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空

    
    一个多时辰之后，独孤残阳等人来到了千山之北的一个山洞。洞门很隐蔽，几乎很难被发现。洞门也很小，仅容两个人并肩进入。此时，洞门已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道：“少爷，姑奶奶让我在这里等您。您随我来吧。”
    独孤残阳对心悠道人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等我。”然后，他牵着那小童的手，走进洞中。洞中四壁嵌着夜明珠，足可清楚地照见路。小童右手被独孤残阳牵着，他的左手一直没闲着，一路挥舞，解开了四五个结界。二人走了一百来丈，光线越来越明亮，却不是夜明珠之光，而是天光。
    他们进入一个巨大的空间，却是一个五六丈深、三四百丈见方的小盆地，此时一切明亮开朗如洞外。只见盆地中央，建有七八间茅草屋。盆地上空四五百丈才是洞顶，洞顶正中，开有一个直径约三十来丈的天坑之口，阳光从上面洒落，照得盆地里的树木格外郁郁葱葱，空气也十分清新。树林边更是有溪水流淌，水中鱼儿在觅食，蝴蝶追逐落花。所谓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来到居中那个最大的茅屋跟前，小童松开独孤残阳的手，道：“少爷，姑奶奶在里面煮茶等你呢。你进去吧。”
    独孤残阳笑道：“小文，多谢。”那个名叫小文的小童笑笑，然后就跑开了。
    独孤残阳走到门前，门自己开了，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残阳，进来吧。”他心头一震，急忙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姑姑，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苍老？”
    他穿过一个小天井，走进了一间茶屋。
    茶几前，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老妇容颜依旧清丽，但脸上却布有不少皱纹。
    独孤残阳站在茶屋门口，楞住了。
    那老妇微笑道：“我今年都六百余岁了，本来就该是眼前这副模样。别楞着，坐下来喝茶。”她拿起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放在了独孤残阳面前的桌面上。
    独孤残阳坐下，端起茶杯，笑道：“每次想喝茶，都会不自觉地来姑姑您这里。”他低头先是闻了闻茶香，心中一惊，皱了皱眉，然后喝了半口，杯子还没放下，抬头望向老妇。此时老妇正望着他，脸上泛着慈爱的微笑。独孤残阳失声道：“姑姑，您终于学会了‘道茶’？”
    老妇点了点头，道：“是的。欲晚他们四兄弟铩羽而归的那天晚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放下茶壶，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我为情所困，足足有两百余年，修为不但不精进，反而有所下降。我却毫不在意，我曾以为，有一份相思足矣。可是，当欲晚他们三人断掉一臂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甚至看到亦老这孩子只剩下魂体，我的心很痛，却突然由痛转空，由空转明，进入剑心通明之境，所有的事情，我全悟开了……”
    独孤残阳道：“姑姑，您悟到了什么？”
    老妇自嘲一笑，道：“我是年轻时不懂爱，九天宫主是成熟时不想恨。我是暗恋时不懂逃，失恋时不想放；进攻时不懂保护自己，守望时不懂保留余地；崩溃时不懂假装坚强，回望时不懂先擦干眼泪。总而言之，从欲晚他们口中，我听到了阿木对我的评价，一开始我是很生气的。可是，仔细一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阿木说的是实情。”
    独孤残阳笑道：“姑姑，您真是有突破了，以前您会暴跳如雷的。”
    老妇道：“我也成熟了。越是成熟，越是明白，越是不敢恨了。如果我碰到的不是九天宫主，而是别的女人，我已经没命了。欲晚他们回来之后，我详细问了他们当天的所事经过和细节，找到了原因。”她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是谁杀死亦老，谁断掉他们三人每人一支右手吗？”
    独孤残阳道：“当然是阿木了。”
    老妇道：“这只是表面的。残阳，我们看事情不要光看表面，如果看不到内在，我们永远悟不了道。”她轻叹一声，道：“你也不要以为是星眠真人和九天宫主……”
    独孤残阳道：“没有他们站在身后作为后盾，阿木他敢惹我们黑楼吗？”
    老妇叹道：“如果是年轻时，我也象你这样想。现在，我能看得更深，能真正分清真心和假意。残阳，你想想，如果是欲晚四兄弟实力更强，他们是不是杀了阿木，甚至是连他魂体也消灭了呢？”
    独孤残阳一呆，半晌才开口道：“这是他们的性格和风格。”
    老妇叹道：“年轻时我也是这个性格和风格。但现在我已经明白，这不是性格，也不是风格，这是魔障。”
    独孤残阳不解，道：“侄儿不明白，请姑姑开导。”
    老妇道：“我们黑楼，在外人的心目中，名声不是太好，那是因为我们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但是，我们修的是道，不是魔，所以，我们在修道过程中，会比别人更痛苦，会不停地自我挣扎，甚至迷失。”她沉声道：“杀死亦老的，是我，不是别人。但是，救了他们四人一条命的，也是我……哦，不是我，是你的爷爷。”
    独孤残阳彻底迷惑了，道：“姑姑，您如何这么说？”
    老妇道：“欲晚四兄弟本来是你父亲的四个侍童，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他们讨过来收做徒弟留在我身边吗？”
    独孤残阳摇头。当时他也不解，这四个人虽然聪明伶俐，但并不是天才，姑姑门下已有五大弟子，哪一个都比这四兄弟的天份要高的呀。
    老妇脸上泛起一道温柔至极的笑容，轻声道：“那是因为他们笑起来，跟星眠的笑容，有点象。”
