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不负凰

二 繁华梦 其四 玉衡出世

    
    20
    三寻钟声而过,借着微风依在椅子上,伸手描摹着熟悉的雕花,“今日来落木崖不太安生,无事便在阁中待着就好。”
    便是为了这么一句话,肖烨去而复返,一袭寒气而起,我睁着眼睛瞧着他,“君上莫不是忘了我是天族的殿下?”
    如今这出担忧又是做给谁看的?
    “本君只是知会你一声,四万岁的神女,自保能力应当尚可。”他站在月光下,光线勾勒着他的侧脸,无端生起一丝烦闷。
    “不劳君上担忧。”我冷嘲热讽,捏诀逃离了这里。
    若是小些时候,下山或者入凡间,他总会同我说这些看似担忧的话,可仔细品来,只不过他是为了不给他找麻烦罢了。
    凉风而过,我晓得他这会是真的走远了,“明明恨我,竟还愿意同我说这些话。”
    我自言自语,明明晓得无人回我消息,却还是嘟囔着,落木崖这一点着实不好,比我的碧海潮生阁还要冷清,连个海水声都听不到。
    旋身回了积雪阁,取下神女送于的同心结,听说今日来玉衡便要出世,当真是一丝都不能懈怠。
    玉衡四万年一出,以北斗七星为主,出世那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方长柱穿天而过,守护玉衡。
    四万年前那枚玉衡机缘巧合下被肖烨收了去,如今我这心头血也撑不了多少时日,设阵迫在眉睫,而这枚玉衡我自然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取回来。
    玉衡以玉而出,若干年来五界徘徊,对于凡人来说可起死回生,而对于神仙来说,可解毒,保持美貌,但最重要的其一是保护阵法,其二是保肉身不腐烂。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等上这么些年,甚至当初去求肖烨。
    开天眼,设结界,一道术法入同心结便见一道红光而起,面前幻化出一幅画,画上自然是玉衡而出的地方,红心一点,竟然在落木崖上,撤掉术法,收回同心结,此事还需仔细商量商量。
    我去找了玄月,他离的我也不太远,不过一会便寻了他的住所,他泡在温泉里,烟雾缭绕,眼神直愣愣的瞧着我,“殿下可是对本君余情未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避,他的术法便已经招架在了身上,“听说今日小十一晓得本君的来源了?”
    他赤/裸着上身,我被他一把拉进了水里,“你究竟是谁?”
    “十一确定在这种地方问我是谁?”他伸手取过一壶温好的酒水,缓缓倒入了我的口中。
    “咳……”酒香醇厚,被猛的呛住,我双手用力推开他,身上衣服已经湿透,模糊间勾勒出了我的身影,瞧着他直愣愣的眼神,我连忙捂住胸前,一个重心不稳,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掉入了他的身上。
    “十一如今是在投怀送抱?本君想来怜香惜玉,不如同本君私奔罢了?”如今他的脑袋里想的还是这些,我大概是脑子有病才会来找他帮忙。
    “不是……”把脸上的水擦拭掉,扶着墙才勉强开口,“莫要说笑,你晓得我寻你定然有要事。”
    “刚才不还想问我是谁吗?现在只要我能助你,便不想晓得我是谁了?”他突然笑了起来,起身披好衣服,一把捞起了我。
    “不论你是玄月也好,还是他人也好,只希望神君能替我引走天权一方光柱。”头发凌乱,珠钗零零散散挂在头上,双手抱拳,单腿跪在地上。
    “不惜降低身份求我,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向来看中面子的小十一如此低声下气。”他抱胸,眸里一片揶揄。
    “我记得神君那日同我说,渡劫飞升上神我曾对神君有恩,不晓得如此可能得神君一助。”我自认高贵,但一旦牵扯到亲近之人,自尊都曾放弃,如今又算得上什么。
    他从柜里取出一件长袍披在我身上,“不惜求我到如此地步,若是本君不助,显得不太人道,可若是助了,本君怕是不知道要失了多少的灵力。”
    “所以神君的条件是什么?”
    “本君可不像华阴少主一样,有虐待神女的癖好……”他微微一顿,靠近了我三分,“听说曾经你同西天金蝉子辩论赢了他,佛祖便赠了你一颗舍利子?”
    “舍利子?邪物不能碰佛之圣物,你要来何用?”
