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汉子手中拿着刀枪棍棒,气势汹汹地撞开百花楼的每一间房间。
如今百花楼里闹出了人命,死的还是吏部侍郎,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压下来的事,短期内官府的人肯定都会守在这,生意暂时肯定是做不成了。而这件事之后,那些朝廷命官今后恐怕都不愿意再踏入这百花楼了,都担心会想吏部侍郎这般,惨死花丛中。
明面上百花楼就是一家秦楼楚馆,与其他的削金窟也没什么区别。但私底下却是整个大楚国最大的情报收集买卖组织,老板虽从未露面,但这并不影响里边的情报流通。
百花楼的顾客遍布大江南北,但凡是有点声势的都不敢说没踏足过此处,不仅仅是朝廷命官,就连宫中的人,都不乏在此进出的。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楚煜明明已经很是厌恶却并没有立刻走人的原因。
不过能得知这些的人却实在屈指可数,即使像老鸨掌管百花楼许多年,却也没有真正见过他们幕后的主子。主子来了自然有人会通知她去,每一次都是隔着老远,传话也都是靠身边的小厮。主子的身份神秘,脸上永远带着一张银面具,每一次来都会带着数名侍卫。
不过也正是因为今天的突发事件,今天竟然叫她听见了主子的声音!
不过只是几个字而已,但那声音温柔清脆如山崖滴水,单凭那道声音就已经足以让老鸨热血沸腾!
老鸨瞬间就像灌了鸡血似的,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好让主子看上一眼!
此刻顾西辞才刚从关着燕惜姑娘的后台角落里出来,就眼见着过来搜查的大汉越来越多,她迅速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寻找藏身之所。
躲在院子里的小竹林后边,看着不高的院墙,眯了眯眼。
趁着外头灯光不及,顾西辞小小一个冲刺便手脚利落的攀上了围墙,可当她朝外边看了一眼,不由得眉头一皱,院子的外面居然还是院子!这果然是京都中排名第一的烟花之地,就连院子里的格局都这么的非同一般。
不过她已经来不及多想,壮汉们搜查的声音越发逼近,她正处在墙头,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行踪。正于此时,不远处正好停着一辆马车。
顾西辞勾唇笑起,当真是天助我也!
以手撑墙,直接翻身落下。
等到老鸨干劲十足的领着一帮护院赶到这里时,周围依旧是一片静悄悄的,一点人影都不见。
“马车!那有辆马车!”有一人激动大喊起来。
众人皆转头向马车看去,原本正要迈出的步伐却在看到马车驶出来的地方后,停下了脚步。
那人所指的方向看似平常,实际上却是整个百花楼最为神秘的地方,每一次主子都会在这个小院里休息,不仅如此,每一次召见老鸨,也都是在里边。
只听得马蹄达达的声音,一辆豪华装饰的马车慢慢的从黑暗的巷子里使了出来,有些不懂事新来的护院们,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前去就要掳起袖子搜查。
幸好老鸨眼睛毒辣,一眼就看见了赶车的是什么人。连忙上前将几个正准备想冲出去抢功劳领赏的护院一人一脚踢到边上去,“眼睛都是白长的吗,给老娘好好看清楚了,这是谁的车!”
马车驶近,只见老鸨一转头,一脸谄媚,“您慢走您慢走,这些混蛋不懂事儿,您大人别记小人过呀。”
赶车的人正眼没看她,慢悠悠的甩了一下鞭子,高头骏马在前头慢悠悠的走,直到走进黑夜里都听不见马车声,那群护院还站在原地瞪大双眼不敢动。
老鸨骂骂咧咧教训人的声音从在后头远远的传来,到渐渐听不清。
顾西辞如同壁虎一般紧紧的贴在车底,如有吸盘一般。
这辆马车的主人竟然能让那么嚣张的老鸨这样百般讨好,定然也是非富即贵的主,她该不是那么倒霉又碰上楚洵这花蝴蝶了吧?
那还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顾西辞隐隐的有些头大,不过,马车已经渐渐驶出百花楼的地界,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条漆黑的巷子,倒也不用在管车上是谁,到了这里她就能全身而退。
她伸手扯了扯脸上的面巾,注意着周围动静,正准备松手……
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马车便被一群身穿铁衣铠甲的侍卫包围。
“什么人在车上?临时检查!”
