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嫁到

115.她属猴的,峨眉山的猕猴

    
    中午吃过饭,柳璃照常跑到女生宿舍六楼,跟班上仅有的几位住宿女生聊聊天、听听音乐,顺便放松一下高三的紧张节奏。毕苗苗的桌上堆着一大堆新年贺卡,那时候学生没钱,通常都喜欢用这种赠送卡片的方式来表达对某人的友好程度,苗苗是班上男生公认的“可爱公主”,她收到的贺卡自然而然最多。
    “祝你新年好……Happy New Yea
    ……”柳璃漫不经心地念着卡片上的字,忍不住龇牙咧嘴笑起来,“搞错没,都是这几句话,有没有新奇一点的啊?”
    坐在一旁看书的唐飞和叶子也凑上前,三个人一起嘻嘻哈哈念着千篇一律的新年贺辞。
    “看,这张这张,”唐飞大声念,“认识你很开心,两年半的时间你带给我许多快乐……这谁啊,名字都没有签。哎,苗,这是谁给你的呀?”
    苗苗正坐在床上吃零食,对唐飞翻了个白眼,不理睬她。柳璃抢过卡片,扫了一眼上面歪歪斜斜的几行字,觉得很眼熟。
    这不是程远航的字吗?他写的字简直就像鸡爪子刨过的庄稼地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般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了。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好像很难过,又好像有点气愤,“腾”地站起身把卡片伸到苗苗眼前。
    “苗,这是程远航给你的?!”
    苗苗侧头瞟了一眼,撇撇嘴,“发神经啊,那个家伙怎么会给我送贺卡。小杏儿送的。”
    “你骗我,杏儿呢,杏儿去哪儿了!”柳璃大声嚷嚷,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是喘不过气来。怎么回事?
    正喊着,杏儿抱着一只足球神色萎靡地回到宿舍,一屁股坐到床上不吱声,叶子笑眯眯地走过去问:“怎么了,又碰上教导主任了?”
    “他问我是不是高三的,还没等我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我一通。同学啊,”杏儿瓮声瓮气地学着朱主任的语气,“现在正是紧张学习的时候,怎么能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在无谓的足球上呢?等到高考完了以后你想踢多久就踢多久,可是一定要珍惜现在的时光啊,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几个女生齐声吼出后半句话,然后笑成一团。
    柳璃愣愣地站在一旁没有掺合进去,她的心思全围在那几行字上打转。是他?不是他?心情乍沉乍浮,像掉进了宽宽的江河里看不到岸。
    “哎,我送给苗苗的你看什么呀。”杏儿嘀咕一声,从她手里抽出贺卡扔到桌上。
    “你……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
    “不是我是谁啊。哎,你怎么连张卡都没给我送,小气死了,亏我还送了你一张,塞在你抽屉里呢……喂喂,柳璃你去哪儿……”
    嚷嚷声被迅速抛到脑后,柳璃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下宿舍楼梯,气喘吁吁地回到教室,“啪”地打开书桌盖子,果然看见一张新年贺卡静静地躺在英语书上面,那字迹分外熟悉。
    ……这个杏儿,写的字怎么这么丑!又怎么这么像程远航的!!
    下午的课柳璃基本上没有听进去多少,一直在想着中午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桌从桌子底下伸手过去弹了她的手背一下,暗示她化学老师正盯着这边看,她脸一热,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
    “柳璃同学,东摇西晃地干什么!”老师声如洪钟。
    柳璃恼火地瞪了同桌一眼,发现他居然面不改色,只有深色的眸底露出一丝嘲笑的意味。她假笑了一下,把注意力放到黑板上,悄悄把手伸过去,快速而准确地捏起他手背上的皮肉用力一拧,满意地看到他咬住下唇。
    哼,叫你惹我!
    趁着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公式,柳璃递过去一个卫生眼,正好迎上对方的刀子眼,四道目光相撞,空气中仿佛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怕你不成!她再接再厉,继续翻白眼,听到讲台上再次传来自己的名字:“柳璃,上课时请注意听讲!”
