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已至深秋。
从昨日下午开始,天色就阴沉沉的可怕,到了半夜,久违的甘霖终于普降大地。像是积攒了太长的时间,这雨一开始就下的就十分卖力,噼里啪啦的打在房檐瓦片上,也打在小宫侍阿维的油纸伞上。
“阿嚏!”
一阵冷风袭来,阿维止不住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酸涩的鼻子心里再次嘀咕: “怎么还没有到?”
“他已经在这宫门处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眼看午膳时间都过了,纪主子竟然还没有来。”
“就算是雨天路滑,耽误些时间,那也该差人先来说一声啊,岂有让陛下苦等的道理?”
正在腹诽这新主子架子实在太大的时候,宫门处飞驰而入一匹快马,阿维眯着眼睛仔细瞧去,依稀像是刑部尚书周大人。
咦?这般阵仗进宫,莫不是出了大事?
怀着这种猜测没过多久,阿维便看见女帝御驾浩浩荡荡出了宫,随行之人神色严肃、步履匆忙,让人心中止不住打起密鼓。
他悄悄的拦了一个平时相熟的人询问,那小宫侍便好心的提示道:“阿维,快回去吧,你今日等不到纪主子了!”
阿维一愣,怅惘着渐行渐远的御驾,连伞拿偏了都不知道。哗啦啦的大雨很快打湿了半边身子,又一阵冷风袭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天的确是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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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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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然静静的躺在床上,见女帝前来看他,也只是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陛下,您真的来看我了?”
“我都跟母亲父亲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断了三根肋骨,崴伤了一只脚,不出一月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今日下着这么大的雨,陛下您又日理万机,还亲自跑来一趟,哎......我也不知该高兴还是忧愁了......”
少年的喜悦中带着嗔怪,别别扭扭的样子写在那高高肿起的脸上,看起来又是古怪又是滑稽。
可是锦延却笑不出来......
纤纤玉手轻轻的抚过打着绷带的胳膊和脖子,最后落在“面目全非”的脸上,“你也学会诓骗我了。仅仅是断了肋骨和崴了脚吗?”
纪然脸色微红,甚是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挠挠头掩饰一下,却怎么也抬不起那只胳膊,发现锦延在盯着他后,只能讪讪的笑笑表示:“我……我不说谎的,我只是怕你担心......”
“你......你不会为了我哭吧?”
“若是我让你哭,那我......我......我会很难过......”
说着说着,纪然微微的垂下了眼眸,那一泓波光流转的清泉也被掩去了大半。
锦延的眼圈蓦地红了起来,酸酸胀胀的再不敢去看那一张脸,她把纪然的手握了起来,郑重的承诺。
“纪然,我一定会抓住那些行凶之人,你放心,无论是谁,我必百倍千倍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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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然被殴打受了重伤之事,很快便传的满城皆知。人们在为其抱不平的同时,更加关心是何人所为,连女帝的新宠都敢下此狠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安平郡主却是拍着巴掌高兴了许久,也不知是哪位替天行道的大侠做的好事,倒叫她狠狠的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那个纪然看起来是一副天真无暇的少年模样,暗地里不知藏着几段九曲心肠,她觉得锦延并不是糊涂之人,怎么也会被其蒙蔽分不清楚谁更重要呢?
现在好了,纪然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出门,她已经开始盘算,必须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撮合展念与锦延和好。否则,被小人乘虚而入,那中宫之位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更何况,展念的心思她最清楚,若是真的因此劳燕分飞,那她就没有表弟了......
只是安平还没来得及好好安排,事情的进展就出现了惊天巨变。在女帝的督促下,刑部日夜不休,很快就查出那偷袭殴打纪然的人,竟然是英武门的少年!
能调配的动英武门的人,除了女帝,便是皇后了......而女帝怎么可能去伤她的心头之好,所以......
深秋之中的庆王府,一片肃杀。
展念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与锦延相见。那个满面冰霜与厌憎的人,是他朝朝暮暮企盼的女子吗?
“我说了,我没有做过!”舞神电子书
“我若是想除了一个人,只会一剑杀了他,留他半条狗命来恶心自己吗?!”
