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默的手慢慢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他紧紧握住,眼底全是被无情的命运之神驱散开的暖意,它们像沙漏一样慢慢流逝在他温柔的眼眸里,所有的柔和都碾碎于此时。(下载楼 .) ****
他终于露出一丝颓败,即使他的唇还是那样漂亮地轻轻挑起,即使他的肩背还是那样挺拔,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一切不过是他仅剩的尊严,在此刻他仍旧将那些伪装完好地包裹住自己,高贵如若当初。
收回手,他良久凝视着手里的物件,“一切还是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上,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晚,他仓皇地跑在华人街的道路上,漫天的雪记录下他凌乱的脚印,每一步似乎都是错的,也许,早在那时就该结束了,可是老天却偏偏要他遇见了安东尼奥。
他第一次和自己说过的话他至今铭记在心,他说:“做人不可以给自己留下隐患,既然做了,就不能留一丁点让自己以后为难的机会。”说着,他握住他的手,又在那个带血瘸着腿追来的人身上补了一枪,就是那一枪改变了他所有的一切。
子弹划开夜的眼睛,重重地种在那人的左胸,他来不及闷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江雨默的脚下。
江雨默的手抖着,却听见身后那个有着硬朗如刀刻般线条的异国男子冷冷地说:“这样才是结局。”
江雨默吓得抽回手,他颤着声音说:“他??????他??????”
“他死了,你不会再受欺负了。”
江雨默摇摇头,“不是我,我打伤他是因为他要??????欺负我妈妈??????”说到这里,江雨默突然恢复了镇静,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抿着嘴,即使那样年少还是显示出少有的坚强和倔强。
安东尼奥朗声大笑起来,他喜欢眼前这个国的少年,“你还害怕吗?要不你们和我走吧!”
就那样,十六岁的江雨默随着安东尼奥踏上了意大利的土地,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如梦,所以他没有做错,而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他不是命运的宣判者,所以即使当年那个男人企图占有江如梦,他也无权用一颗子弹剥夺了他的生命。
错了就是错了,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为了江如梦还是为了初夏,他都错了,错的没有改正的机会。
他摸索出一把钥匙,这本来是他想要和初夏一起居住的新房,他把它放在贴身的衣兜里,手压在那里,微笑着叫着一个名字,初夏??????
孔武震惊地转身,那一声清脆而穿透力极强的响声从楼上传来,他愣了一下,随后不顾一切地跑上楼去,猛地撞开门,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一片代表终结的红色蔓延在窗前,血红血红的,有些扎眼??????
楚天毫无力气地走上楼,即使那扇门关闭着,他还是可以听见里面人的争吵声。
“诗雅,你别傻了,还是赶紧和爸爸离开吧,楚天出事了,说不定要坐牢的,就是出来了也不会再像现在这么风光了,以后他就是一穷光蛋,你还跟着他干嘛?跟着他受罪啊?”
“您除了钱还认得别的吗?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和您最亲的不是我,是钱,是股票,是生意,是您的野心!”
“死丫头,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我和你说,楚天他妈就是个神经病,那病遗传,他早晚也得那样,你还和他一起干嘛?难道想和他再生个小神经病啊?”
“这还不是拜您所赐!是谁出卖的楚云朗?是谁嫁祸给欧瑾瑜的?又是谁借着楚天失忆的机会要我给他下药,您知不知道那个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最心爱的人,在我的手下变成一个陌生的楚天,他不是那样的,他原本不是那样的??????”
门内的人犹在说,这次是路劲狡猾地说:“我的闺女,我是狠心,可是你也不差啊,要不是你,我懂那些药水是什么玩意,再有,那些药喝下去会怎样,你比谁都心知肚明,你给楚天做的所有心理治疗内容是什么,哼,凌波都和我说了,那些与其说是治疗,还不如说是催眠,是你把一些莫须有的幻象植入了楚天的记忆,是你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说我是那个始作俑者,那你恐怕不只是推波助澜那么简单吧?”
