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锦赋

第六百四十九章 尽来多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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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锦宁进了书房,打眼便瞧见,顾国公正坐在书桌后啜着茶,身穿常服,面色放松,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她暗忖父亲这是休沐了,心情应当不错,随即定了定心神,上前将账本递上,道:“父亲,这是今年的总账,您过目一下进项和支出。”
    顾国公放下茶杯,随意地拿起账本,大略翻看了遍,便颔首道:“账目很细致,你做得不错。”
    无怪乎顾国公不上心这些,而是每年府里财务进出,皆是有数的,只要大致数字能对上,略微上下浮动也是常事。
    “谢谢父亲称赞。”顾锦宁浅笑福了福身。
    随后她并未收回账簿,而是上前将账本翻到进项那一页,说道:“父亲,请您看这进项。每年除了您的俸禄,府里有收益的,也皆是些固定的庄子和铺面,这几年并未有大的起色。”
    说着,她又翻至支出那页,不急不慢地道:“至于这销项,不仅是日常开支,府里每天都有几十口人等着吃饭,还有那些人情礼节,遇到逢年过节的,少不得要设席宴客,或是赠礼。”
    顾国公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目光也渐渐露出沉思的意味。
    他很少关注这些,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国公府皆是如此,府里人丁单薄,来来回回就是那些支出,收益也是那些,从未出过岔子。
    以往他对此无甚感觉,两任配偶也都不是爱财的,但细细品味一下,却觉得这样坐吃山空,似乎有些不妥。
    知晓父亲是听进去了,顾锦宁便又道:“如此一年下来,虽然能保衣食无忧,但收支相抵,到头来并无多少结余。现今太平盛世,倒还没什么。可万一遇到收成不好,或是天灾人祸,到时恐怕就紧张了。”
    顾国公明白未雨绸缪的道理,遂蹙眉又看了看账簿,忽地反应过来,抬眸睨了顾锦宁一眼,道:“你有什么想法?”
    “父亲真是慧眼如炬。”顾锦宁嬉笑一句,她也没指望能瞒着顾国公,前面说的,只是开场白,后面才是她要说的正事儿。
    “女儿确实有些想法。这庄子和铺面的收益虽然稳定,但还是少了些。也许可以再收几个铺面,用来做些营生。”
    顾国公愣了愣,遂大笑道:“你啊你,我说你怎的有功夫与我说这些,敢情是跟这儿等着呢。真是越来越滑头!说罢,你想做甚么?”
    被父亲调侃,顾锦宁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轻快地道:“父亲,是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国公想了想,正色道:“自然不是,违乱法纪的行当不能做。”
    “那是当然。”顾锦宁面上不显心里却腹诽,父亲居然会想到这处去。
    随即顾锦宁便坦言道:“父亲,我想开医馆。”
    顾国公闻言微怔,他原本以为,按照小姑娘家的心思,大约会开一些胭脂水粉铺子。
    诧异过后,顾国公倒觉得也是情理之中。他这个女儿,除了给人治病外,也没见她对旁的上心过。
    “可以是可以,只是……”顾国公思忖片刻,便郑重对顾锦宁说道,“为父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这医馆,可不比那些个小铺子,不仅要有医术过硬的大夫,还牵扯到人命的事,你若真想做,也需谨慎些,千万莫出差错。”
    见父亲不仅没一口回绝,反而还嘱咐自己,顾锦宁心下浮起暖意,遂也正色道:“父亲,女儿若决定要做,那便会竭尽全力,不会当成儿戏。”
    顾国公点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父亲……您这是同意了?”顾锦宁试探着问。
    她以为顾国公还会再说些阻拦的话,却没想到,父亲居然如此轻易便同意了。
    亏得她还提前准备了许多说辞,眼下竟是无处可用。
    顾国公愣了愣,说道:“怎的?治病救人又不是违乱法纪,有何不同意的?”