    同桌抿紧唇,身子可疑地轻微抖动。这副模样让柳璃陡然起了杀心,在接下来的英语课上,果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英语老师是个比较懒散的中年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让学生在课堂上一对一地对话,他老人家则美滋滋地跑到教室外抽烟潇洒,还美其名曰“提高学生的口语能力”。这堂课也不例外,先花了二十分钟讲解语法,然后挥挥手,“下面的时间自由讨论,有不会说的举手问我。”尔后迫不及待地走出去,不用想也知道兜里揣着烟。
    教室里立即响起一阵叽哩瓜啦的鸟语,其中不乏有低低的说笑声。柳璃照例闭着嘴不说话,同桌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她双眼茫茫然地以“Yes”或“No”作答。
    “……What a
    e you thi
    ki
    g about?”同桌的脸色开始不善。
    “Y、Yes……嗯~~”
    “What a
    e you doi
    g?”
    “嗯~~”
    同桌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弹了她的手背一下,“柳璃,I am talki
    g with you. What did you do last
    ight?”
    柳璃终于回过神来,傻傻地看着他,听他仔细重复了一遍才磕磕碰碰地说:“You say what you do last
    ight at fi
    st.”
    同桌显然对她这样的英语水平早已经习以为常,连比带划地说了一大通,见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问道:“What did you thi
    k about just
    ow?You a
    e abse
    t-mi
    ded.”
    想什么?还不是想着中午那怪异的感觉!她脱口而出:“You ask me,me ask who?”
    他的嘴角抽了抽,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始用中文,“你英语怎么就这样啊,都教了半年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Ca
    e you ass thi
    g.(关你屁事)”她不客气地顶回去,同桌的表情很痴呆,她兴奋地指着他小声叫嚷,“Do you u
    de
    sta
    d?I k
    ow you do
    ’t u
    de
    sta
    d,haha,You have
    ot u
    de
    sta
    d time too.(你也有不懂的时候)”
    哼,跟我显摆英语好?柳璃昂起头从鼻孔底下看过去,如愿以偿看到同桌扭曲的脸。
    下午五点半放学,柳璃推着自行车跟顺路的同学边聊边走出校门。她家隔学校不远,骑自行车大概一刻钟左右,所以并没有住校。回到家,妈妈还没有回来,厨房里香气阵阵,继父正围着围裙在炒菜。
    “爸。”她轻轻叫了一声。
    “回来了?等会儿就能吃饭了,你要是饿就先吃吧。你妈等会儿回来。”
    “等下一起吃。”
    虽然有点饿,柳璃倒没有坐在饭桌上先吃,等继父把所有菜炒好了,才一起吃完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稍做休息。
    柳璃的亲生父亲在她十一岁时患上癌症,只在医院待了短短两个月就撒手人寰,过了两年,妈妈又找了一个伴儿,是国土局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在外人面前很有几分架势,不过,对柳璃两兄妹倒是非常耐心,从来不假以辞色。
    柳璃的哥哥比她年长五岁,在另一个镇上担任公职,几乎没有时间回县城这个家;继父的原配早逝,留下三个子女也都成家立业了,所以在家的通常只有柳璃和妈妈、继父三个人。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几下,继父在门外喊:“璃璃出来吃点水果。”
    “来了。”柳璃赶紧从小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果然看到客厅桌上摆了她最喜欢吃的梨子。“爸你也吃一个。”她递了个梨子过去,看到对方脸上笑开了花。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叫爸爸,跟着哥哥一起叫伯伯多好。可是妈妈说,哥哥脾气拗怕是改不过来了,要是她也叫“伯伯”,那继父该有多伤心。所以在他们结婚六个月后,有一天,继父出差回来给柳璃带了好多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布娃娃,她犹豫着接过礼物,嗫嚅半天才小小声地叫出两个字——
    爸爸。
    那一年她十四岁。
    那天晚上躺在小床上,柳璃暗暗哭了半宿,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某件非常珍贵的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折腾到半夜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正嚼着梨子想心事,妈妈回来了,母女俩说了几句话,柳璃回到小房间想睡会儿觉,偏偏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尽想着中午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患得患失的,刚开始看到贺卡上的那些字,整个人都好像蒙了,只想跑到哪个角落大哭一场,等到搞清楚是杏儿送的,突然间又神清气爽,只想垫起脚尖跳段舞蹈,或者扯开喉咙放声歌唱。怎么回事?该不会——
    赶紧将所有看过的言情小说从脑海里过一遍,包括琼瑶的、席娟的、于晴的,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这种心情,明明就跟小说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柳璃,你早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把身子贴在墙边,气急败坏地用头撞着墙,一边絮絮叨叨地念,“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是他……”
    “璃璃,要上晚自习了,还不走?”
