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师当时见到他的反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林思恺一开始很惊讶,但小孩子的心思单纯得很,以为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那个车祸可能根本没撞到于老师的。
但有件事不同了。于老师仿佛换了一个人,从此再没私下找他聊过天,即便林思恺主动去说话,于老师也爱答不理。按照林思恺当时的小孩子心性里,以为是老师怪他爽约了,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
这件事情发生后没多久,于老师就又转走了,调来的快去的也快。林思恺慢慢忘记了这件事,这张纸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夹进了书里。
四年后的今天,这张纸条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份尘封已久的记忆才会重新浮现在林思恺的脑海中。而当时他觉得很合理的事情,此刻回头想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合理。
第一,那种军用卡车马力极大,当时的空间极其狭小,根本没有躲闪的可能。只要是正常人,经受如此撞击绝对是致命的。就算这个人没有被撞死,起码也应该被撞成重伤,不可能第二天又完好无损地站在讲台上。
第二,一个认识没多少天的新老师,让一个刚上三年级的孩子逃课去找他,而且距离还是如此之远,他就不怕路上出什么事么?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从卡车里跳下来的那些人,全都穿着老旧的迷彩服,每个人的身手都十分矫健。从车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犹如猛兽的气息,这群人的目的更像是——抓人。
林思恺一晚上没睡好,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记忆,因为儿时的记忆很模糊,唯独对这段记忆印象特别深,而且对一些重要的细节非常肯定。
第二天一早,林思恺就出去上学了,他还是个初中生,上学永远是第一要务。但他的脑子里却一直都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想着那个奇怪的于老师。
一天时间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过去了。林思恺在超市帮完忙以后,无精打采地走回居住的小区。这是一片老家属区,住的都是采油厂的工人家属。楼头有家包子铺,隔很远便能问道香喷喷的肉味,同样放学的马燕燕正在那里帮妈妈卖包子。
马燕燕是林思恺的小学同桌,他们念的都是采油厂的附属学校。马燕燕长得有点难看,又黑又瘦,像病怏怏的蔫茄子似的,但小学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可惜升初中那年,她爸得了肺癌,她家里倾家荡产给他爸治病,连房子都卖了,人也没救回来,只给她们娘俩留下一大笔外债。
所以马燕燕小学毕业就辍了学,和她妈一起在这里租了个小店面卖包子。
有时候看到她林思恺就会想,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在他们这种n线城市都是狗屁,根本没人管你,更别说条件更差的农村了。
“林思恺,你妈有消息了吗?”马燕燕看到林思恺问道。其实马燕燕对林思恺一直心有情愫,小学还给林思恺写过蹩脚的情书,书皮也是她给包的。
“没,最近都没想这事儿!”林思恺低声说道,眼睛里满是疲惫。
马燕燕稍微楞了一下,没有再问,转身从热气腾腾的蒸笼中拿了几个包子,递给林思恺说:“没吃饭呢吧?拿着吃吧。”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林思恺打小就很独立,非常不喜欢占人便宜,尤其马燕燕家里也不容易。每次马燕燕给他包子的时候,他要尽力推脱。
“吃过了?那就留着晚上吃吧!”马燕燕笑着将包子硬塞到林思恺的手里,转身忙去了。
林思恺看着马燕燕被蒸汽熏得通红的脸蛋,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林思恺盛情难却,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对了,我问你个事。你还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带过我们一学期数学课的于老师吗?他后来去哪了?”
“哪有什么新来的老师啊,我们从头到尾就一个数学老师,就是那个很爱打人的老女人,从来都没换过,你记错了吧?”马燕燕放下手里的活,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再好好想想,绝对有个男的,只是后来调走了,就来了半年不到。”林思恺心生蹊跷,追着问道。
“不会的,你要说别的老师我会忘,但数学老师绝对不会,你忘啦?小学的时候我是数学课代表,每天都要收数学作业的!”马燕燕坚定的说道。
“数学课代表不是我吗?”林思恺更加迷糊了。
马燕燕嗤笑一声道:“你做梦做傻啦?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只有我一个数学课代表。”
林思恺能够从马燕燕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没骗自己。
林思恺有些迷茫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天没睡好,出现幻觉了?不对,那张纸条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于老师也绝对出现过,不然自己怎么会凭空多出一段记忆呢?
“燕子,你妈在屋里吗?”
林思恺正想着,就听到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陡然响起,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林思恺一看过来的那几个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对面过来几个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中年人,是负责这一片市容和治安的城管。为首的那位,大肚子肥得流油,是他们的队长,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林思恺也认识这人,因为他飞扬跋扈惯了,专欺负附近的老实商家,导致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他。
这人叫屠非,街坊们私下里都管他叫土匪头子。
“在……在家呢。”马燕燕低着头,一看见屠非就很害怕,怕得想哭。
“你们上别家看看吧!”屠非直接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边啃包子边对自己的手下吩咐着。他身后的两个人也没闲着,一人一个大包子往嘴里塞。
说完,屠非一个人进了屋,他的两个手下则往别处去了。林思恺看见屠非一边往里走,一边还在脱大衣,没多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个女人“嗯嗯啊啊”的奇怪叫声。
林思恺虽然是个初中生,但他早就独当一面了,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这种事他一下子就能明白,可是他管不了。
“我……我先回家了。”林思恺红着脸,偷偷把马燕燕给他的包子放回笼屉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家以后,林思恺立刻找出那张纸条,仔细观察起来。
这纸条应该是从小学的演草本上撕下来的,虽然开始泛黄,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一看就是个男人的笔迹,而且专门练过书法。
郊区的采油厂,林思恺极力回想着这个地方,十多年前厂子就已经倒闭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改建了其他建筑物。
林思恺用母亲留下的破手机,给目前还有联系的两个小学同学打了电话,接着又给小学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得到的答复全都和马燕燕说的一样——压根儿就没于老师这个人。
林思恺的思绪顿时陷入了迷雾之中,这个于老师仿佛只在自己一个人的记忆里出现过,难道是他记忆错乱了?还是说……见鬼了?
随着他的不断回忆,于老师的形象似乎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的左手手腕有很多疤痕,像是割腕留下的那种,所以他平时都戴着一块带子很宽的手表,把疤痕遮起来。
有一次林思恺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于老师趴在桌子上睡觉,手表被摘下来放到一旁,他就是这么发现于老师手腕上的伤疤的。当时他还下了一跳,不小心把手表碰掉地上,表盘都摔裂了。但是于老师没怪他,后来依然戴着那块有裂纹的表,可能是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想起这件事之后,林思恺又查了一下采油厂现在的消息,发现那里并没有被收购改建,依然废弃着。于是胆大的林思恺做了个决定——今天晚上他就要夜探采油厂的仓库,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82中文网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