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

第七十八章 大婚遭弃(楚离渊番外)

    
    一场没有宾客庆祝,没有喜乐吹奏,甚至没有几块红绸布置的婚礼,就在新郎官莫名独自喝得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在靖宇堂过了一夜之后,彻底的告终了。
    新娘子在“新房”枯等了一夜,也没有人多事来向她解释。
    白日里,她想着他“贵人事忙”,应是无暇分身来看她,因而闭了通红的双眼补了个觉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待着,未曾四处走动。
    入了夜,她又满怀娇羞地披着红褂,思来想去,还不好意思地将红盖头也遮回了自己脸上——
    虽然知道这般行为很幼稚,可总觉得若连这点仪式都省掉的话,怕自己这场姻缘,到底是少了些什么……
    又一双红烛静静吞噬着自己的身躯,陪伴着新娘度过了新婚的第二夜。
    后来,第三夜……
    第四夜……
    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大红喜烛全都燃尽,最后旁人也只能默默点上小小的油灯,继续守候着那倔强的小人儿。
    云锦花了将近一个月,方接受了自己是被新婚的夫婿彻底遗弃了的事实。
    许是夜里忧思伤身,许是来了北地水土不服,小人儿大病了一场,整日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有时还哭着喊“母后”,然而除去一个比她还小的小秋,这片土地上,哪里还有人能给她什么温暖了呢?
    那一场病好之后,她瘦了一大圈,属于新嫁娘的娇羞和神采已从她眼中隐没而去。然而她也没有生出要跑回北越去的念头,反而给自己找了许多事做——
    买些笔墨纸砚,偶尔画点小花小草,看看小虫飞鸟,再加上自己带来的几卷书,也够她打发日子了……
    那边厢,十六岁的小丫头宠辱不惊,颇能自得其乐,靖宇堂里那个男人呢?
    新婚燕尔,他不但醉酒错过了洞房夜,其后大半个月,居然还去了北境各部族巡视,就连许多年未谋面的家族亲友,都被他一一友好慰问了一番——
    这一下,差不多半个幽州城的百姓都听说了,新来的镇北侯夫人极不受重视……这北越公主难道貌比无盐?抑或性情古怪,令侯爷那样不喜女色的人都无法忍受?
    有好事之徒开始频频流连于北越公主所居的住处,只为一窥那新娘的真容。
    亲眼看到有人蹑手蹑脚地攀爬某处院墙的那一刻,楚离渊的心已然凉了半截,待到他飞掠到更高处的树上,看清了房中女子恰好正擦拭着身子——
    此刻一片雪肤玉背正对着半掩的窗扉,那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够不着背后,细细的胳膊可笑地扭转着,倒是非常认真地擦拭自己的姿态……
    然而因为半转过身子,前头也差点走光。
    那一刻,他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根本来不及多“观赏”一眼这意外窥见的美景,掌风挟着他的怒意,就往那探头探脑、还未来得及露出半双眼睛的登徒子袭了过去。
    那个男人是如何被他狠狠修理了一顿,自此消失在了幽州城,这些他早不记得了。
    可是那日不小心窥视而见的一片晶莹雪肤,却又堪堪徘徊在了他的梦里……
    楚离渊不堪其扰,甚至特意奔赴苗寨,向一位故交的婆婆请教了——
    确认自己身强体健,并未中什么奇异的蛊毒之后,他仍心情不豫地留在苗寨小住了半月。
    日日看着身姿妖娆、肤白貌美的苗女在自己眼前晃悠,他也想过顺水推舟,让她们进自己的住处伺候……然而事到临头,无论她们怎么勾搭,在他眼中却都成了行尸走肉一般,勾不起半点的兴致。
    如此意兴阑珊地回了幽州城,他又躲进了密室里,照着纤纤的模样画了几张画像,画到最满意的一幅,终于把笔一扔,将画盖在自己脸上,睡了个囫囵觉。
    自此,幽州城中关于北越公主的流言蜚语愈来愈多,传得久了,百姓便是不用特意去看,也绘声绘色地道她样貌平平、性格乖戾、蛇蝎心肠,甚至还遗传了北越皇室的“疯病”……
    那两个北越来的丫头,纵使百口也莫辩!