楚天所有坚硬的外壳猝然间破了一个角,然后便沿着那个裂缝越裂越开,土崩瓦解一般,碎掉的不只是心,甚至是他活着的支撑,一下子伤了,满地都是碎片。
路诗雅的声音再次发出,竟像悠远得从远方传来,“我以为我得到了他,其实没有,我把自己都输掉了!我自私的以为只要他还活在那个我苦心织就的圆里,他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我制造了许多虚幻的梦境,我希望他恨欧瑾瑜,希望他恨初夏,希望他恨所有人,只有他的心里充满仇恨,充满戒备,我才有资格站在他背后,因为他不敢相信别人,我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他仅有可信赖的人。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用那个药,就只一点点,可是,这就像是吸食毒品,他的信任,他的依赖,哪怕是他因为路家的财力而利用我,都成了我戒不掉的瘾。”
“你就不怕他发现这一切?发现真正的仇人不是别人,而是我?”
“怕!要不是当年你背信弃义一边揭发楚云朗,一边要挟欧家得到了一大笔封口费,还鼓动楚天的大哥绑架欧瑾瑜,现在的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有能力改变一切吗?我只是爱他而已,这有什么错?我从小就喜欢他,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就喜欢,可是命运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对楚天?所以,我只能说服我自己,我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这个梦可以长一点。”
梦,楚天痴痴地站在原地,是啊,这个梦真的可以醒来了。
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几个警察走进来,手里的逮捕令晃了楚天的眼,他微微向后靠才不至于跌倒。
“楚天先生,我们怀疑您和几宗商业欺诈案,还有一件谋杀案有关??????”
“是欧瑾瑜说的吗?”楚天的问题让警察一愣,他们第一次看见如此平静对待拘捕的人,可是他们不会明白,这个问题对于楚天有多么重要,因为欧瑾瑜的形象再一次模糊在他的概念里,他多么希望有人可以告诉他,欧瑾瑜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而自己是不是错了。
“是我。”一个女人从人群走出来,她依旧清丽,可眼却带着不合她年纪的冰冷。
楚天点点头,“原来是你。”他像是满足了一样,这样的答案令他满意,这么说,他的哥哥从来就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那些年幼时的回忆都是真实没有掺假的。
林楚楚红着眼浅笑着,泪在眼眶里旋转,而她却隐忍着不令它们流出来,“楚天,也许你不该把我藏在密室的那扇门后。”
楚天还是微笑着点头,笑容干净得如同纤尘不染的仙子,“也许吧!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的成长,你竟然懂得怀疑别人,利用机会,这未尝不是一种成长。”
“只是这样的成长未免太残酷了。”林楚楚咬着下唇,漠然地看着警察把楚天带出去,最后说:“你们所有的谈话我都有录音,你恐怕脱不了罪。”
最后的字被她咬的支离破碎,就好像她口噙着的是楚天,似乎只有那样才能偿还她身上所有的伤痛。
楚天的步子慢下来,可依旧云淡风轻一般说着:“哦,忘说了,你弟弟已经换过肾了,没有排斥反应,以后他再也不用做透晰了,还有??????林楚楚,对不起!”
他的眉眼在林楚楚眼变得模糊,随后成为她记忆里一个不可逾越的点,伤痕累累却真实无比,没办法逃避一般擦去。
“楚天??????”路诗雅听见声响急匆匆地跑出来,她慌忙地错了步子,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手都被擦破了却不在意,咬牙爬起来,继续向这边跑,“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楚天,楚天!”
“诗雅,回去,乖!”楚天慢慢回头,眼第一次无限温柔地对着他的妻子,他说不清为什么对她就是恨不起来。
“楚天??????”路诗雅哭得几乎气竭,“楚天,我等你,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我都等着你!”
楚天却在这句话以后,慢慢收起僵持在唇角的笑意,他的眼滑过的东西虽然只是一闪却足已让他记得,随后他那对秀气的眉峰便紧紧地皱在一起,闭上眼,他说:“诗雅,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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