误会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薛运贵皱起了眉目,走向人群。
    “这贱女人害得你爸坐牢,今天就别想这么容易走人了。”薛亚梅指向胡茹薇,怒目圆瞪,“孩子,你忘了,你娶这个媳妇,花了你爹娘大半生的积蓄,怎么说走就让她走了?没那么便宜的事。乡亲们,上。”
    她说罢朝身后的那群人扬了扬手。
    “慢着,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薛运贵朝人群摆了摆手,“大家都回去吧,打扰各位了,我的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各位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准是该走还是该留。
    “妈,强扭的瓜不甜。”薛运贵苦口劝着他的母亲,“不就是一个媳妇嘛,你等着瞧,用不了几年,我就给你再娶一个回家。我现在去外面工地上干活了,工资那么高,还怕找不到老婆?茹薇多少还给我们留下了路路这个孩子,我们不亏的吧!”他拉起他母亲的手,摇了摇。
    “你这孩子呀,怎么这么死心眼。依我看,你对这姑娘就是没死心。”亚梅斜睨了运贵一眼,“你的心思,妈还不清楚。那你爸呢,你爸这牢不就白坐了。”
    “那也不能怨着人家呀,咱们要是当初知道这姑娘是拐来的,懂点法律知识,爸也就不会有这牢狱之灾了。这事,到底还是怨咱没有文化给害的。”
    薛亚梅握住扁担的手垂下了。
    众乡亲见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用具,渐行散去。
    “你走吧!”薛运贵见母亲情绪平息了下来,转向茹薇等人,“强扭的瓜不甜,茹薇你走吧!今后若想关注路路的情况,可打我手机,我会如实相告。”
    “我想再抱会儿路路。”茹薇柔声道。
    她抱过运贵手中的路路,继续与她交谈。
    “宝贝,妈妈要去上班了,闲了再回来看你,你在家里要听爸爸的话,可不许调皮哦。”只有她心里知道,此去,不知何时再能来这葫芦湾。
    她知道,她要去接受一份全新的感情与生活了,她要去接受子豫的求婚了,婚后,她可能又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那时,她只怕还会时不时地想起路路来。
    罢了,她叹了口气,狠狠地甩了下头头,放下路路,与芦苇、胡钰走向别克。
    当她合上车门,再次朝向她曾经住过一年有余的小院凝望之时,却见那小女孩已挣脱了父亲的怀抱,直追到院门口来了。
    车上,胡芦笙已发动了马达。
    别克车身在隐隐振动,眼眶里开始有温热的液体在溢满,茹薇把眼珠子朝上翻了翻,狠狠地拉上了车门。
    胡芦笙加足油门,用劲地踩下了马达,别克风驰电掣地朝村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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