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河

    
    顾晚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恕罪，臣女的妹妹绝非有意惊扰太子殿下和昭王，乃是无心之失，还请陛下恕罪！”
    顾西辞因顾晚晴的一句话回过神来，立马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人身上收回，冷冷地看着跪在殿中央的顾晚晴。
    顾晚晴不曾想，她只是想让顾西辞出丑罢了，未料到竟然差点伤到了太子殿下，幸好只是摔到昭王楚晋身上，如果真的砸到了太子身上，不仅是她，恐怕连丞相府都要被她连累了！
    皇帝也因顾晚晴的一句话回过神来，可面对如此美人，谁能怪罪？心里反倒是有些好奇意外顾家竟然还有这么个女儿。
    “哈哈，你也说了，不过是无心之失。而且今日乃是佳节，大家放松放松便是，你也不必惊慌。”
    皇后赶紧摆了摆手，叫人把顾西辞和顾晚晴引了下去。顾西辞垂头不言，和顾晚晴一同行礼便打算赶紧离开。
    现场太多双眼睛注视着她，令她浑身难受。
    她欠身刚打算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先慢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西辞的脸色迅速变冷，顾晚晴却回眸一笑，很是惊喜，那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楚煜的目光紧紧的锁着那道僵硬的背影，轻轻勾唇一笑，惹得周围的人投来爱慕的目光。
    “皇儿可是有事？怎么忽然叫她们留下？”皇后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想法，含笑问道。
    顾家这丫头顾晚晴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淑惠贤良，相貌也好看，刚才那支舞更是让人瞧着就是才艺双全。比起之前那个又痴又傻的庶女顾西辞，更是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如果太子能看上，岂不是一桩喜事？
    不仅是皇后，宴席上众人也都在注视着楚煜。
    太子修长有力的手划过半场，直定在正前方，指着眼前的女子，“我要她做我的太子妃。”
    虽然大家早有准备，可听到太子亲口说出那句话，殿内顿时被叹息声笼罩。而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顾晚晴了，她的心情犹如仿佛经历了从天上到地狱，原本满是娇羞欢喜的脸色，瞬间凝结成霜，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柔弱的似乎吹口气就能把她吹倒，杏眼中清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或嫉妒或痛恨或叹息都盯着她，顾西辞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僵硬着身子，缓慢的，一点点扭头…
    他指着的人果然是自己。
    皇后阴沉着脸色，在看见顾晚晴抖着肩膀，如同风中落叶，梨花带雨哭成了一团，心里更是怪太子不谨慎：“太子。还有好几位小姐没看呢，何必如此急着做决定？不如先看完再做决定？”
    “不用，我要的就是她了。”楚煜目光坚定，霸气狂娟，望着顾西辞的眸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而顾西辞也丝毫不顾及对方是太子，如炬的目光死死盯在他身上。两人互不退让，激烈的目光如若无人般的针锋相对，似乎靠近些就能察觉到其中电闪雷鸣。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女人！楚煜嘴角翘起，看着顾西辞是越看越满意。
    皇后原是想递个台阶给太子的，可楚煜的注意力早已经被顾西辞夺去，根本没领会她的用心良苦，她也只好无奈叹息，转头望着顾西辞，端起皇后的威严问道：“这丫头，是顾家的哪位小姐？本宫怎么没见过？”
    太子楚煜满意地看着顾西辞，从今天起，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了。
    顾西辞忍不住轻笑，看着楚煜更是像看到小丑一般不屑。
    她转身跪下，语气里透着一丝冷清：“回禀皇后娘娘，臣女在顾家行三，名唤顾西辞。”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
    这……怎么可能会这样？！
    顾家的三小姐那可是出了名的傻子！虽说从小貌美惊人，可到底还是个傻子，多半靠的是她娘亲的巧手装扮。更重要的是，太子几个月前宣布与这个傻子退了婚，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人！
    太子挑中了三个月前的弃妃，这一场景令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正站在位置上的太子。
    太子楚煜的脸此刻已经黑如锅底，胸膛微微起伏可知隐忍怒气不小，众人都噤声不敢惹，害怕一个动作就让他迁怒于自己。
    该死的！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傻子！
    顾西辞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面对太子羞愤欲杀之的可怕眼神没有丝毫畏惧。