    “啊?!”她惊吓地弹跳起来,才发现妈妈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就、就走。”
    “你在做什么?砸得砰砰响。”
    “……”
    柳璃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一些什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溜烟跑到车棚里,推起自行车就跑,把妈妈的叮嘱全部甩到脑后。
    走进教室,同桌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脸一烫,心跳突然加速,索性跟后面的男同学换了座位,却看见同桌回过头盯着她,微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好看的!柳璃示威一般地举起圆规,把尖尖的刺对准他虚空戳了两下,他才讪讪地趴回自己的座位上。
    三个小时的晚自习,英语书和试卷就摊开在桌上,柳璃头一次没有看进去半个字母,等到十点钟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她还呆呆地愣在座位上。
    “喂,走不走啊?”同桌碰碰她的手。
    “你先走,我再看一分钟。”她触电一样把手藏到桌子底下,头都不敢抬。
    等到周围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柳璃才慢腾腾地起身走出教室,走到车棚旁边,居然看到同桌高高的身影立在一旁。
    “还不回家我就把气门芯拔了。”他慢慢地说。
    她一脚踹过去,没踹到人,那道身影已经晃出老远。
    柳璃气得磨牙。
    程远航,我怎么就跟你是同桌呢?最离谱的是……
    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失眠是一定的,柳璃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男孩子的一言一笑。其实,应该说她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今天才发觉。
    程远航瘦瘦高高,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鼻梁高挺,算不上很帅,但是很有……味道。对,很有味道,柳璃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不太爱说话,在那帮聒噪的男同学中难免显得有些孤傲,他很聪明,属于典型的不爱学习但成绩很好的那一类,课余时间从来不蹲在教室里看书,而是抱着一个篮球挥霍朱主任口中的“光阴”。
    柳璃喜欢看他打球。
    他的姿势很美,漫不经心地拍着右手底下的篮球,抬起亮晶晶的双眼望着栏板,汗水在脸孔上肆意流淌,然后一个潇洒的三步跨栏,“咣”的一声球就进了。场上的其他人喝彩,他也只是轻轻扬起嘴角,然后又继续下一个投篮——
    那淡淡的笑容,是什么时候进驻自己心里的?
    高一时两人开始同班,高三分文理科,两个人又同时留在原来的理科班,年轻的班主任实行“一帮一”的原则,就是把成绩比较好的和比较差的同学凑成一桌,力图提高班级的整体水平,结果柳璃和程远航变成了同桌。
    其实柳璃成绩也不算差,只是不爱读书,整天写些浪漫的小文章、研究研究歌舞诗词,所以,排名总在中游,浮动比较大,努力一把可以窜到前十几名,一松懈又退到后十几名了。数学是她的强项,至于弱项,那就是……英语。
    烦死了烦死了!
