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候,多了楚有文父子三人,感觉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一家子主食依然是黑面窝头,菜是水煮白菜和一大盘素炒莴笋。男桌多了条鱼和一盘五花肉,女桌只有一小碗五花肉没有鱼。
碗里的五花肉约三指宽,一指厚,大小看起来象是扣肉,简单混和了蒜叶一起炒,闻起来特香。大家坐定后,杜婆子端肉碗给大家分肉,先是老大家的二丫楚娇儿和四丫楚嫣儿,接下来老二家的三丫楚恬儿和七丫楚梦儿,然后是老五家的六丫楚莲儿。每人一片肉,碗里只剩下三片肉和些蒜叶。
叶氏眼巴巴看着杜婆子的动作,迟迟不见给自己女儿分肉,心里有苦楚但不敢开口。只见杜婆子先往自己碗了夹了一块,将剩下两块一股脑往楚宝凤碗里扒。接下来陈氏和王氏和老五家朱氏见将筷子伸到碗里,将带有猪肉香味的蒜叶被瓜分没了。
楚宝凤夹起一块肉,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得意地望向楚从容,伸出小香舌故意舔了舔嘴角溢出来的猪油,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楚从容哼了声,起身走到男桌边。四郎、八郎、九郎各自夹着肉吃得正痛快。楚老爷子和楚有文父子三人正聊着天,各自饭碗里也装有肉,唯独六郎七郎碗里没有肉。
此时桌面还剩下小半碗肉,双胞胎看着肉碗馋涎欲滴,却迟迟没敢伸手。
只见楚从容伸出筷子,飞快地给双胞胎夹了片肉,也给自己夹了一片,嘴里说道:“六郎七郎,你们干嘛不吃肉?传出去爷会被人笑话的,还以为爷苛待你们这两个嫡孙呢!”
六郎七郎说了声谢谢,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一口将肉片塞进嘴巴,美美地嚼了起来。
楚有文啪地一声将筷子重重地摔到桌面,大声喝斥道:“真没教养!老三怎么教你的!”
楚永俊站起身来,伸出巴掌朝楚从容面门狠狠扇去。楚从容早有防备,稍稍后退一步,楚永俊顿时扇了个空。等他想继续再扇,楚从容看着他大声说道:“二郎哥,难道为一片肉你要对嫡妹下毒手?”
楚永俊一向横惯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叫板,当即想要动手,却被楚世俊喝住了。
楚从容发现自己这么一闹,话语连贯得都忘了咳嗽,于是对楚有文说道:“大伯,大户人家规矩都是这样的。难道小六小七不是爷的嫡孙吗?他们年纪小不敢夹肉,我当姐的给他们夹啊。要不然万一被外人知道了,准会笑话爷的。”
楚有文被她言语深深刺激到了,什么嫡子嫡孙的,这是嘲笑自己是庶子、姨娘生的?三十几年来谁不知道自己是楚家长子,哪来嫡庶一说。可是,一时半会他不知如何反击这臭丫头好。
“男女不同席,滚回你那桌去!”楚有文顿了好一会,大手一挥暴怒喝道。
“这里没外人啊,都是一家人哪来男女不同桌的大防。大伯饱读诗书,何必朝侄女我生如此大的气?”楚从容淡定地应道。
突然她的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痛,却是被楚宝凤从身后偷袭,重重敲了两筷子!
“打死你这没教养的贱种,连我大哥也敢顶撞,真是没大没小的!”
气死宝宝了,防得了前面防不了后面啊。楚从容很是无奈,群狼环绕,一虎难敌啊。
想到自己身子弱,自己这方的男人们都不在家,仅凭胆小懦弱的叶氏和瘦小的双胞胎,肯定无法取得任何便宜,楚从容强行压下心中暴起的念头。
“哎呀晚姑,大伯是长辈没错,但我爹是爷的嫡子也没错,六郎七郎是嫡孙毋庸置疑!这三纲五常、嫡庶之别是咱大宁朝的治国基石,咱楚家是书香门第,爷自是明白人。我只是以事论事,并没故意顶撞大伯!”
不等有人出声反驳,楚从容一本正经地对楚宝凤说道:“晚姑你可要小心了,你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当少奶奶的,要是不懂规矩,传到未来婆家耳里,可是要吃大亏的!”
你妹的,这几下本姑娘记下了,回头再跟你算帐。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不懂规矩啦……”
楚宝凤紧张地辩解两句后便收了口,心想这死丫头怎么就变得牙尖嘴利了。
“五丫你这死丫头,你帮六郎七郎夹就算了,自己干嘛还抢吃爷们东西?”陈氏见自己男人和小姑子都吃了亏,当即站起来帮腔。
肉向来都是老爷子和自己相公儿子吃的份,什么时候轮到这贱丫头?被这死丫头吃了一块,自己男人儿子不就少吃了一块?
“大伯娘,你没见小奶奶忘了给我分肉嘛!所有姐妹都有唯独我没份,你想害小奶奶落个欺压嫡孙女的名声啊?”楚从容理直气壮地应道。
“没大没小的死丫头,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什么小奶奶,你这死丫头孝心被狗吃啦!想要造反啊!三弟妹你不管教一下,想气死娘是不?”
