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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里的气氛安宁又平静,而到了周氏这里,气氛急转直下。
她回到金梧院中,怒而砸了一架琉璃嵌制的杨太君赏梅图屏风,随后又推倒了房中的多宝阁,上边的翡翠玉器、彩制瓷瓶摔下来,凌乱铺了一地碎片。
惜枫进来时,周氏还没砸过气,正想将房中另一架琉璃屏风也给推了,赶紧一叠声喊着,冲过去将她止住。
“您忘了这是当初家主找到北地的工匠,好不容易让他们赶制了半年才送过来的生辰礼物?若是这会子全砸完了,那您到时想起来,该有多心疼啊!”
周氏沉着脸从她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
“惜枫你难道没瞧见,方才燕儿跪在清风院前的模样?我从生下她来,就没让她受过一点苦。可现在,这孩子竟然主动跑过去,跪在裴皓的门前!”
她说得痛心疾首:“我千般娇万般宠养大,再过不久就要嫁个当朝太子做正妃的女儿,不晓得被裴皓喂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主动跪在她的门前。你叫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这是上赶着被人打巴掌啊!”
惜枫讷然笑笑。
她当然是看见了。当时她就站在周氏身后,不仅将小姐跪着在地上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还将她说得那些话也听得清清楚楚。她这是在怪她母亲害了裴小姐,怪她这事做得不地道,伤了她们的姐妹情分!
可这话,惜枫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说得太过。毕竟她是周家的下人,无论如何也得站在周氏的身边。
所以她也只是笑笑,一边扶着周氏出了这混乱一片的屋子,一边喊过婆子进来收拾。
周氏拿出帕子揩眼泪。
惜枫见此,轻轻叹了一声,便小声命人去打一盆干净的水来。
这种情况她没少见。
每回都是小姐不懂事,惹得夫人生气时,她就会想起那个不负责任、在她怀孕那会儿抛下她的严公子,然后难过地哭上好一阵。
“我当时就不该生下她。”
周氏不停地用帕子揩着流下来的泪水:“她爹是个没心肠的。我那么欢喜他,从家里拿钱,供他读书,考功名。可最后,他终于考上了。却开始嫌弃我是个商户之女,不愿意再做赘子,非要与我和离,离开周家。”
“而燕儿,她同她爹一个模样。我不是不晓得她心气高,这才与裴相、怀王有了约定。是他们失信在先,明明当时说好的,周家做他们的金山,他们给燕儿一门皇亲的婚事。可结果呢?从秦王世子到太子,他们永远只考虑裴皓。我这才急了,想出这么个法子。”
周氏泪眼朦胧望着在房中忙碌收拾的惜枫。
“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啊!你说她怎么就不懂我的一片心。裴历青作为裴皓她爹都没说什么,她还要主动跑过清风院去跪着?明知道我与那裴皓不对付,她这不是将她亲娘的脸丢在地上踩吗?”
听到这里,忙碌的惜枫停下来。
她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周氏。
其实她是能理解她的心情的,只是再理解,她也无法想象周氏得恨那裴小姐恨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让她滚落悬崖,这种致死的程度?
毕竟在与太子婚事一事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是裴相一手拿的主意。
裴小姐不过是听从父亲意见,这才应下这门婚事而已。
但作为周氏身边的下人,惜枫明白自己的立场。她做不出在这里,在周氏正难受的时候,冲过去劝诫她。
所以她只能叹气。想了想,她走过去给周氏出了个主意。
“夫人现在毕竟是裴府的主人,若是见着裴小姐心中不痛快。正好她现在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不若便物色个不错的对象,将她嫁出去了事算了。”
惜枫自觉此话说得有理。
而且裴小姐与琼玉公子的事,老爷虽下令府中不可议论。但明眼人一看也能看出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比寻常。一日两日的还可,但琼玉公子若长期待在裴府中,说不准自家小姐的名声就要被连累了。
到时若再传出些难听的话来,即便与太子的婚事不黄,但每日里在宫中听着这些流言,她的日子还能好过?
周氏听此,哭声歇了下来。
“你说的是这么个道理,我名义上也是裴皓的母亲。即便是继母,我也是有这个义务给她寻门亲事的。”
周氏说起这事,面上便陡然换了个模样,摩拳擦掌地似乎是要做出一番大事来。
惜枫见了,赶紧过去打断她的想法。
“夫人这回可不能冲动了。上回是咱们运气好,出事的地方在城外,安京中无人晓得内情。只以为裴小姐身体不好,出去城外住了几日被接了回来。但现下裴小姐已经回到裴府,若是您再不收敛,还为她说不得力的亲事,怕是安京中人人都要说你苛待继女了。到时,咱们家的生意受了连累,怀王那边可无法交代啊!”
惜枫的话令周氏心头一凛,但就此打消这念头,她却也不甘心。
“那你说如何?难不成真让我帮她说一门得力的亲事?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去做,倒还不如让她在裴府里老死算了!”
“哎哟我的夫人,这话您可千万别再说了!”惜枫拍着膝盖喊了一声:“您在生意上头脑灵活,怎的一到后宅之事上便犯了糊涂?”
周氏不解看她。
“怎么了?这裴府难道还养不起她一个闺女了?就是裴府养不起,这几年裴历青大大小小从我这里拿的银子,也该够那裴皓吃到下辈子了吧!”
“银子当然是够养她一个闺女的。”
惜枫说着,无奈叹了一声。
“可您也该看看,这事对咱们小姐的影响啊!”
周氏面上更加困惑了。
“这同燕儿有何关系?她嫁不出去,难道还要连累我家燕儿的婚事?”
惜枫指了指院子,那里站着几个下人正裁剪花枝。
“连累婚事倒不至于。只是琼玉公子住在裴府,又与裴小姐关系亲密,保不齐有谁管不住自己的嘴便出去说了。若是小姐出嫁,太子问起这事,怀疑她学了裴小姐的坏模样,您要她该如何解释?即便太子信她,可东宫中决没有只有她一个妃子的道理。若是以后侧妃进去,借着此事取笑她,觉得她不配正妃之位,企图取而代之。您又觉得她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惜枫发出一声长叹。
周氏捏着手里的帕子,静默不语。
“像咱们周家这般的,毕竟商籍,不比那些贵族。小姐受了委屈,即便您想为她撑腰,可这腰也撑不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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