    主席位上的皇帝和皇后更是尴尬，当初言而无信主动悔婚的是他们皇家，如今又想娶她当太子妃还是他们家，皇家威严何在？
    “二哥的眼光真好，从刚刚上场开始，我就被这朵出水芙蓉吸引了！”成王楚洵玩弄着手上的折扇，慢悠悠的走上前来，语气欢喜道：“不知丞相大人，这位小姐是？！”
    成王楚洵扇子一指，将众人的目光都带到了顾晚晴身上。
    经得成王提醒，周围的人瞬间清醒。能在官场上混的都有眼色，反正这太子妃之位跟自家没关系了，当成没看见保住皇家颜面是真！
    就连顾西辞都忍不住低头一笑，渣男配绿茶，千古绝配。
    太子浑身散发着黑气，拳头被他握得骨头直响，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个笑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果然还是老七最明白我。”
    “这是当然的，你可是我亲哥啊。”楚洵好脾气的拍了拍太子的肩头，心中却暗喜，这顾家三小姐还真是不一般，自己非要抢到手不可。
    他的眼神放肆的在低头乖巧的顾西辞身上扫了一圈，无声的勾唇笑起。
    顾晚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而她最在意的太子哥哥也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即使目光里掺杂了些许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可是确确实实是在自己身上的。
    皇帝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声，“这可是顾家大小姐顾晚晴？”
    顾晚晴立刻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臣…臣女…惶恐…，臣女正是顾晚晴。”
    皇帝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一旁的顾丞相：“顾爱卿，太子羡慕你家女儿，你可愿意与朕结秦晋之好？你若是愿答应，正可就让皇后给挑个好日子把他们两只好事给办了。”
    “多谢陛下抬爱，臣并无异议。全凭陛下与娘娘做主！”
    “那就这般定下了。”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吩咐道，“皇后你挑个好日子尽快把大事定下来吧。”
    站在顾渊身旁的大夫人很是激动，她没想到太子竟然选中了自家女儿。一把拉过女儿的手给她擦泪，搂在怀里哭。
    顾晚晴还有些不敢置信，太子妃之位来得如此之简单，而她还有些恍惚里却看见了顾西辞。
    呵，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竟然妄图与自己争夺！
    而且这一次顾西辞和太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以后可有得她好果子吃？这个贱人恐怕这辈子都甭想嫁出去了！
    想到这一点，顾晚晴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刚才悲痛抑郁的心情一扫而光。
    而对她满腹怨恨似乎毫无所知的顾西辞只是静立一旁。
    纷扰闹剧一场，她挑起了事端却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在一旁看戏。
    纵观全场，她无意发现在人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与她一般围观这一场闹剧，甚至与她对视只是，还微微扬了扬嘴角。虽然对方只是微微一笑，可顾西辞却有一种已经被人一眼看穿了的恐惧感。
    一身白衣的病弱昭王楚晋坐在太子身后，面带笑意，手中端着酒杯细细品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顾西辞身上。
    顾西辞被这目光看得心寒，正欲逃离，只见楚晋忽然站起。
    “父皇母后，儿臣有一事还请父皇和母后成全。”昭王楚晋姿态优美，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楚晋的动作成功挡住了正要迈开脚的楚洵，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个药罐子这时候跑出来凑个什么热闹！
    “哦，是什么事？”皇帝看了皇后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兴奋欢喜之色。
    宴席上淑女佳人众多，莫非昭王楚晋这个病秧子也有了慕少艾的心思？刚才太子的事虽有些尴尬，但若是能全了昭王楚晋，那也还算是不错。
    皇后温婉的笑着，十分慈爱：“晋儿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管开口说予我听。”
    “多谢母后。”昭王楚晋竟然直接认下了，又连着咳嗽了两声，苍白精致的面容越发显得脆弱，他抬头环顾全场。
    各家的夫人都一巴掌拍到自家女儿头上，如临大敌，就担心这个药罐子会看上自家千金，恨不得把自家女儿的脑袋埋到桌底下去。
    昭王楚晋好看归好看，可这副身子骨也实在太……
    连活过明天都成问题的男人，那方面还能行吗？这要真选上了，可不就是让自己女儿去冲喜的嘛！再者，昭王要是无权无势一个富贵闲人倒还行，可身在皇家，怎么少的了派系争斗？说得不好听，等太子登基，这昭王一家能否保住性命还是问题。
    众人这般行为，让皇上的脸色一黑，声音不由得提高道：“我儿只管说，看上哪家姑娘不必遮掩，有父皇替你做主呢。你说出来，朕就给你赐婚，不必担忧。”