    本就门庭冷落,凄凉孤清的日子,便愈加雪上加霜了。
    偶尔楚离渊闲下来的时候,也会“不经意”地路过那个女孩的住处。
    仍是隐没在树枝间匆匆一看,见那丫头不是散步便是画画,日子过得倒悠闲。
    再那么蠢地对着窗扉擦身子的事,后来倒是没有遇到过。
    明明也没吃什么好东西,该长的几两肉,却从未让他失望……
    嗯,她那几件衣裳,显然渐渐不太合身的样子……
    此时的楚离渊大概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会对一个姑娘家的穿戴如此上心,时不时就以目光丈量人家的尺寸……
    起初在梦里那些模糊的娇羞的幻影,某一夜彻底变的清晰。
    多少年没做过椿梦的楚离渊,真正如临大敌,再也不敢去往那间偏苑!
    他用了毕生的修养,才逼退了脑海里愈来愈多的不可控的杂念,狠下心来,彻底斩断了对那个北越女子的一丝绮念……
    所有的精力,都在断断续续闭关修行武学的那两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泄——
    他的武功在这两年突破了新一层境界,用俗话说的,便是已臻化境了……
    然而事实证明,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的,任他自命不凡、天纵英才,也逃不掉“情”之一关。
    楚离渊闭关的时候,除去练功,偶尔也练练字画。
    云锦……
    婚书上写着的这两个字,偶尔也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九月十二,是她的生辰。可惜那时她方来幽州城不久,他忙着冷落她,从来也未有过半点表示。
    一片苍梧意,氤氲生栋梁。下帘山足暗,开户云添光。
    偏使衣裘润,能令枕簟凉。无心伴行雨,何必梦锦王。
    她的名字里,大概,是另一个伤感的故事吧。
    想着想着,一个“云”字便出现在了原本已经快要临摹完成的字画里。
    一副好好的作品,便在瞬间宣告失败了……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不顾形象地揉了揉额前的碎发,又将那副字揉碎了丢了开去。
    然而重新铺上一层宣纸,他头脑一热,提笔写下的却是苍劲有力的“栖梧”两个大字……那一刻,他暗道自己是真的疯魔了,还疯得彻彻底底无法自拔!可是看来看去,还是舍不得撕了,笔尖蘸了墨又在后头添了个“斋”字——
    好像不做点什么,他那颗无处安放的悸动的心,便难以让他夜半安眠……
    一块“栖梧斋”的牌匾几日后便拓好了,挂到了幽州内城某处冷冷清清的宅院里。
    云锦看见那字,直道写得好看,可是自然还是没有人会告诉她,这莫名挂上的牌匾题字出自何人之手。
    她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凤栖梧”……日子久了也便不当一回事了。
    楚离渊潜心“修炼”,偶尔也有些下属觉得要紧的事传到他耳里,要他定夺。
    那年春天,有一批走南闯北的商人,想借幽州城举办一次商会。
    茶叶、药材、丝绸等物品,没有一样打动了他——当听说有一队带着花木的商人想办花市时,镇北侯却意外地动了心。
    漠上气候不佳,花木品种稀少,当然,喜欢侍弄花草的民众本也不多……可他心念一动间,不知怎的就任性了一回,特批了那队花木商人进城。
    消息传了开去,待到花市举办的那天,还真的来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单人快马,出城去了一趟——
    当年幽州城遭逢劫难,毁于一旦。
    父亲的墓,就修在了城郊一处稀疏的林子间。清明细雨绵绵,他在父亲的坟前默默伫立了半日,方取下背上的那物来——
    祭奠先人,他未带什么其他东西,唯有一张古琴,被随手铺设开来。
    从来不于人前弹琴的楚离渊,稍一踟蹰后,十指轻挑,拨弄了琴弦。
    缓慢悠长的沉沉琴声在几棵树木新生的枝叶之间穿梭,犹如往事在人的头脑中反复回旋荡漾……
    一曲终了,他轻轻抚过琴弦:“您说,这世间真的有情……值得耗费一生去强求?”
    从父母的一生来看,情爱这东西,实在是误人不浅。
    他不信爱,也寡于情,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庸人自误罢了。
    留了那张古琴,默默陪伴着那一座孤坟,年轻的楚离渊自认看透了世事,翻身上马,准备回去继续他的“修行”。
    然而不过半路上,原本笃定的情绪,意外地又一次动摇了。
    城东花市,百花齐放,妖娆团簇,清香扑鼻……
    他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然而看到这大漠难得一见的繁花似锦,脑海中便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影子来。
    红衣灼灼,容颜却清丽娇俏,性子看起来亦娇娇软软,恰似暮春时无声于枝头绽放的花朵,明明香气袭人,却被遮掩在了一片繁盛春光里。
    那个随着时光渐渐悠远了的身影,在眼前渐渐变得明晰起来时,其实他并不意外。姑娘家心性,看到了花花草草便走不动路,况且整个大漠,大概也没有第二个姑娘,能比这个异邦来的女子,更加有赏花的闲情雅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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