    一想到那些蝌蚪文,柳璃就恨不得直接撞墙死掉算了。妈妈在学校教初中英语,可她的英语一塌糊涂;就像好朋友林月一样,她的爸爸是数学高级教师,论文都上了专业杂志,可林月的数学更惨,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及格过。但是她英语不错,有一段时间,两个好朋友本着取长补短的原则着实切磋了一阵,没多久,发现双方都油盐不进,遂作罢。
    “干嘛一定要学英语呢,好好的中国人学什么英语……”柳璃趴在床上把E
    glish咒骂了一顿,好不容易快睡着了,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据说,程远航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是他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后来一起考进这所省级重点高中,分在不同的班级,现在一个读理科一个读文科。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柳璃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她叫徐薇。
    叫徐薇是吗?
    一连几天柳璃都心神不宁,想跟同学打听这个女孩子的情况,又不好意思开口。星期日学校放半天假,她心浮气燥地回到家,书也看不进去,跟在家的继父说了一声就出门了。林月家跟她家隔着一条街,很近,走两分钟就到了。
    “月儿,月儿!”
    刚喊了两声,三楼的推拉窗户就打开了,探出一个小脑袋。“上来,门没锁。”
    柳璃进客厅换拖鞋,没看见林爸林妈,于是噔噔噔跑到楼上,林月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你爸妈呢?”
    “一个开会一个加班,就剩我一个。璃璃,”林月愁眉苦脸地扬了扬手中的几何课本,“我怎么办呀,数学这么差劲。”
    “我英语也差啊。”柳璃翻了个白眼,仰面倒在床上,“别看了,我们聊聊天。”
    “好啊。”林月把书一扔,挨着她躺下。“聊什么?”
    柳璃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月不耐烦地拧了她胳膊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月儿,我跟你说件事,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
    “谁?”
    “我们班同学,你不认识,下次指给你看。哦对了,月儿,”柳璃笑嘻嘻地摸了林月的小脸一把,“你家小光哥哥呢?”
    傅小光比她们高一届,从初中开始就一直追求林月,后来去了外省读大学,两人还是信件电话来往不断,看来感情确实不错。
    “说他干嘛呀。”林月扭扭捏捏地回答,嘴角却带着笑。“哎,说说你吧,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程远航,说了你不认识。”柳璃撅起嘴,“对了,你认不认识徐薇?也是文科班的。”
    “徐薇?”林月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是我们班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什么事?”
    “唉……”柳璃哀叹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徐薇是他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了?那你还喜欢什么。”
    “我怎么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呗。”她烦恼地抠了抠头发,一把抱住林月,“月儿,你跟傅小光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嗯……就是心跳很快,老想笑。”林月小脸红红的,“还有,不想跟他分开。”
    心跳很快,想笑?
    柳璃在心里叹了口气,唉,完了,她就是这种感觉,看来是真的喜欢上了。忍不住使劲捶了两下床铺,“月儿我怎么办呀,都快高考了我还喜欢上别人,早恋啊早恋,真是祸害。”
    “你这算什么早恋,都十七了还早。”林月咯咯笑着挠她的痒。她十四五岁就喜欢上了傅小光,如果柳璃的算早恋,她的应该算早早恋了。
    “讨厌!”柳璃扑上去闹了一阵,小声说,“我想看看徐薇长什么样,你帮我问问?”
    “没问题!”林月拍着脑袋保证。
    没多久,柳璃终于见到了徐薇的庐山真面目。
    星期三中午吃过饭,林月紧张兮兮地来班里找她,拉着她去了篮球场,指着场边一群看球赛的女孩小声说:“那个,就那个穿桔红色衣服的。”
    柳璃把头搁在林月的身上,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却死盯着那个女孩。女孩长得不错,个子高挑,圆脸大眼睛,长发披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给人很文静的感觉。
    “她比我高。”柳璃沮丧地开口。
    “你也不矮啊。”林月安慰道。
    “她身材比我好。”尤其是那里,即使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也还是显山露水。
    “你这是还没长好。”
    “她比我漂亮。”
    “我家璃璃长得也不错。”
    “她也来看他打篮球。”在场中央飞快奔跑的那个高个子,不就是程远航吗?