随着一阵铁甲相撞的清脆声,整个马车都被包围住。
顾西辞心头暗恼,她现在可是没有半点退路了,若真被搜出来了怎么办?她要是在车上还好躲着点,现在扒在人家车底,摆明了就不什么正经人。
顾西辞一边偷偷摸摸等拿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一边盘算着若是硬闯自己能有多大胜算,能够突出重围。
咔嚓……
耳边传来细小的机关活动声,顾西辞抬头一看,发觉自己的手掌处被划出一道血痕,竟然是自己刚才抓住的车底横梁上透出了一排细小尖刀。
她方才一路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这车底竟然还有这么个狠毒的机关。
这马车主人当真个厉害角色,竟然连这种细微之处都不曾放过,她虽然颇为佩服此人的细心周到,但此时却更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心。
突然刀尖收回,车底的木板竟然被人从上打开,顾西辞很是震惊的抬头一看,上头伸出一只莹白如玉好像白玉雕刻的手。
一阵淡然微苦的药香味扑面袭来,那平稳冷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上来。”
顾西辞傻了,这辆车竟然是他的?
不过事从紧急,顾西辞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握住递他过来的那只洁白无瑕的手,脚一蹬地,巧无声息的爬上了马车。
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百花楼,却因刚才的混乱,引得一帮客人和看热闹的都纷纷作鸟兽散去。其中有不少客人也是位高权重的,若是给同僚下属瞧见了,那以后朝堂相见哪还有脸?
而这群男人里去混了好几个女扮男装之人。
趁着混乱,这几个假男子偷偷摸摸避开人群,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娘……咱们这么做真的行吗?”顾晚晴小声的开口,大大的杏眼里装满了担忧之色。哪怕是换了一身男装,那模样也终究不像个男人。如雪一般的肌肤如此白嫩,声音更是软糯,还有从小到大养成的行为举止更是毫无遮掩,这若不是个女子,就只能是个小倌。
“当然行!”顾华清一副胸有成竹的保证道,“你想想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该死的傻子就是长得再好看,可若是被人瞧见她竟然从这种地方走出去,就不可能还会有男人愿意娶她!”
更何况,事情都已经做了,顾晚晴再来觉得后悔担心,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顾华清继续煽动道,“而且姐姐,难不成你是真的想要眼睁睁的瞧着她勾引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暗送秋波,最后踩着你上位吗?”
“当然不行!她哪里配!”比起顾晚晴更加激动出声的是李梦依,一想到这后果李梦依就恨不能直接徒手撕了她。
更可气的是,老爷近日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对那个死傻子那么好!她昨天不过是稍微抱怨了一下对这个死傻子的不满,打探一下老爷的口风,能不能让她早些从后院出来。
哪料想顾渊竟然当场训斥了她一顿!
不仅不帮她,居然还下令,从今往后要对这个死傻子礼让三分。
让她?
她根本只恨不得想弄死这死丫头,想对她礼让三分?做梦去吧!
既然老爷不肯帮自己,那她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反正皇帝已经钦点了她的晴儿是未来的太子妃,就算真做出什么事,她可是未来太子妃的亲娘,谁敢来动她!
李梦依看了二人一眼,“确定那傻子已经被绑在床上了吗?房间确定过了吧?”
顾华清赶紧回答道,“确定好了,已经打听问过了。三楼最里头那间就是花魁的房间,咱们就把那傻子往她床上扔了!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自己睡的是谁呀,而且就算错了,哪个房间里不都是男人吗……”
顾晚晴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可是官兵来了这么吵,要是她中途被吵醒了那怎么办……”
李梦依的眼光越发兴奋起来,“那不就正好!我走之前可是特地把她衣服都给解开了,有官兵来可不是正好,我还真求不得呢!就让他们好好瞧瞧去!到时候借了他们的口把这丑闻传出去,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到那时候即使是皇帝也抹不开这个面子,老爷就只能为陛下分忧,自己去退婚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傻子被人捉奸在床名声尽毁的样子,李梦依就开心的不行,“也不好好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蠢的跟猪似的,写的那玩意也叫诗,狗屁不通的东西!竟然还敢妄想嫁入皇家?只有我们家晴儿这样乖巧淑得,有才有貌才配得皇宫!”
顾华清也是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夫人说的在理!哪怕是整个大楚国,也再挑不出一个比姐姐更有资格的!”
等到那时候,你这个傻子肯定会被退婚,皇帝面子抹不开,无论如何也该补偿一下顾家,那么同为顾家女儿她就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帝补偿的对象,成为昭王的王妃!
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正妃之位啊!
哪怕昭王也只是个药罐子也没关系!只要成为王妃,就算昭王不在了,那一切荣华富贵可不就尽在她手中!
