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先生

    
    是的，夏落猜想得没有错，郑轩自己还是没有从黄二的死亡之中回过神来了，那个被自己称之为兄弟的傻大个死了，就在刚才，易国人引以为豪的长枪刺穿了他的心脏。
    郑轩想起了以前这个傻大个总是给自己重复讲的一个故事：他追忆着蓝天白云下的皑皑雪山，山峰连绵不绝，一眼望去全是纯白的一片。自己在山腰的家有着大大的院子，那个院子里面有着一棵他叫不出名字的树，他家有一窝小狗，总是在院子里追逐着他，摇着欢快的尾巴，发出汪汪的声音，玩累了，就用自己热乎乎，湿漉漉的舌头舔着他的脸，他和自己的狗依偎在自家院子的那棵树下，就这样渡过了自己的童年。
    这就是他英勇战斗的理由，不是为了玮原国，也不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他想要让玮原国的孩子也能享受他记忆之中的时光。
    “如果有人愿意为你挡枪？你有什么理由不把他当作自己兄弟？”郑轩曾经这样给夏落解释过。而在刚才的遭遇战之中，那个傻大个又再一次为自己挡了从背后刺来的长枪，而这一次，那个易国士兵的速度更快，精准度也更高，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黄二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可这一次他不再是刀枪不入的铁人。那个带着头盔的易国军人，以精准而又极快的一枪贯穿了他的心脏。黄二无力倒下，眼中院子里的树叶飘落飞舞，耳边响起自己家小狗欢快的叫声……当他的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时，他觉得头痛极了，仿佛有什么快要裂开。
    在他的眼中，一道道的鲜红逐渐清晰，狗叫声逐渐狂躁，而他手上沾满了鲜血。
    ……
    一个人的死亡并不能阻止这个小队的前进，郑轩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可越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的腰被压得更弯。
    于是郑轩只能强行任务赋予自己的使命感继续麻醉着自己，就像是他曾经看得那个望梅止渴的故事一样。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炸毁易国修建的渡河桥，这条桥是他们运输粮食的必经之路。可以说，只要炸毁这条桥，就能为玮原国夺得喘息的机会，这对于现在的玮原国来说是最需要的事。
    玮原国需要喘息，哪怕只有半个月也好。
    简单的修整之后，郑轩扫视了一圈自己队员的状态，还剩下五个人，而在半年前他的这只队伍可是十个人，而在这半年里，没有任何的新面孔加入。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冬季，现在却很有可能连春天都挨不过去。
    郑轩清楚，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次送死的任务。炸毁一座粮道必经之桥，除非易国人那天都喝醉了，或者是都吃了梦幻蘑菇脑袋不清醒。这是去送死，而不是为国捐躯，死得有意义才叫做为国捐躯。
    想到这儿的郑轩，忽然将手中的小刀狠狠扎在了，坐着的那根木头上。突然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众人的诧异，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这样情绪化的郑轩；夏落认真保养着手中的火药枪，确保她能在正确的时机射死正确的家伙；赵天还是对付着火架上的鹿肉，对于他来说，吃饱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危险的武器。其他人在简单地对付好自己肚子后，也开始检查起手中的武器。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默不作声地坐着自己手上的活，从那只鹿被摆上架子上开始，就再也没人说过一句话。当郑轩起身开始行进之后，所有人都起身跟上，
    ……
    又是一场埋伏战，敌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是那么完美，要不是恰巧有一块巨石在不远处，郑轩这只小队将活不过第一轮弓箭齐射。
    在进行几轮没有意义的射击之后，夏落转过头向郑轩问：“哪个办？我们被困到这里兜了。”
    “凉拌炒鸡蛋，好吃又好拌。”一边的王七搭话道，透着某种乐观。
    郑轩扫了一眼后边的延伸出来的小径，毫不迟疑地答道：“撤退！”
    “跑？”夏落愣住了，她还没完问出“那任务该怎么办？”这句话之时，郑轩已经先行离开，其余人也迅速跟了上去。见此，夏落也只好跟上去。但是随后他们的前进的步伐便被阻拦住，十几个人从小径冲了出来，身披厚实的盔甲，手上握着大概五尺的长刀。看见这样标志性的苗，刀，夏落甚至不用细细分别对方盔甲上的花纹以及装饰，就知道敌人是谁。