    “你不是也来了吗?”
    柳璃不说话了,咬着唇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时程远航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场外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大胆的女生在旁边吹口哨,他甩了甩汗湿的头发,朝场外望过来,柳璃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徐薇抬起右手微微晃了晃,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好像在打招呼,而程远航也回了一个微笑——
    果然是青梅竹马啊,瞧两人之间的动作,多有默契!
    一切都只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可柳璃看得真切,突然之间觉得鼻子酸酸的,正愣神,程远航将目光移过来,她猝不及防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似乎看到他的眼底有火花一闪,瞬间又熄灭了,迅速转身继续打球。
    柳璃低下头,心跳得很快,有一点点慌张,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茫然,她按了按心口,那里隐隐约约有些疼。
    “月儿,我回教室了。”
    林月一把拉住她地胳膊,“正过瘾呢,再看一会儿啊。”
    柳璃弯了弯嘴角,“其实我看不懂……我根本就搞不懂篮球赛的规则。”
    林月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几眼,恍然大悟,“我说你为什么老来看球赛呢,原来是为了看他呀,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走吧,看人家眉来眼去的有什么意思。”柳璃快要哭出来了,扯着林月回了教学楼。
    一个星期之后学校开始放寒假,高三学生实际上只在家里待了十天,就重新回到学校补课。好在柳璃明白现在的处境,虽然有了很多心事,倒也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程远航身上。
    高三下学期已经没有课了,只有数不清的试卷堆在眼前,海淀区的、湖北黄冈的……一套又一套,怎么做也做不完。没有多少娱乐节目,最受欢迎的是五子棋,经常可以看到有同学做试卷做累了,邀上另一个同学随时都能开始棋局。
    柳璃也喜欢下五子棋,不过技术太差,常常在二十步之类就丢盔弃甲,程远航陪她下了几次之后终于没了耐心,转而寻求高手对决。说起来他的五子棋下得相当好,班上没人是他的对手,可想而知,对于跟柳璃这种菜鸟下棋,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柳璃也不恼,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那时候的五子棋谱都是手工制作,作业本上已经有了横条,只要拿尺子和笔加一些竖条就成了格子,双方一个划圈一个划叉,下得不亦乐乎。
    跟程远航对决的是班长,成绩好得吓人,每回考试都是年纪第一,模拟考的时候,数理化和英语居然能拿满分,被同学们冠以“机器”之称。
    两个人下了老半天,整页格子都快要填满了,终于听见机器叫了一声:“妈的,输了。”
    输了?
    柳璃赶紧伸过脑袋去看,被密密麻麻的圈圈叉叉弄得头晕,看了好久也没看到有五个子连在一起,于是问:“哪儿输了?”
    “笨,这儿。”程远航点了点作业本上某个位置,“活三冲四。”
    “什么三四?”柳璃摸不着头脑,我还不三不四呢!
    程远航冲她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再说话。机器班长有些愤愤然,抓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一口水,一不小心呛着了,“扑”地一声吐在地上。
    “不要随地大小便。”柳璃皮笑肉不笑地说。
    班长又被呛了一下,咬着牙问:“你看见了?”伸手扯了一下她的马尾巴。
    “别扯她头发,难看。”程远航轻轻冒出一句,又笑了笑,自己也伸手过去扯了扯,把她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干嘛呀,你们!”柳璃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解下橡皮筋把头发理好。
    班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试卷,程远航不做声,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柳璃看了好一会儿,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眼一瞪:“看什么!”
    他弯起嘴角笑:“你真笨。”又伸手过去扯她才绑好的辫子,柳璃气坏了,捉住他的手,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下,扭头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你干嘛老扎辫子,不披着头发?”
    “麻烦,我还真想剃个光头。”后面有句话她没说出来:干嘛要披头散发的,学你们家青梅竹马徐薇啊?
