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怎么喜欢说话啊?”夕颜见他不出声,便接着说,“还是有什么顾虑?”
“我什么活都能做,您可以随便怎么使唤。”韩朗静默了会儿,下定决心般郑重的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努力干活能不能抵得上她为买他而花的钱,但现在,他只能做到这样的承诺。
“这个啊。”夕颜发现自己完全没考虑到以后怎么安置他,总不能带他到宫里吧。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真做了公公,岂不是暴殄天物?“你不用干活的。”
“什么?”韩朗听了有些糊涂,“那您买我做什么?”
“我呢,不是为了要你做活才买你的。你年纪这么小,去读书比较合适吧。”她是在同他说,也是在同自己说。对了,应该送他去读书。京城里有的私塾是可以连吃住一起包的。
韩朗惊讶的看着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夕颜。她真的要送他去读书?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在过去天天劳作的日子里,他最羡慕的就是能去读书的弟弟。姑姑不识字,但常和弟弟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想到去读书,夕颜盘算着要送他去哪里,怎么才能让他受到好一些的照顾。大王不来,那她的财源基本就断了一半。不过,姐姐现在应该不缺钱了,那自己以前剩下的,供他读书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吧。看她一个人在那边思量,韩朗是又激动又紧张。他不安的看着夕颜,读书要花不少钱的。
“好,就这么决定了。”夕颜拍拍韩朗的小肩膀。“我会送你到私塾去读书。”
韩朗不可置信的看着夕颜,语无伦次的说:“我会去赚钱的,我会的。”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逃离那个可怕的家。现在,他不仅离开了,还可以去读书。
他的样子让夕颜忍不住笑了。“以后要记得报答我。”想来,这一定是他渴望已久的,他的欣喜也感染着她,她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会不会变灰了?”夕颜在炉灶前探头探脑。韩朗从屋中找出藏着的土豆,放在灶中烧。夕颜现在才发现好饿,让她带着辘轳饥肠走回城中,那她是死也不肯的。幸好韩朗有存货,两人便围在灶前等着烤熟。
“不会的。”夕颜担心的样子看在韩朗眼中很是有趣。“您从前没吃过吧?”
“是啊。”夕颜点点头,“不要说您来您去的,听着别扭。”
“好。”韩朗笑笑,用木棍拨拨火。
“你多大了呢?”夕颜看他认真的模样,象个严肃的老头。
“11”韩朗关注着灶火。一定要烤好才行。
“哦。”她猜的还算准。“我以后不能常常去看你,你在私塾中要好好用功。”
为什么?他没说出来。只是应了声。
“嫁了人,总是不方便的。”她解释给他听,“但我会尽量想办法去看你。”
她已经嫁人了?骗他的吧。完全看不出。他暗暗的想。他的不相信摆在脸上。
“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把你扔在私塾不管。以后,我会把你当做弟弟一样照顾。唯一难做到的,就是去看你。你千万不要为了这个而不开心。好吗?”她希望他能够明白。
“懂了。”韩朗知道她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其余的,是自己要去做的。“谢谢。”
“不用。”夕颜看看灶中,“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好呢?好饿?”
