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反攻的日子只剩下一日,易轮奂愈发地睡不好,可面色却又十分的好,一点都看不出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最后一日的午后,易轮奂去慧深大师房中。刺眼的日光洒落在易轮奂裸露的光洁的背上,让人错觉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玉石。慧深摆出一列列银针,双手合十,慈声问道:“陛下,老衲再问陛下最后一次,若是再动用这禁忌之术,只怕是极大损耗阳寿,凶多吉少。”
易轮奂长而浓的眉微微簇起,声音凉似夜雾:“若是朕怕这术法的反噬之力,只怕是幼年便早夭了。”
“成大事,不惧微末。”
慧深眸光闪了闪,轻轻叹了口气后,将银针对准易轮奂的穴道,手掌微一用力,用内力将银针逼入,乌黑的血自银针处引出,慧深又取追魂草,在指尖磨出汁液后涂于穴道之上,血汁相融,发着粼粼浅绿色的光芒。
背后传来熟悉的火辣辣的疼,易轮奂闷哼了一声,纵面色如常,额角还是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背后慧深为易轮奂疏导完经脉后,又用内力将药汁深入易轮奂的骨髓血脉,易轮奂因着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前倾了一下,慧深大掌捏住他的肩膀向后一带,一口鲜血应时喷出,易轮奂的脸色却变得更加红润。
为易轮奂调理好身子后,已到了日薄西山之时。易轮奂觉得全身燥热难当,谢过慧深之后便去后院的竹林里,想寻一处清净。晚风吹过竹林,吹得他白色长衫迎风鼓起,瘦削的身子静默立于林海之中,像绝世出尘的白鹤。飒飒声响拂过耳边,他轻轻眯起了眼,忽然觉得若等易盼成年,自己退位携楚长亭退隐于此,做一回寻常人家的普通夫妻,或许也真的不错。
他寻了一处凉亭歇下,五内燥热之气被春末清爽晚风散去了不少。他拾起一片被风吹落在石桌上的竹叶,含在双唇之间轻轻吹起,清脆悦耳的声音随风散去,好不惬意。
只是此时他还不知,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惬意。
吹了一曲小调,易轮奂拂去满身竹叶,起身欲行,却在回身时见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楚长亭。楚长亭脱俗绝尘的身姿逆风而立,眸底一片清明澄澈,让人想起神话中一尘不染的青丘狐仙。
“楚楚。”
易轮奂伸出手,温柔而缱绻地低声唤她。楚长亭抬手将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上,易轮奂十指收拢反手一握,将她的小手稳稳握在掌心。楚长亭璀然一笑,声音让人想起夏日檐下系着的叮咚风铃:“陛下,这里的景色真美。”
易轮奂眸底星光微漾,他拉着楚长亭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声音酥软而深邃:“楚楚才是人间绝色。”
楚长亭羞赧一笑,身子微倾依偎在易轮奂怀里,望向天空的眸子晶亮闪烁,声音也仿佛回到了从前,带着少女的甜美:“如果此时没有那些冗杂的政事,我真想永远过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
易轮奂面色有些失落地沉了沉,他长舒一口气,狭长的凤目微微闪了闪,声音中却是春水碧雨天般缱绻的温柔:“等安定下来,朕会带你过这般归隐山林的生活。”
楚长亭抿唇轻笑,视线不知何时被蒙上一层水雾,她轻巧挣开易轮奂的怀抱,然后面对着易轮奂,双手向后支在石桌上,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中的酸涩,轻声道:“陛下明日便要攻回凤昭了吧。”
易轮奂看出了楚长亭脸上的担忧与失落,他喉结上下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陛下......”
“长亭。”易轮奂温柔打断了楚长亭的话,“朕有些话,想在今日与你说清楚。”
楚长亭眨了眨水雾迷蒙的眼睛,鼻尖的酸楚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长亭,朕很喜欢你,自十五年前家宴上那匆匆一眼起,直至今日。”
“长亭,朕爱了你八年。可朕却坐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这些事情或许会对你造成伤害,可这都是朕不得不为之事。”
“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为天下社稷万民福祉着想,朕这一身牵挂着的是万千子民,所以朕有时会顾不及你,可那都非朕本心。”
“长亭,楚楚,楚长亭。”
一声声呢喃低唤,深情缱绻。
易轮奂的眼眸渐渐深邃,眼角处甚有泪花轻轻闪烁,楚长亭突然屏住呼吸,心跳在晚风的吹拂下渐渐而加速。
“朕真的想把朕的一生都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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