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氏被惜枫说服,面上显出一丝凝重的神色来。
惜枫当她还要再怨怼几声,却见周氏捏着手里的帕子彻底揩净了眼角的泪水。
她叹息一声。
“是我软弱了。”她说:“这些年来,背靠怀王这棵大树,过得顺风顺水,却慢慢忘了处在流言中间的滋味。”
“夫人。”
惜枫上前,面露不忍:“您别说了。当年那些事都过去了。”
“你真觉得过去了吗?”
周氏抬头看着她。
这般远的距离,惜枫都能看到她眼角清晰的褶皱。
“夫人......”
她和她,都不再是十五年前的那副年轻的模样了。
周氏摇头苦笑。
“你这不也还在怕吗?当年因为严松,不论是我还是你。坊间里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我不过是个商户女,整日里抛头露面,怕是身子早不干净了。所以严松才会宁可舍弃周家的钱财,也要同我和离。”
周氏指甲掐在帕子上绣工正好的牡丹花上。
“而至于你......”
她微笑。
惜枫悲哀地垂了头。
“坊间说我是个专为您拉皮条的。”她笑了笑:“老夫人为我说得那门婚事因此没了。不过这也好,奴婢本就想一直陪伴着夫人的。”
那牡丹花被周氏扣得七零八落。
她垂眼一见,便将那块帕子团巴团巴丢在地上。
“燕儿毕竟不比你我。我总是希望,这些我听过的流言不会再污到她的耳朵里。可若是裴皓一直如现在这般不安分,只怕燕儿将来会听见的,就不单单只有裴皓惹出来的祸端了。”
惜枫面色诧异。
“您是说.....可怎么会?那都是十五年前的流言了,况且还是无风起浪的,怎么还可能被人翻出来?”
周氏的目光落在那方零落的帕子上。
“惜枫,你晓得咱们家是做生意的。我们不过是以货易财。可这世上,不是所有生意都是以货易财的。太子大婚,宫中怎么可能会只让他娶我一个燕儿?怕是两个侧妃人选也快要选好了。只怕到时候她们身后的家族,也想同我们做生意呢!”
惜枫见了,叹了一声,走过去将那方帕子拾起。
“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只要顺利说好裴小姐的婚事,再将那琼玉赶出相府,那些莫须有的流言也波及不到小姐身上。”
内室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周氏看了看,起身抬步朝书房走过去。
“便是波及,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到我的燕儿半分。”
......
四月杏花开。
裴皓最近在府中待得无趣,正好往日里交好的朋友严蓉让人递来帖子,约她去城外的严家别庄一块住几天。
结果她一拿到这帖子,粗粗扫了一眼便把它丢在旁边。
“小姐这是怎得了?”
红玉贴心地将那帖子仔细收起。
“小姐往日里不是最喜欢同严小姐一处吗?您还夸过她性情爽快,比其他的小姐们看着舒心呢!”
“那是以往。”
裴皓没好气地指了指那镶着银边的笺纸。
“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能跟她一块去城外的别庄吗?真是猪脑子!”
红玉苦着脸微笑。
“老爷只让人传出消息去,说是您在外小住的时候生了病,并没有说明到底病在了哪里。严小姐想必是不清楚的,以为您只是同以往一般,换季得了风寒而已。这才按例递来帖子。”
可裴皓听了她这番话,不仅没下火,反而更气了。
“这种事!”她重重地拍了拍自己那双毫无知觉的腿:“她要是真把我当朋友,让人打听一声便清楚了。也不是什么非要瞒着别人的秘密,你说她为何不让人打听?就是不打听,我在家中也住了半个多月了,她也从没上门来看过我。得知自己的好友病了,就是不是个非常交好的,一般交好的,也该上门来看看吧!你说她为何不来?”
听到她这般凌厉的声音,红玉不禁嚅嗫。
“这......奴婢也不知啊!”
“不知道你就为她说话?”
裴皓冷着眼睛瞧她:“不晓得还以为你是她严蓉的丫头呢!”
这话说得重了,红玉当即扑通一声跪下。
“小姐,红玉绝没有这个意思的!”
裴皓看也不看她。
自从回到裴府后,她总觉得身边的人,除了银钩外,用起来似乎都不如以往顺心。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由于周双燕快要与太子成亲了,府中的风向反倒大部分都倒向周氏那方。
对于裴历青,尤其是现在已经残废的裴皓,不比以往那般敬着了。
裴皓不禁搓了搓手掌。
这点阿爹可能不大能感觉出来,他说到底也是裴府的男主人,一天中又有大部分时间是在外办公的,对于府中的形势一向不大关心。毕竟他是晋朝的相国,难不成这起子奴才还敢怠慢他不成?
可她就不同了。
前有琼玉一事。虽然阿爹下了他们不许讨论,否则赶出裴府的严令。但他们不说,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每当她与琼玉稍微靠近一些,那些下人飘过来的眼神。
她总不能让阿爹将他们的眼睛都给剜了吧?
而后,却又有周氏。
想到这名义上的继母,裴皓的嘴边不由得带出一抹冷笑。
外人不知,可她却清楚。这府中的下人,都是周氏让手下人负责采买训练。而有更大的一部分,则是直接从周家调过来的,美名其曰是周氏专为做生意培养的助手。但实际上的用途,恐怕也只有周氏清楚。
裴皓想,他们敢这么时不时地窥探她与琼玉。这其中,想必也应该有周氏的意思。
银钩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见到红玉正跪在地上求裴皓的原谅,她微微皱了眉。
“小姐,这是怎么了?”
银钩上前,体贴地探了探她的手心。
“您这手心又凉了。想来也是红玉照顾得不周到,是该让她跪着的。”
说着,她转身进入内室,从里面取出一件莲藕色单面绣杏花的小毯盖在她的腿上。
“现在正好初春,小姐身子本来就弱。要是不小心经了风,折腾奴婢们也就算了。难受的到底是小姐自己。”
她殷殷劝说着。
但裴皓的注意力却全在膝盖上的杏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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