“哼!”锦延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是后悔没有当场杀了他吧......”
“来人,将他们带上来,我让你心服口服!”
很快,便有侍卫将两个五花大绑的少年拖了上来,展念仔细一看,竟然是英武门的阿铭和阿皓。
两人俱是伤痕累累,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以外,已经没有半处好的地方。他们就跪在他的面前,垂首敛目却异口同声的指认道:“皇后有英武门的令牌,我们只能听命行事。”
展念猛地退后了一步,一抬头就看见锦延笃定的眼睛,他的心中霎时一灰,强忍着颤抖最后问道:“阿延,所以你真的认为是我做的?所以,你要为那人讨回公道?所以,你真的不要我了?”
锦延的目光直直的迎了上去,没有半分的不忍和犹豫,像是等了许久一般,迫不及待的宣告:就是如此!
高楼大厦日久才能建成,而摧毁也只是一个瞬间,展念看看地上的两个人,再看看眼前铁了心肠的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到眼睛模糊,笑到眼泪飞洒,他指着锦延斥道:“骗子!这一切都是假的!”
“纪然是假的,你喜欢他也是假的,他无辜受伤也是假的!”
“你一手策划了这个骗局,骗尽所有人,只是为了让我消失吧?”
“只有我消失了,你才能与应启双宿双栖!”
“你不用背负任何的责任,你甚至可以带着北洛一起嫁过去,仔细想想,一国两帝都是可以实现的吧?”
“只要你想和他在一起,什么办法都可以,只是不能有我,不能有我!!!!”
“对不对?啊?”
展念笑着走近逼问道,“可是阿延,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同意?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成全你们!!!”
“啪!!”一记重重的巴掌挥打在展念的脸上。
“一派胡言!!!”
面对怒不可遏的锦延,展念觉得那小小的一个巴掌如同冰刀一般,连肉带骨的刮过,心上已是鲜血淋淋的一片。
阿延对他一直都很凶,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逼得急了也不过是一句,“再也不理你”。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谁又会真的放在心上呢?他每次都装的很害怕的样子,不过是逗她开心。
可如今,她却伸手打了他,他甚至记不起来阿延曾经打过谁?打过吗?即便再生气,都没有见她对谁动过手啊,那他是不是第一个,是不是该荣幸之至呢?
展念心思已经不知飘到什么地方,锦延却没有耐性再消耗下去,她直接拂袖离去,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主理的官员。
深秋的庆王府上空,清晰而高亢的声音盘旋,那是女帝给这宠极一时的皇后,最后的宣判。
“皇后展氏,心性残暴、狭隘善妒,狂妄蔑上、屡教不改,德工言行低劣,不堪为一国之父。然,念其为皇女生身之父,特保留皇后之尊号,即刻起贬至寒城,无诏永世不得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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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旨意传至安王府的时候,安平掀翻了布满美味佳肴的案几。
“这不可能?!”
“锦延怎会如此无情?!”
“说是保留皇后尊号,可是一个被贬至寒苦边城的皇后要这样的尊号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换了一个大点的冷宫,这一生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不行!我要进宫!”
郡马慕容承见状连忙拦住了安平,“你不要冲动!你以为这个时候陛下会见你吗?”
“不如好好坐下来从长计议,皇后出了事,你就不能再有事了啊......”
慕容承将激动的安平禁锢在怀里,轻言细语的抚慰道:“我倒觉得,这是陛下开恩了,借着小殿下的名义保全了皇后的一条性命。”
安平闻言抬眸望去,满眼的不屑和不解。慕容承便拉着她的手细细解释道,“陛下有此心思可能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不过是借着纪然这个幌子,变相的削权。”
“我早就与你说过,安王府和庆王府树大招风,应该早做准备。现在是皇后,再下一步可能就是姑父姑母的兵权,再下一步,可能就轮到我们了......”
“不可能!”安平断然否定,“我从来没有想过对她生出异心,所谓的威胁皇权更是荒谬的很!”
慕容承却轻轻的笑了:“不想归不想,不会归不会,你觉得一样吗?”
安平闻言低下了头,慕容承便轻轻的叹了口气,最后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断臂求生,弃皇后保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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