    “那就真是电灯泡了,”他指了指头顶上的日光灯,“比那个还亮,三千瓦。”
    “Shut up。”
    “英语怎么这么顺嘴?我的功劳。”他拿起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得意地斜眼望着她。
    柳璃嘿嘿笑了两声,英语再怎么差,跟他同桌一年总还是有些进步的,起码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说“Close you
    mouth”,那样的英语水平,让她当英文老师的母亲大人羞愧难当。
    “对,都是你的功劳。顺嘴的还有很多呢,Hello,Good mo
    i
    g,Good eve
    i
    g,How a
    e you……”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全都是小学生都明白的。
    程远航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在课桌上轻轻敲击,“The most dista
    t way i
    the wo
    ld,is
    ot the way f
    om bi
    th to the e
    d,it is whe
    I sit
    ea
    you,that you do
    ’t u
    de
    sta
    d I love you.”
    “……啊,你说什么?”他说得又轻又快,柳璃没有听明白,只听到最后的“I love you”。
    他再次无奈地看她一眼,“没什么。”
    显摆英语好呢,这么绕绕弯弯的英文句子,是说给徐薇听的吧?
    柳璃低头嘟起嘴,心里难受得像吞了一只苍蝇,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呆,索性把卷子扔到一边,拿过尺子和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又开始手工制作五子棋谱。
    “你画这么多干嘛,又不会下。”
    她不吭声,把最后几页纸全部画好,然后递到他面前,“给你用,谁叫你是我同桌。”
    程远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不要算了。”
    她讪讪地准备把本子收回去,他一把抓过来,翻到第一页:“我们下一盘。”
    不出所料,不到三分钟,下到第十二步,柳璃毫无悬念地输了,程远航气咻咻地瞪着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就不能坚持到二十步吗?”
    “那你也不让我一下。”柳璃回瞪他一眼。
    “让来让去的,那还叫下棋吗?”
    “不让就不让,凶死了。”她小声嘀咕,“你肯定让徐薇。”
    他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她。
    “再睁也没我的大。”她也睁大眼睛,气势汹汹地迎上他的目光。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空气中仿佛又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好一会儿,程远航先将目光移开,闷闷地说:“什么徐薇?”
    柳璃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她有什么立场来讨论这件事?
    “我听说徐薇是你女朋友,”她换了一张笑脸凑过去,“是不是啊?”
    “神经。”
    “告诉我嘛。Do you like he
    ?”磕磕碰碰地冒出一句英语。
    程远航茫然地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怪声怪调的英文。“别瞎想。”
    “我才没瞎想呢,你以前的同学都这么说。”还不承认?
    “他们是吃饱了撑的。”
    “无风不起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柳璃摇头晃脑地背诵名人名言,“纸包不住火——”
    “有完没完?”他不耐烦地打断她,从她桌上抽出一叠崭新的英语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不要啊!她沮丧地趴到书桌上不吭声。
    “赶紧做几个,等会儿我检查。”
    “这个还没做完呢。”她扬了扬手中的数学卷子,胆战心惊地挤出一个笑脸。
    “先别管它,把这个做完再说。”见她苦着脸没动作,程远航伸手扯了扯她的辫子,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你做不做?快点!”