    圣旨难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估计还没人觉得自己脖子硬的不怕刀了。
    昭王楚晋垂头，轻柔一笑：“儿臣看上的…”众人都紧紧的盯着，安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便听他继续道：“正是二哥看上的那人。”
    低头间的温柔，如同池中青莲，摇曳温婉，不胜娇羞。
    如此美妙的画面……若配的不是他刚才那段话的话。
    皇帝和皇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众人大气不敢出，就怕惹怒了圣上。皇帝刚才还言之灼灼的保证呢，金口玉言，他还能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一次次的失信吗？
    不，他当然不能！皇家脸面还要不要啦！
    顾西辞眼中充满了疑问，直直的望向那个温柔浅笑的男人，纯良的眉眼竟然看不出半点问题！
    他的眼睛干净明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犹如他整个人通身的气质，干净的不带一丝凡尘纷扰。
    她思绪万千，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么纯真么？又或是伪装技巧之高，已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顾西辞。”皇帝虽心中不满，却不得不看向面前人，“晋儿的意思你怎么看？是否愿意嫁给昭王？”
    皇帝为表大度的问了一句，内心却只觉得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做昭王的正妃吗？”她抬头回道，不见丝毫惊慌与皇上对视。
    皇帝被这目光一惊，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不惧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且还曾是被太子抛弃过的人，竟还痴妄正妃之位！这未免也太贪心了些，晋儿能看上她就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你也未免…”
    “是，我娶你做我的正妃。”楚晋目光温柔，望着顾西辞。
    皇帝大惊，咽回了本来准备说出口的讽刺。就连站在旁边的太子和楚洵，也皆是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满朝的大臣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一直隐在角落里的顾华清更是恨不得直接冲出来把顾西辞给掐死去！
    同样出身卑贱为庶女，从小到大她做了多少的努力，可却得不到一个正眼。而这个傻子，只不过是顶替她去做一回绿叶，凭什么一下子就能得到众人的青睐！
    她如今满眼都是正妃二字，之前对楚晋病歪歪的成见已经早抛之脑后，正妃的称号就已经足够叫她抓狂了！
    两人对视良久，顾西辞锋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细细分解，完全看透。楚晋却始终是一副干净无辜的模样，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
    “行，我答应了。”
    太子恨得牙痒痒，满脸愤恨不加收敛，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楚洵也没想到结局竟会如此，左右各看了眼，重新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皇帝实在不想理会这些破事，直接吩咐交代：“皇后既然双喜临门，也都由着你去办了吧。他们俩兄弟日子相近，娶的也是一家的姐妹，可不要厚此薄彼闹的难看了，你尽快把事办了吧。”
    “陛下放心，臣妾知道的。”
    太子楚煜却突然道：“父皇母后，儿臣虽为太子多年，可多年来却未有建树，儿臣羞愧不已，更是愧对顾家小姐。恳请母后还是不要那么快为儿臣迎娶太子妃，儿臣想先做出一番事业。”
    “我儿有心便是了……”皇帝皇后不解，但看见太子一脸坚定，也就随他去了：“你为兄长，后院空悬终是不好，不过你既然有心做出一番事业，朕也不好劝阻，朕就给你一年时间。无论如何，到明年此时，必须要迎娶太子妃，不可过分贪玩。”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楚煜低垂着头，谁也看不见他脸上浮现的是扭曲的笑容。太子妃肯定是要娶的，可太子妃是谁却还得由他说了算！
    见两位皇子的婚事都有了着落，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也不能忘记三兄弟里唯一剩下的那个：“洵儿，你两位兄长可都选了王妃，你就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吗？趁着如此佳节，不如也叫本宫多为你保一个媒？”
    “母后有心了，不过对儿臣而言，美人再美终究不及杜康啊！”楚洵扬手，将手里的酒喝掉。
    皇帝也举起了酒杯：“诸位爱卿，来，与朕同饮此杯酒！只愿我大楚国国泰民安，年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社稷安稳！”
    众人应和了皇帝所言，纷纷高呼万岁，极有默契的遗忘了之前的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