王氏也站了出来,婆婆可是答应要帮自己儿子谋出路,必须无条件帮腔,再说这家什么时候轮到三房发声?
“我尊称她小奶奶没叫她老姨娘,正是出于孝道!我奶是才是大奶奶,只可惜老人家早早过世了。二伯娘不识字就别乱开腔,省得惹人笑话。”
楚从容感觉自己精力有限,而且杜婆子已经气得脸色通红,不想再过多纠缠,便柔声对楚老爷子说道:“爷我六岁始就不在家,所说的都是在李府学到的大户人家规矩。如有什么不对之处,等我爹回来再向他好好学。您要是有什么要教孙女,孙女定会认真聆听。”
楚老爷子一时有气也没地撒,这丫头动不动搬出规矩伦理纲常压过来,他一时半会也没弄得很明白,总不能承认自己不懂规矩、所以也不讲规矩吧。
他大手一挥,低声训道:“肉你也吃了,滚过那边好好吃你的饭,小小年纪搞得鸡飞狗跳!”
楚从容很优雅地应了声是,然后大大方方走回自己座位,不紧不慢地吃起来。一旁紧张得发抖的叶氏暗自松了口气。
其他人虽是各有心事,见楚老爷子发声但语气相当不悦,也不敢再强行出头,只是低头吃饭吃菜。杜婆子脸上青筋暴起,哼了一声把筷子重重一甩,起身回了房去。
楚宝凤眼光不善地聒了楚从容一眼,起身追了上去。
楚从容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晚饭在尴尬的气氛中很快就结束了。楚老爷叫上老大和老二,和杜婆子一起商议银子的事情。
杜婆子正在气头上,一听说要三十两之多,顿时呼天喊地说没钱。
“大半年来好不容易才省下六七两闲钱,哪来三十两!”
楚老爷子咳了一下,说道:“今年老大和大郎二郎三人同时下场,这是咱楚家的大喜事。只要他们当中能中得一个秀才,就能光大门楣,龙狗窝村独一份!要是能多中,更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因此这钱没有也得凑,大伙都说说,一起想想办法。”
楚有文说道:“爹说得对,我会对大郎二郎严加督促日夜温书,争取一举过了院试。钱银之事多劳娘和二弟费心了。”
杜婆子摊手说道:“钱钱钱,上个月老五店面没钱进货,跑回来要了三两,现在我手里最多也只能拿出八两来,有什么办法你们自己想去。”
久不出声的老二楚有勇闷声说道:“现在镇上散活不多,我也没挣到什么钱,我没办法。”
楚有勇农忙时在家下地干活,闲时地里活不算多,有原主父亲楚有德和老四楚有德和原主兄长三郎楚应俊就够了,他更多是到镇上打零工挣钱。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硬是聊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干脆都坐等楚老爷子发话。
“现在只有八两,那就想法子卖粮吧。此时家里余粮已不多,就先预卖夏粮吧。三十亩地产出合起来,留够一家子吃到秋粮,多出部分便宜点也能卖十五两,剩下让老大家、老二家和老五家想办法,每房凑二两,实在不行就各自回娘家去借!最终还缺一两就算了,老大父子三人到了县里省着点花吧。”
楚老爷子拿出了自认为最好的办法。
“你个死老头,吃肉时就有三房的份,到了凑银子怎么就想不起三房!难道只有老三是你亲生的,老大老二和老五都不是你的种!”
杜婆子自从被楚从容用软刀子话挖了心,攒了一肚子气,这下更是气得直咬牙。
“老三和三郎去服役不是得了六百文吗?叶氏娘家那头穷得揭不开锅,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楚老爷子摇头说道。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除非不是一家人!只管吃干饭,家里有事就甩手不管,天下没这种好事!”杜婆子激动得用手猛拍炕面。
那死丫头的命怎就那么硬呢,到手的六两银子就那么飞了,不然现在也不用发愁了。
“娘,你不是说那贱丫头能换六两吗?”楚宝凤在里屋听得一家子愁眉苦脸一筹莫展,跑出来插嘴道。
“天杀的,不是给她活过来子吗。”杜婆子很是惋惜,总不能让老娘去杀了她吧。
“嘻嘻,娘不用愁,活的也可以换银子啊!娘出面找个人家给她嫁过去,彩礼起码有五两吧。”楚宝凤支招。
“五丫才十二岁,还刚刚大病了一场,嫁什么嫁。”楚老爷子摇摇头,并不是很赞同。
“爹,五丫之前被郎中大夫没救了都死不了,可见她命真够硬的。这种丫头多少人抢着要去冲喜,可抢手了。老妹说的不失是个好办法。”楚有文反驳道。
这法子好啊,一下就解决好几两,不用几房去凑了。
“老头子,嫁了那丫头起码有大几两收,万一大家都筹不足银子,这就是个保障。如果他们能凑得出,咱们就可以少卖粮!”杜婆子愁眉大开,卖了那死丫头绝对是好主意。
自己闺女就是聪明,出的主意就是妙。那死丫头早卖早好,留在家里还膈应自己。
几人想了又想说了又说,楚老爷子也没有更好的招,大家都对杜婆子主意投了赞同票。楚老爷子见夜色已深,便打发大家回房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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