顾晚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挽住李梦依的手道,“娘,那咱们就别耽误了,赶紧先回吧!我好像已经听见那些官兵过来的声音了,到时候万一我们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顾西辞那边,到时候事情发生了定会是满城风雨。”
顾晚晴相貌柔美惊艳,方才黑灯瞎火的就差点被几个浪荡子给轻薄了去,看着那些往这边赶来的管本,心中更是害怕得很,巴不得立马离开这里。
顾晚晴语气柔软楚楚可怜,叫人心疼不已,如果只听声音的话,根本不会想到她说出来的是多么恶毒的话。
顾华清暗地里打了个哆嗦,姐姐不愧是李梦依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同样心狠手辣,她以后要更加小心防备了,到时候顾西辞被他们解决了,下一个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冷风吹过空空的街道,伶仃的灯笼孤单的摇曳着。
外头的士兵骂了一句,“墨迹什么呢?还不快下来让我们检查!”
赶车的人轻身一跃,摘下腰间的令牌放在他们面前,冷声道,“放肆!也不看看昭王府的车也是你们能查的?!”
他这一声比刚才那士兵更有底气,被他这般吼了一声,一个个都懵在原地。
出头的士兵接过令牌,赶紧转头请示身后的禁军统领,“大人您看……”
顾西辞蜷缩在马车里,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外头的动静,心悬在嗓子眼丝毫不敢放松。
看到果真是昭王的令牌,那禁军统领立刻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一抱拳行礼,“小人不知情方才冲撞了,请王爷饶恕。小人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还请昭王方便一下,掀开帘子让小的们看一眼。”
马车中传来几声咳嗽,“本王近日身子不适,不能遇风。”
虽然大家都知道昭王是个弱不禁风的身子,可是这马车这么大,保不齐里边还藏着什么人
“不知王爷,怎么深夜还在此处?”这位统领还是没有放行,昭王比起其他人一向好说话,而且昭王在朝中的权势更是比不上另两位,为了安全多问几句也不会有事。更何况早就听闻昭王乃人间玉人,风华绝代,若能借此机会看上一眼,岂不美哉。
侍卫荆高的脸色已经是比黑夜还黑,“还真是狗胆包天!我们王爷也是你这般货色敢盘问的?王爷身子不适,若有半点闪失,你就等着陛下治罪吧,就算是几个脑袋,都得给你砍下来!”
一众士兵都被吓得往后退一步,无人敢言。
统领脸上憋的zhanghong,很是难看,他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他就这么放行,可就必然要在这一众下属面前丢脸,但是这脸面终究还是没有性命重要。
统领顶着一张又黑又红的脸,让到了一边,其他士兵立刻列队分开,哪里还敢拦。
“请王爷恕罪,王爷请。”
士兵们纷纷开口补救,“恭送王爷大驾!”
荆高冷笑一声,打马前行,“驾!”
马车缓缓移动,顾西辞此刻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黑面巾,只余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眼眸乌沉沉的,比黑夜更黑,比星光更闪,微挑的眉头眼角里尽是戒备凌厉之色。
“你怕我?”楚晋看着她,似乎有些好奇一般的问道。
那薄唇微挑间的风情,一瞬间让顾西辞有些头晕!
她定是魔怔了,竟然觉得这男人有在不动声色的勾引她?
“是么?难不成不应该是你怕我多一些才是吗?”顾西辞故意将声音压得低沉,叫人难以分辨雌雄。
而眼前的男人却只是一笑,丝毫不见惊慌之色,就好像他早已知道自己躲在他的车底下一般,哪怕还隔着一层面巾,他那双清透如水的眼睛就已经看穿了她的真面目。
“不,我不怕你。”他轻轻地笑着,一丝夜风顺着窗帘的缝隙中吹入,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灯火下绝色容颜更是平添了几分脆弱。
顾西辞有些无趣的撇开了眼,也不知道这种自信从哪来的。
她把自己缩在车自己一角,避开他的眼神。
即使看上去是那么一个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但她的本能却一再对自己发出警告,这人绝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车子还刚没走几步,突然,那跪在一旁行礼的统领,突然冲上前来,拦住了荆高,大声喊道,“等一下!”
荆高拉住缰绳,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那个统领,“还有事?”
那统领赶紧凑近马车边上,笑着向车厢内说道,“小人不过奉命行事,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请王爷通允。”
荆高眉头一皱,只见统领手指展开,手指尖上沾染着一点不甚清明的红色,一路刀口舔血生活的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方才还立着不敢动的士兵立刻就把整个马车又重新包围个水泄不通。
荆高有几分无奈的请示,“王爷……”
楚晋迅速仔细将眼前的黑衣人打量一番,她那白皙的手鲜红的血色格外刺目,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衣一动,顾西辞一低头才发觉自己绑在腿边的匕首已经落到了那如春风般温柔的人手中。
她的心头闪过无数复杂情绪。
他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杀了她?
可如果这样,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救她?
不过一瞬之间,乌蓝色的刀光一闪,如雪的白衣上已经染上了一片血红色,大朵的红色如同绽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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