她皱眉的样子都像是一幅画。韩朗有些紧张,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液,移到离她稍远的位置。
他将烧好的土豆从灰中拨出来,敲掉上面的黑色的焦渣,然后用袖子垫着,放在土炕的边上。夕颜迫不及待的伸手,“烫。”他话刚出口,她已经跳了开。
“是很烫。”她将手指放在嘴中含个一下,然后看看,“没烫伤。”
这边,韩朗已经帮她拨开,熟土豆的香位飘散在空气中。
夕颜用手帕垫着,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的吃着。食物自有的天然香甜弥漫在她口中。旁边的韩朗也吃得很香,对他而言,曾经偷偷的烤个土豆吃已是莫大的欢乐。
夕颜心满意足的站起来,肚子填饱了。看看天色,回到城中,安顿好他,她也得马上回去了。
“走吧。”夕颜招呼韩朗,顺便伸手拿掉他脸上沾着的土豆泥。她很自然的举动却让他局促起来。他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到了城中,夕颜凭着从前的印象,一路往“清墨学舍”走。沿途,顺便帮他置办了些换洗衣服和鞋子之类。清墨学舍比夕颜的年纪还大,宽进严出,非常注重对学生创造性的培养,每年拜官的人中,不少就是出于此处。当然,它的严格也是出了名的。有不少学生受不了严规,读了一半就放弃了。她和
韩朗讲着她知道的一些信息。
“你能坚持吗?”她随意问。其实,她并不怀疑这一点。
“能。”韩朗认真的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报答你。后面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他最想说的。
“关键是要对得起自己。”夕颜严肃的说,“我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你想怎样做,我都支持。”
刚才那个温柔的声音一下子又这样严肃。她的转变,韩朗还不适应。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只要愿意,只要付钱,不会有人来追问太多。这里的老师并不势力,但见到夕颜的穿着,对她和韩朗都恭敬有加。韩朗在一天之间,由整日里劳作的小杂工变成了安国最有名私塾之一的学生。夕颜还去看看了他将要住的地方,问了问饮食,一切都不错,她可以放心的把他留在这里。
“我得走了。”夕颜站在门口台阶处和韩朗告别。
“好。”只是一天,他已经习惯了她。现在她要离开,留自己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竟觉得有些惶恐。
夕颜感觉到他的不安,她抓起他的手,夹在自己掌中,“不要怕,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她手掌的温度传到他手上,他平静下来,点头。
“这个给你。”夕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些银两。“我已经替你交了5年的费用,这里的钱,你留着买衣服什么的。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买些好的来吃。”她不理他的推拒,硬塞在他怀里。“自己收好了。以后如果我出不来,也会托人来看你的。钱物不用省,需要什么就去买。”
她有些不舍。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可相互之间却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和默契。原来人和人之间有这样舒服的相处模式,不需要戒备、不需要迎合,就那么自自然然的、简简单单的就能生出快乐来。
她抬手,将他的泪珠沾在手指上,也只有这样清澈的眼睛里才会酝酿出这样明亮的泪珠吧。
“你真的还会来看我吗?”他忍不住问。
“当然会。”她挤出一个笑容。“现在,你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他看着她。
“转过身去。”她冲着他点点头,示意他按自己说的做。韩朗顿了下,明白了她的用心。她不想让韩朗看着自己远去的背影,那样,她怕他会觉得更加孤单。
韩朗握着她给的袋子,背对着下去的阶梯,感觉着她的渐渐离去。
终于忍不住,回头,她已杳然无踪。
夕颜赶回了宫中,闷了一天的月香开始说话。可她全听不到。韩朗眼中的脆弱和哀伤让她忍不住想问自己究竟是错了还是对了?这是他需要的吗?什么时候还可以出去呢?如果出不去,那又要怎么办?
“今天开心吗?”胡思乱想到夜里,严天沐看她在发呆,问。
“开心。”她拉会自己的思绪。眼前的人,她不能随便应付。
“为什么这么做?”严天沐坐在床上,将她抱在怀中。
“我也不知道。”夕颜立刻意识到严天沐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便老实的回答。“只想帮帮他。”
“如果他不是个小孩子,我真是要怀疑你的居心了。”
“什么?”她不解的问。
“你对我可没这么大方过。”严天沐酸酸的说。
“你哪里需要我大方。”夕颜笑笑。
“我当然需要,”严天沐的眼中浮上氤氲之色,“现在就需要。”他慢慢的垂下头,将她牢牢的贴紧自己,覆上了她的唇。他叹息着。和他想象的一样,柔软美好。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怕吓到她,可现在,他不想克制了,他一直渴望着的,等待着的,珍视着的她,他要一点点的将她变成自己的,完全属于自己的。
夕颜顺从着他,相比他的沉醉,她更象是在被迫的应付。他们之间,筹码已经转移,她除了顺从,别无它法,想到曾经疼痛的时刻,她就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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