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子身边侍候的太监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告罪,洛善人父子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子定了定神,微笑道:“不碍事,筷落寓意快乐,是吉兆也,给我换过一双便可。”
太监战战兢兢给太子换过一双银筷子,太子夹起一块糖醋鱼,笑道:“洛员外请,既然是自家人,无需拘束。”
洛俊熙连声附和,吩咐洛福斟酒,家宴继续。
一巡酒后,明珠公主看见气氛甚为压抑,不觉用脚尖踢了踢坐在身边的驸马洛俊熙,笑道:“驸马,你在洛城长大,可有趣事和我一道分享?”
洛俊熙给公主添了一碗参汤,笑道:“俊熙少年时专心习武,性子木讷,如若定要说出一些趣事,莫不都是和弟妹一起玩耍时发生的,公主你若喜欢听,我回房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明珠公主一脸羡慕道:“你们兄妹三人一起长大,其间一定发生了不少趣事,可不像我们终日被宫里的......”
她住了口,望了神情平静的玬原太子一眼,笑道:“你说是不是,皇兄?”
玬原太子颌首道:“这个自然,驸马一家居于民间,自然是沒有那么多约束的。”
明珠公主拍手笑道:“初六小叔娶亲,我可有眼福了,能亲眼目睹民间嫁娶的热闹,皇兄,你打算留下來观礼呢,还是回京城去?”
玬原太子眸光微微一转,望向妹子身侧,只可惜那个丽人已是垂下了头,他只能看到她那浓密的乌发在烛光下濯濯生辉。
媚儿正在低头喝汤,浑然不觉太子望过來的眸光内跳动着异样的光芒。
“难得出來一趟,我也留下來叨唠洛员外数天,过了初七才启程回京去吧!”
公主微觉讶然,但瞬间释怀,这位皇兄近年來威望日铸,处事一向极有分寸,既然他说要留下,自然有他的理由,她嘻嘻一笑,问洛俊轩道:“小叔迎娶的姑娘是洛城中的姑娘吗?”
洛俊轩站起,恭恭敬敬地向嫂嫂鞠了一个躬,道:“回公主的话,我所娶的姑娘正是洛城张员外的长女张紫容姑娘。”
公主嗯了一声,转首望着媚儿道:“我曾听闻,小姑是洛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可有许配人家?”
媚儿心一跳,转首望向父亲。
洛善人笑着对公主道:“媚儿自幼失母,在她年幼时,我为了谋生疲于奔命,疏了教养,这丫头跟着两个哥哥,整日到处乱跑,性子很是粗野,女红针织,更是一窍不通,这个......暂时还沒有儿郎上门提亲,未能配上好人家。”
公主掩嘴笑道:“女红针织,我也是一窍不通,世间技艺繁多,又有哪个样样精通呢?小姑这等容貌资质,当配淳俍君子,切勿胡乱许人方好。”
洛善人忙道:“是,我也是这般心思,可女大不由......父,她的亲事,还得她点头愿意,我这当爹的才敢点头,你说是不是,媚儿?”
媚儿一直垂首倾听着父亲嫂子的谈话,待听到父亲询问时,遂抬起头,低声却清晰回道:“爹爹健忘,中秋那天女儿不是说过-----此生不愿嫁与世间任何一个男子么?”
此言一出,坐上诸人皆是诧异沉默,当日她确实是流着眼泪说过此言,可在洛善人父子心中,那不过是一时的戏言,想不到在今天的除夕家宴上,她竟然当着太子和公主的面前,重复着当日的说辞。
洛善人神情一般,低声呵斥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好好一个姑娘家,自然是要嫁人的,总不成老是赖在父母身边,世间自有奇男子,只不过你此刻沒有遇上,但若你日后遇上了,定会后悔今日的轻率之言。”
媚儿离座,跪在父亲面前,道:“爹爹息怒,女儿自然知道世间有奇男子,可女儿早有了勘破红尘的念头,世间的奇男子再好再多,也与女儿无干,女儿今生是绝不会嫁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的。”
洛善人脸色红白交替,只气的全身发抖,这丫头说话未免太过不分场合,这话你可以当着老父面前说,可怎能当着太子公主面前说起,何况公主方才还言笑晏晏地道“小姑这等资质,当配淳俍君子。”
你这当面立誓不嫁人,让金贵的当朝公主这张脸往哪儿搁去?
他额上青筋条条凸起,想要挥手甩女儿一巴掌,可看着女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又觉不忍,唯有指着媚儿道:“你......放肆!这事岂能由你任性?”
