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夕颜独自登上园中高处的悠然亭。这个园子修在第一层院落中,园中有呈圆形的水潭,潭水碧绿如玉,清可见底,潭边有外观奇特的石头作为装饰,并广植垂柳,四周有藤架、石桌凳,长栏围绕。水潭西侧便是悠然亭。沿着上行的回廊走数米,才能到达位于水中的悠然亭。悠然亭位置很高,亭为六角,雕梁画栋,朱红色的亭柱,映衬着清潭之水,别有意趣。站在悠然亭之上,远远可以看到暮色中屹立的高山,落霞中,园内的潭中也泛着金光。
白日里,她已经在这几个相互嵌着的园子中逛了一圈,整个别宫,处处可见能工巧匠的得心之作。宫殿修建的气派而别致,红色的高墙飞檐翘角,房檐下细细地绘制了山水花鸟和传说故事,有的地方还题有诗句。门前铺设的阶梯上,石板的花纹清晰可见,仔细观察,都是别致的画作被镌刻在上,石头的颜色单调,但画却不失其意趣。
夕颜在悠然亭中感受着暮色中的别宫,微微的晚风轻抚着她的容颜。
雷尧远远望见悠然亭上的女子身形,和这亭子一起,在夕阳中,组成了一副画。他刚刚安顿好卫队,正准备开始夜间的巡逻。
等到暮色四合,别宫中华灯点点,夕颜才从悠然亭上下来。
雷尧独自在园中散步。
幼年时,他也曾来过这里。那个时候,哥哥还不是帝王,象其他所有的兄长一样,带着他和其他孩子在园中四处探险,寻找宝贝。他崇拜雷骁,雷骁一直都是有力的、强大的,有着逼人的气势。雷骁也可以很耐心很温柔的照顾自己的手足。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说不清的距离,彼此再难坦荡相对,永远都似隔着深沟巨壑。是不是必然的宿命?还有他的娘亲,那个温柔的女人,总是在他玩累的时候,笑意盈盈的帮他擦去汗水,摇着扇子哄他入睡。他的眼前展开了一个画面,过去的人和事,还在画面上说着话、做着事,现在的他,却再不能回到其中,只能这么看着伤心。
他走到百花园时,看到了夕颜。她站在月下的花丛中,正低着头在看什么。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是雷尧。
“王爷也在这里?”她慢慢的从花丛中穿出来,往雷尧这边走来。
“我随便走走。”雷尧看着她。
今晚的月亮很亮,清辉笼罩着整个园子,园中的花草似乎都被罩上了一层银色的清纱。她一身淡兰色,混了月光,清冷飘渺,象是月中走下的仙子。她的睫毛上也挂了月光,象是眼波中升起的薄物。
“这里好美。”夕颜仰头看他。他心中一震。
“是很美。”他注意到她衣杉单薄。
“娘娘还是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夕颜”扑哧“一笑,“姐夫,你叫我娘娘做什么,听起来好怪。现在又不是在宫里。”
雷尧也微微一笑。“那要怎么称呼?”
“只要不是娘娘就可以。”夕颜想了下,“还是什么都别叫了。说话就可以。”
雷尧看她一下一个想法,也不知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快回去吧。”雷尧催促。
“那不行,我有事情要做。”夕颜拒绝。
“什么事?”
“我在等花开。”她认真的说。“你过来看看。”她邀请雷尧。
“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总是不合时宜。
夕颜看他不动,也有些明白他的顾虑,也不勉强。“那我讲给你听。”
“这种花叫婆罗多,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它的花瓣有七层,一层一种颜色,它的花在含苞时,所有的花瓣都紧紧的包着,直直的向上,下面是椭圆形的,越往上越细,看起来象是一个无形的线挑着的灯笼。它三年开一次花,每月开一层,开花的时间都是挑月亮很亮的时候。盛开的花就会象塔般层层叠叠。”夕颜眉飞色舞的表情,让人无法与平时看起来懒懒的侧妃连在一起。雷尧定定的看着她。
“从前见到过它开花吗?”雷尧问。
“没有。”她摇摇头。
“那怎么这么清楚?”
“我在一本书上见到过。本以为是传说。”夕颜笑着说,“下午刚发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奇怪的花。”
“我来过这里几次,可从来都没见到过你说的花。”雷尧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有这花的存在。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夕颜接着解释,“它生的矮小,总是藏在其他花的后面,除了开花时节,平日里看来,就是很不起眼的小草。你当然不会注意了。”
她讲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很是灵动,会攫住他人的视线,让人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王爷?”夕颜停了话,发现他也不出声。
“哦,”雷尧收起自己的情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等下我让宫女送衣服给你。”
她的眼睛在说话,她想一个人,一个人。
“那好吧,”雷尧笑笑,“我不会叫人来。”
“谢谢。”夕颜冲他甜甜的一笑,便转身往刚才的地方去了。
雷尧望着她淡兰色的身影,深呼吸,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缠绕着他。他走出园门,想了想,又停了下来。他站在门外的暗处,远远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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