    见此，她的脸色更加阴沉。
    拦截他们的十个人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小队，他们迅捷的步伐迅速连成了一个包围圈，夏落和郑轩率先开枪，但并没有命中。随后双方迅速拉紧到足以短兵相接的距离，在这个时候火药枪已经失去了它的威力。
    “撤退，分散撤退！”在这帮人即将包围他们之前，郑轩立马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可夏落发现在这之中赵天并没有执行命令，他依旧在缠绕在厮杀之中。
    夏落再一次重复了郑轩的命令，她呵斥道：“赵天，跟着我，这是命令！”
    那个身形壮如高塔的男人似乎是没有听见，他一个利落的转身躲开至上而下的一刀，一手抓住自己面前敌人的手，先是一个手肘击中对方的胸部，随后顺势夺过对方的刀，反手一刀迅速地贯穿对方的胸口。·
    贯入胸口的苗，刀并没有被拔出，而是直接从胸口划开了整节身体，那具尸体被赵天拎着，就像是一坨烂肉。溅出的鲜血泼在了赵天的脸部周围，他面部表情地扔掉手中的尸体，本该成犄角之势包围他的两名易国士兵，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显然，即使是他们，也被赵天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段震慑到。
    “赵天！”这一次换做是郑轩，在一枪救下险些被杀的夏落之后，郑轩愤怒地叫道。
    赵天的脚步停了下来，短暂的踌躇后，选择跟上了小队。在确认脱离追击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郑轩和夏落就不约而同地愤恨大声道：“我们被出卖了。”
    “这是一个陷阱。”一旁的王七及时地补充道，赵天坐在一旁玩着自己的小刀，沉默不语。
    没有过多的气话，也没有更多的分析，就这样，这只五人的小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其实大家从第二次的遭遇战就已经猜想到了些什么。
    这只秘密小队的目的被间谍探到，于是易国的军人将绝大多数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简单的调虎离山计。郑轩这只小队是吸引敌人的诱饵，真正的杀招在暗处。
    “我们的牺牲会具有意义吗？”郑轩忽然无端地想到。他想应该是有的，因为即使自己是诱饵，但他们却是炸毁渡河桥这个计划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纵使身死，那也是为国捐躯。
    可是不知怎地，郑轩又想起了那个傻大个憨厚的笑容，又想起了以前死去的小孩儿，还有其他人。夏落知道郑轩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熟悉对方，也有可能是因为郑轩从来不是擅长掩藏自己的心思。
    “逃走吧。”夏落向众人大胆地开口道，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惊讶地看着夏落，除了那个脑袋有点转不过来的有泉。夏落摊开手，向众人解释道：“我们被这帮狗，娘养的出卖了！这是在自杀！就算是死，我们也该英勇地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上面的人出卖，派出去送死！”
    “可是这样我们就成了逃兵。”王七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夏落破口大骂：“我们不是在逃！别糊涂了，我们已经被玮原国窄干了所有的价值！想想看，我们这只小队为什么会被派去执行这次的任务，就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与其浪费他们的军粮和军饷，还不如拿去送死！这帮生娃没屁，眼的，你难道还想为他们卖命！”
    郑轩意外地没有加入这场决定他们小队命运的争吵，他呆呆地望着天空缓慢飘动的薄云，清澈的天空，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自己念的东域诗词，也想起了以前父亲告诉自己“毕生为玮原国而战”的誓词，最后他想起了以前死去的战友，一个个死去的战友。
    往日的阴影渐渐和洞穴之中郑轩的影子重叠……郑轩突然想知道独自一人面对成堆的尸体，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死在面前，看着他们逐渐暗淡的眼神，是否真的有人能将“悍不畏死”这样的信念留存在心底。
    “放弃任务，我们去东域。”郑轩转过身对所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