媚儿深深吸了口气,道:“女儿沒有任性,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公主讶然道:“小姑为何有此念头呢?天地分阴阳,和谐方为一统,你容貌秀丽,身世清白,况且正当韵年,当配世间君子,这等荒诞的念头,还是早早收起吧,据我所知,京城中有众多才貌俱秀的未婚青年才俊,你若在洛城寻不到合意的人,嫂嫂可代你在京城寻觅,包管你称心如意。”
媚儿转首望向公主,嘴唇微微颤动,正要开言,洛善人已是大声喝了一句:“媚儿,长嫂为母,你还不快快谢过公主嫂嫂的隆恩。”
媚儿颤声道:“爹......我......”
洛俊轩快步走到妹子身边,将她扶了起來,他向公主躬身行了一礼,道:“嫂嫂,不是妹子执拗,而是她在清明那天遇雨后生了一场大病,至今还未能完全痊愈,以致生出了些许的愁绪,说起话來颠三倒四,这几天服用了嫂嫂送來的南海珍珠后方始有点起色,能出來大厅陪伴家人一起用膳,可她的身子,还是落下了病根......还请嫂嫂见谅。”
洛俊熙看着妹子苍白的脸色,大感心痛,接过弟弟的口气顺着说下去:“小妹以前性子活泼,可自从年前生了那场变故后,便沉默了许多,我们为此也忧心的很呢!她的亲事,还是待她将养好身子后再说也不迟。小妹,你嫂嫂是关心你,还不快來谢过嫂嫂。”
媚儿向明珠公主走前两步,弯腰施了一礼,道:“媚儿说话莽撞,嫂嫂莫怪,谢过嫂嫂关怀。”
明珠公主淡淡一笑,指了指身边的凳子,道:“坐下吧,既是身子虚弱,那也不必总是站着。”
一直沉默观望的玬原太子忽然笑道:“既然南海珍珠对姑娘的康复有奇效,那不如再服用一些,春喜,你马上带三人启程回京,取百颗南海珍珠......另加千年人参三支过來,记住要速去速回,途中不得耽搁半刻。”
明珠公主侧眸看了皇兄一眼,心内颇感惊诧,玬原太子并沒有回望妹子,眸光只是瞟向她的身侧,明珠公主心下明了,嘴角不觉微微一翘。
春喜太监应了一声,不敢停留片刻,马上出厅去了。
玬原太子凝眸看着神情忐忑的媚儿,脸上神情颇为玩味:“脸色真的不太好,看來是要好好调养一番,洛城清明闹蛇之事,我在京城中也有听闻,心内也是半信半疑的,这几天我和驸马三度上山勘察,那青山虽然林木茂盛,可委实不像是藏有巨蛇,姑娘不必惊怕过甚。”
媚儿扶着二哥的手慢慢坐下,她不敢抬头望向众人,只是低声应了一句:“谢过太子,我早已忘记了那事。”
洛俊轩低声咳嗽着,当日所见,如今回想起來,究竟是真是幻?他心内也觉迷惘,那时自己被蛇撞下了土坡,磕伤头昏过去了,可小妹却离奇失踪了三天有多,尔后更是昏迷了百天之久方醒來,醒來后身子神智一如往常,这事儿本來就透着稀奇,精明世故的父亲因此一直对外言道小妹缠绵病榻,也是为了堵住世人悠悠之口,可小妹在这其间是否遭遇了某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奇遇,唯有她心中清楚。
小妹自从醒來后,脸上总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喜欢独自一人凭栏远望,而在中秋前夕,兄妹三人上上拜祭母亲时,他站在小妹身边时,清清楚楚听到了小妹在叫喊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
“我此生是不会嫁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的......”小妹为何早早就立下这个誓言?她一直居于深闺,未尝情味,对未來的夫婿理应抱有憧憬才对,可她似乎并不这样。
洛俊轩在心里一直怀疑着,妹子在清明那天肯定是遇上了仙人,或是妖魅,以致心中生出别的念头,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太子公主明言,否则会呵斥成“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除夕家宴继续,可媚儿心中早已沒有了方才的喜悦,看着满桌精美菜式,胃口全无,她心中生出了惘惘然的无助,公主嫂嫂金口已开,那父亲在二哥初六大婚后,肯定会为自己选婿,我可以拒绝父亲为我挑选的男子,可如何拒绝公主嫂嫂为我挑选的那些所谓“青年才俊”?
那时我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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