    你英语好,你是老大,你狠~
    “是……”柳璃哀叹一声,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又伸手上比划一下,配合“咔”的一声,然后倒在桌上做垂死状。
    日子就在紧张的复习中慢慢过去,越接近七月份,班里的气氛越轻松,老师也几乎不再管学生,因为知道就这么半个月时间,该学的已经学完了,没学会的在这么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弄得一清二楚,索性顺着学生来。
    渐渐地,每晚的自习时间变成了座谈会,发呆的发呆、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活像个小集贸市场。班主任严老师刚走近班级门口,就听见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推开教室门一看,居然有学生把课桌摆在一起,几个男生围在旁边打扑克。
    “你们哪你们。”严老师哭笑不得,“小心一点儿,别让朱主任看见了。”
    “是,老大。”廖胖子行了个怪模怪样的军礼,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在打无声扑克,朱主任听不见。”
    严老师是所有高三年级班主任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有魄力的一个,曾经排除万难,不畏学校领导的三令五申,亲自带着班上六十个学生去歌厅唱了一下午,结果在大会上被点名批评。但是,这个壮举仍然赢得了所有学生的爱戴,包括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提起346班的严老师,都竖起大拇指说“高、高”。
    几个男生将牌收了起来,教室里安静了不少,只听见从角落里传来“咔咔”的声音。众人将目光集中到那一点,发现原来有人在磕瓜子。
    “我记得柳璃不是属鼠的吧?”严老师笑着说。
    谁?柳璃茫然地从诗词歌赋中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拿纸巾擦擦嘴和手。
    “老大,她属猴的。”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峨嵋山的猕猴。”
    教室里响起“吃吃”的笑声,柳璃气急败坏地顺着声音望过去,正好对上程远航嘲笑的眼神。他什么时候跟人换了座位?
    柳璃隔空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把葵花子的包装袋拎起来,问严老师:“要吃吗?”
    严老师摇摇头,“我喜欢吃西瓜子。”又叮嘱了几声才走出去。
    教室里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嗡嗡的聊天声响成一片,爱学习的机器班长低声咆哮了几句“安静,安静!”结果被后排的男生敲了一下脑袋,立马不做声了。
    廖胖子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猕猴,猕猴。”
    柳璃咬牙捶了他一下,起身踱到程远航那边,推了推他旁边的男生,“大侠,我跟你换个位子。”
    大侠果然有大侠的风范,二话不说就拿着书走开了。柳璃“噗通”坐下,不怀好意地盯着程远航奸笑两声,“你、刚、刚、说、什、么?”
    “小猴。”他面不改色。
    “再说一遍。”
    “猕猴。”
    “嘿嘿,你自找的,可别怪我。”柳璃咧开嘴,迅速伸出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他手上的一丁点儿皮肉使劲一掐。
    “哎哟……”他低低地痛呼一声,一巴掌盖过去,她立马缩回手,那一巴掌“啪”地打在他自己的手上。
    “笨笨笨笨笨笨……”她兴高采烈地唱起《笨笨车》里的歌。
    “死丫头片子,猕猴。”程远航怒道,一把握住她的左手,用力挤压四根手指头,她疼得龇牙咧嘴,轻声嚷嚷“疼”,他就是不肯松手,瞪大眼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嘴角又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笑意。
    她的心猛地一跳,脸上也有些发烫,赶紧低下头不看他,他还握着她的手不放,不过力道放轻了许多,过了一会儿,突然又用力握紧。
    “……痛!”一声痛呼,柳璃咬着牙,伸出右手去翻同学的文具盒。
    他赶紧松开了手,知道她又要拿圆规戳他。过了一会儿,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小声说:“我知道你属猴。”
    “知道也不应该取外号。”
    “可你属猴啊。”
    “你属羊,难道就是一只羊吗?”她恨不得一拳揍过去。猕猴,多难听!
    “你比我小。”他文不对题地说,“几月份的?”
    “五月。”
    “哦,我比你大十个月。”他笑眯眯地,“我比你大,所以以后你要听我的。”
    这是什么话!柳璃捏紧拳头,硬生生地压下想要往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挥过去的冲动。大就大呗,有什么好拽的!她读书比一般人早了一年,从小到大都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受够了同学叫她小妹妹,高一时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比她小半个月的男生,结果人家死活不愿意叫她“姐姐”,看见她就躲,到高三时学文科去了,从此柳璃又沦落为班上的小妹妹。
    “你准备考什么地方?”柳璃换了一个话题。
    “越远越好。”
    她默然。说了等于没说,难怪叫程远航,远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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