    独孤残阳惊呆了，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老妇叹道：“这就是孽缘。我曾经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在星眠认识九天宫主之后我才遇见他。我心高气傲，认为我比九天宫主更美，更聪明，我才是星眠最好的选择。我还认为，星眠也是喜欢我的，是九天宫主在作梗。我三番五次去找星眠，甚至还背着他和九天宫主动手。结果，情场失败，战场更是惨败，在她手下我根本走不了五六招。她完全有能力杀了我，灭了我魂体。可是她没有，只是把我送出山门，让我不要再来打扰他们。我不但不反思，反而自以为她不敢把我怎么样，她怕星眠会怪她，我在星眠心中还是有相当的位置的。直到这个阿木出现杀了亦老……”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四分之一，道：“茶，不要一口全喝完，每次喝一点，留些余地，才能品那最玄妙的余味和余境。人也一样，情也一样。阿木我见过几次，天份极高，不亚于星眠当年；他也很乖巧，识大体。他这一次，更是让我刮目相看，对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不禁升起佩服之心。我在阿木这个年纪，修为要远低于他，为人处事也要远远不如。”
    她放下茶杯，继续道：“再往深处想，并不是阿木厉害，而是他的师父和师娘厉害，他们一路教诲，把一张白纸画成最美的画。他们比我厉害多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和为难星眠、去骚扰和伤害九天宫主？我的道行，落后星眠和九天宫主许多许多。九天宫主不但不杀我，反而对我礼待有加，那是因为她是真的爱星眠，不愿意做任何让他不开心的事情。星眠之所以对我不错，是因为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曾救过星眠的哥哥，星眠一直在感恩。”
    她给独孤残阳再续上茶，道：“欲晚他们回来那天，我一晚没睡，我把所有事情想通了，大哭了一声，然后又大笑了一场。笑完之后，我的头发全白了，容颜也恢复到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模样。“
    独孤残阳道：“姑姑您这是彻底过了情关？”
    老妇点了点头，道：“放下星眠了。以后，我把他当作前辈，当作你爷爷的一位兄弟。欠阿木不杀天家四兄弟的情，欠九天宫主不杀我的情，我们独孤家族，也一定要还的，你要记住。”
    独孤残阳道：“听姑姑的。”
    老妇道：“你这次来找姑姑，一定是有大事。毕竟，昨天你刚刚去找了你父亲。”
    独孤残阳道：“是的，最近黑楼有几件大事，都不如意。我也处在极度迷茫之中，所以我想找姑姑，让姑姑帮我拿些主意。”
    老妇道：“一件件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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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太光和菲无常等人乘坐米无穷和泰立依安排的飞剑舟，来了碧山城北郊三十多公里外的一片山谷。飞剑舟稳稳地降落，众人走出舱门，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大片银杏树。
    穿过这一片足足五百多米长的银杏林，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草场。草场尽头，是一片城堡。
    以各种蓝色作为主色调的城堡，美丽得就象梦境一般。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就连平素不太爱说话的大光头也开口了，道：“这个城堡，是不是叫作蓝堡？”
    米无穷笑道：“大老师，您只说对了一半，它叫作‘绿野蓝堡’。”
    黑无瑕道：“真美！景色绝美，名字也美。我喜欢这里。”
    黑琅慈爱地摸着她的头，道：“我还喜欢学校的名字，‘自由生命学院’，一听就是满满的正能量。”
    太光笑道：“是的。我想起了自在先生。感觉这个学校的名字，仿佛就是他起的。”
    米无穷惊讶无比地望过来。
    太光笑道：“米先生，请自重，星痕姐姐说了，不提倡老少恋。至少，误差不要在300岁以内。“
    米无穷老脸一红，道：“臭丫头，想啥呢。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自由生命学院’发起人兼首任院长的名字？”
    太光道：“什么名字？”
    米无穷道：“他姓白，全名叫作白自在。”
    太光楞了，道：“不会吧？难道，他是自在先生的神交型粉丝？”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城堡的大门。大门也正好打开，十来个人向外走过来，领头的一个白袍飘飘、白色长须也飘飘的老者，脸带微笑，道：“欢迎各位，欢迎光光。”
    太光完全呆住了。
    她脸上满是泪痕。
    众人全都惊呆了，道：“怎么了？太光？”
    太光飞快地跑上去，抱着那白袍老者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先生，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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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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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主题曲《年轻时不懂爱》
    词/曲/唱：韦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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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时不懂爱，成熟时不想恨
    暗恋时不懂逃，失恋时不想放
    一一一
    进攻时不懂保护自己，守望时不懂保留余地
    崩溃时不懂假装坚强，回望时不懂先擦干眼泪
    一一一
    年轻时不懂爱，那时最爱的是花花世界
    最爱每一天崭新的太阳，最爱那最刺激的未来
    一一一
    年轻时不懂爱，成熟时不想恨
    天地之间我曾经没心没肺疯狂快乐，一回
    暗恋时不懂逃，失恋时不想放
    生命旅程我曾经有棱有角义无反顾，走过
    一一一
    谁不曾年轻过，不懂爱又怎样
    眉间心头我曾经百转千回心死如灰，沉沦
    谁都有成熟时，留着恨有何用
    轮回之中我已经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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