    话还没说完,他手执一把扇子,微微撑扇,另外一身着赤纹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了面前。
    “本君借由着二公子的肉身历劫,我同他皆过了劫数,所以我并非邪物,而是神君,”他眉间一红色抹额,身形修长,凤眸上挑,透露着各种心思,“本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吾是也。”
    “陆吾……”我嘴上又念叨了一遍,传说陆吾奇丑无比,人面,虎身,九尾,可瞧着面前这少年郎的模样,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当初蚩尤全数被斩,你怎么……”
    “这还要说起忘川那三百年了,二公子体内邪物起誓招我,于是便现了身,所以那三百年你瞧见的借是我,至于二公子同你不过识得几年罢了。”
    原来……
    这些因果,竟是如此缘由,“为何今日你告诉了我?”
    “殿下有舍利子,迟早会识破我的身份,索性我自己说出不更好?说不定殿下会因为我这模样,随我走呢。”真是个登徒子。
    舍利子可看破一切,同斗战胜佛的眼睛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何我能救他,也能瞧见他的原因。
    “若我赠你舍利子,你可愿意帮我?”
    他勾了勾手指,本是跪在地上的我被他强硬拉上起来,“飞升上神之前便听说殿下行事诡异,若同她无半分干系便是瞧见不妥也不会出手,若是她想要什么定然是什么法子都要试上一试。”
    “那如今看来,君上可是觉得如何?”我掩嘴而笑,他的话还算得上好听些。
    当初想要花皇独一无二的琉璃仙花,便是同花皇待了整整一日,饮酒作乐,弹曲跳舞,待到拿上第二日便送去了青丘,偏生花皇还极其乐意;
    这件事情是当初可是轰动了整个九重天,花皇因为我受了他父君的惩罚,而我转身便同南陌下棋解乏,所以其他的仙家对我的行事一向不喜欢。
    可刨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子安恼了嫂嫂,害得我替他走了这一遭。
    “深得我意,”他合扇而立,替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关于陆吾,上古史上可没写他的性子如何,我心里掂量了几分,最后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缘由,不如走走看看罢了。
    “晓得十一也不会告诉我玉衡究竟是何用处,不过既是为了舍利子,你便可以放心,天权我自是能应付的来,只不过其他三柱力量虽弱,但分为三路。”
    “不必担忧,你只需要替我引好天权便好。”这些年来,我努力研习术法,剑术自然不能落在太多。
    我抬头望天,北斗七星三星已出,还有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天劝便出,“十一,咱们得走了。”
    “好,今日得神君相助,必是稳了。”我嘴角浅笑,眼睛眯起,他倒是愣住了片刻,我呀他眼前挥了挥手,“如何?”
    他背手而立,淡淡开口“无妨。”
    21
    我等了这么些年,如今玉衡出世,这个念头也算到头了。
    漆黑的天空,北斗七星慢慢现身,四方光柱而起,我双手结印在胸前反手而出,口中默念着术法,巨大的天网铺天盖地而来,四条光柱幻化成龙,周身通透,怒目而视,同陆吾交换了眼神,他执扇而起,我伸手取下珠钗,在空中旋身翻转,还未碰到光柱分毫便被击退,在地上滑了好远。
    “为何连他们的身都近不了?”
    “怕是禁制……”他微微皱眉,取出我送他的长笛,“会吹吗?”
    我连忙点头,他悬空幻化出上古名琴迷情,“水龙吟第三卷第四个音阶。”
    随着他的琴声,我合着他的音,便见他们周身金光慢慢褪去,“便是此刻,还请神君势必守住天权。”
    我把长笛插入腰间,珠钗以一分二,一手执起一支,随着他的琴音入了阵法,“魑魅魍魉,夜鬼出行,百鬼出……”
    一声令下,百鬼而出,鬼魅最能乘虚而入,谁道三条光龙幻化成水所过之处生生吞了百鬼。
    见此法行不通,我连忙捏诀,幻化成雪,他们瞬间被冻住,我趁机要取中心的玉衡,刚刚碰到,那水龙便幻化成火龙朝我飞来,我闪身逃脱时,肩上滚烫,还未顾得上自己,那火龙似乎找到了我的破绽,从三方而来。
    我用力撑起屏障,找了个突破口朝上飞去,再次瞧上那屏障时,已是粉碎。
    我旋手变化珠钗,在他们之间穿梭,尽量保持着阵法的完整性,“收。”一声而起,他们身上四分五裂,皮绽肉裂,最后成了炭火落入了地上,我稳稳当当取下玉衡,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三条龙幻化成一条巨龙冲上云霄,火光掩去便是黑色,我拿着珠钗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只能躲避。
    “十一,金木水火阵,只剩下最后这一阵了,坚持住。”他的声音嘶哑,想来同他天权也是一场恶战。
    “可有何破解之处?”我忙着躲着那庞大的身形,同他询问着。
    “一生二,二生三,易经之道,金以符印而破,水以寒气而破,火以阵法而破,而这木,坚不可摧,只能以暴而破。”
    “便是无能为力了吧。”我咬住下唇,终是没能躲过,被那黑龙重重的撞在了地上,玉衡也摔到了地上,只见玉衡轻飘飘的便黑龙飞去,我顾不上身上的伤,咽下一口血水,不顾黑龙的撞击,牢牢的握着玉衡不放手。
    “十一……你快放手,在不放手,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陆吾忍不住开口,可他也是无能为力。
    我想了许久,取出长笛,曲目为《破阵子》卷七,行军,千军万马一涌而上,沙飞漫天,那黑龙长天一啸,千军万马溃不成军,我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玉衡落入黑龙的爪子,眼睁睁的瞧着那黑龙朝我袭来,瞳孔放大,恐惧,害怕,一瞬间击退了我所有的理智。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微微抬眸,便见一袭白衣执剑而起,此剑名为长虹,长虹一出,万物尽失,手握长虹者,华阴少主也。
    他扭头冷冷瞧了我一眼,没有任何的感情,好似在说我自不量力,握紧珠钗,飞身而去。
    肖烨躲过了那黑龙的两次进攻,转眼瞧上我,“有能力的者才能得到玉衡,没能力者如何能得到?”
    如此冷言冷语,也只有他能说的出来,我不服输的往前冲,珠钗化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开的符印才稳稳的落入那黑龙的头上,“四顾生,开。”
    黑龙挣扎了片刻,继而又要攻击,我没了办法只能用了最后一招,“百步生莲,万物皆开。”落木崖上所有的花草树木全被笼罩,花开绽放,树生光泽,四时皆乱,灵气涌动,最后一剑而入,那黑龙气绝身亡,我欲要取那玉衡,只见身边六仗光牢而出,困住了我的前路。
    “君上是要霸占了这玉衡?”我口中不停念着咒语,这牢笼丝毫未破。
    “落木崖上所有物件皆是本君的,为何要用霸占一词?”语气凉薄,口吻一如寻常,无半分波动。
    “若君上取走,我便只想知道,君上有何用处?”我撕心裂肺的质问,他只不过摆摆手,“于你有何关系?”
    他轻而易举握入手中,身边另外一抹雪白落入他的身边,白眉轻染,眸若星子,眼帘微垂,在配上那颤抖的睫毛,一瞬间我便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肖烨来取玉衡,归根到底怕是因为面前的女人。
    楚楚可怜,眸含清泪,偶尔蹙眉,偶尔咳嗽,便是如此惺惺作态,可这便是肖烨喜欢着的仙子,至少是现在在乎的仙子。
    “当年君上不知真相便给了我一剑,今日又因为她把我费尽心力取到的玉衡轻飘飘的拿走了,”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拢起长发珠钗插入,整好衣服,抬眸瞧着他,“究竟是君上自己觉得同我没有关系,还是觉得我会不在意?三万年前求你玉衡,你轻飘飘的送人,三万年后你又取走,如何说同我没有关系?你的心难不成真的是铁做成的?”
    手上合十,口中念着咒语,陆吾似乎瞧出了不妥之处,开口便喊,“十一,停下……”
    他一阵琴音破了这六仗光牢,撑着他还未过来,七十八根珠钗停在空中,我闭着眼睛,“阿娘不要我学烛阴之法,怕我沦为堕神,可如今我还怕些什么?幽冥之气,落……”
    珠钗朝着肖烨而去,根根闪着寒光,“梓歌,你如今当真是要杀了我?”
    “是。”我反口便是如此,只见他微微抬手,珠钗全被冻住,然后碎成粉末。
    我稳住心神,寒气而起,连着雪女都忍受不了我在这寒气,“肖烨,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水汽结冰,幻化长剑,朝着他便是一剑,终是没挨住他,长虹剑便从身后给了我一剑,“果真,你也还恨着我。”
    我瞧着他僵硬的背影,胸前猩红色的血迹,起身才瞧上陆吾,“今日多谢神君相助,明日定然登门想谢,舍利子必然奉上。”
    他想要靠近我,伸了伸手,最后还是缩了回去,“无妨,今日也没能帮上你。”
    末了叹了口气,塞给了我一个瓶子,果然三百年的交情还是有的。
    我颠颠撞撞,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不知不觉便去了那帝女桑,疼痛遍及全身,我抬头瞧着天空,眼泪还是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两剑,为了旁人,肖烨又给了我一剑,这便是残酷的现实,嫁他时,我竟然还在盼望着什么,当真可笑极了。
    灵力外泄,周遭一片冰天雪地,帝女桑也挂上了雪花,眼前染满了白,不知不觉我便睡了过去,便是不晓得这一觉会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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