    “谢谢父亲!”顾锦宁屈膝行礼,她是真心感谢顾国公的理解和支持,略沉吟,又道,“父亲,若有机会,我还想再整顿一番国公府名下的铺子,看能不能再多些进项。”
    “那些你自个儿做主便是。”顾国公摆摆手,没往心里去,遂又叮嘱道,“前期筹备医馆需要不少银子,倘若不够,为父可以资助你。”
    “是,女儿省得。”顾锦宁想了想,没有立即拒绝顾国公的好意。
    虽然她的私房钱,完全够开一间医馆,但想到或许到时能让父亲也参与进来,也算是一份救人行善的功德。
    事实上,顾锦宁还是抱着治病救人为主的想法,所谓的开医馆赚银子,不过是她劝说顾国公的说辞。
    至于如何为府中的进项开源,顾锦宁还只有一个初步的打算,一切得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才能进行。
    只不过……到时或许又要瞒着父亲了。
    回到娴锦轩后,顾锦宁便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先思虑起医馆的事。
    在此之前,她本已与苏慕白说好,到时一同开医馆。可眼下,大公主已为此吃了莫名其妙的醋,倒教顾锦宁有些为难了。
    若让玄王知晓此时顾锦宁的想法,怕是又要气出血来。敢情顾锦宁只想着莫让大公主误会,却丝毫未想起还有个更大的醋坛子。
    忖度再三,顾锦宁心下有了决定,随即快速提笔写了封信,遣春桃送去缈鸿楼。
    待春桃回来时,顺便带回了苏慕白的答复,约顾锦宁明日详谈。
    得了回音,顾锦宁也没闲着,坐在书桌前,将心里的初步构想写在纸上,留待明日给苏慕白看。
    直到日落时分,顾锦宁放下毛笔,揉揉僵硬的脖子,长出了口气。
    解决了心头大事,顾锦宁只觉一身轻松,见时辰不早了,忙唤夏菱准备晚饭。
    一心惦记着筹备医馆的顾锦宁,早将玄王让她与苏慕白少些来往的话抛在脑后,确切说来,自从那日玄王深夜造访娴锦轩,顾锦宁便刻意不去想此人,否则一想起玄王的无赖劲儿,顾锦宁便会心绪不宁,平白破了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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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对年轻夫妻连忙道谢,乖顺地听着医嘱,高大夫将药方递给伙计。
    “两位请随小的去取药。”
    妇人连忙抱起孩子,这回小棉被只虚盖着,然后随伙计出了内室。
    “你们也算是运气好,能让这两位大夫共同诊病。”伙计好不容易盼来了病人,话也有多了些,言语中不乏感慨,“若是搁外面,想要请这两位出诊,光有银子可不够呢。”
    “莫管事,取药。”
    伙计说着,便将药方递给药材管事。莫管事自从病患进来,便已等在柜台前了,赶紧接过药方,见是高大夫的笔迹,惊讶之余又有些了然。
    孩子的父母听伙计那样说,正忐忑不安,又见那管事拿了药方径直去取药,这会子便真沉默不下去了。
    “这位先生,您先等等……”孩子父亲急唤了声,而后对伙计不好意思地说道,“敢问这些药……约摸多少银子?”
    “嗨!瞧我这习惯……”
    伙计拍了下脑门,他是在苏家医馆做久了,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以往他们接待的病患,可都是城里的有钱人,能排上号找高齐两位大夫瞧病已算运气好了,谁也不缺那点银子,故而都是先拿药再给钱的。
    “我看看啊……”
    伙计抄起算盘,噼里啪啦就算了起来。这还要感谢他近日闲着,把店里的药价记了个全乎,如今算起诊金也是毫不含糊。
    一阵噼啪声结束,伙计便报出价格:“总共一百文!”
    刚听到“一百”这两个字时,孩子父亲脸色都变了,待听到“文”字,面上又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铜板?”那男子犹豫着问道。
    “对啊!”伙计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谁会用“一百文”说银两?
    许是伙计的眼神让人看着不好意思,那男子便赶忙说道:“您方才说那两位大夫有来头,我就以为……”
    “行啦,那两位是真有来头,”伙计不在意地挥挥手,“但诊金也不是你们这些瞧病的出,是我们东家出,要不怎么说你们运气好呢。”
    虽然说病人运气好听起来不像那么回事,可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嘛。
    好在那对夫妻都是老实人,也不像伙计以前遇见的那些达官贵人般不好伺候,只见妇人醒过了神,忙用胳膊捣捣丈夫,男子也就赶忙从袖里取出钱袋,数了铜板递给伙计。
    莫管事已将药配好,用牛皮纸扎成小包放在柜台上,夫妻俩拿了药,又千恩万谢地表达感激。
    “快带孩子回去吃药罢!”伙计笑眯眯地将他们送出医馆,而后轻叹了声,扭头进去便见莫管事也含笑看着他。
    “看你做了几年伙计,倒是头回见你这样高兴。”
    “哎,可不就是?”伙计咂摸着嘴,满脸感叹,“以往咱们见到的那些人呐,吃百年人参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所以这眼睛也长在头顶上。说是来瞧病,可看咱们的眼神,也都跟看下人似的。也就是在这儿,瞧病才有个正经瞧病的样子。”
    莫掌事闻言点点头,也流露出一丝感慨。
    此时的内室里,齐大夫添了两杯热茶,也与高大夫对坐闲聊。
    “高老,咱俩已经许久没有共同诊病了吧?”齐大夫喝了口热茶,感怀中又带着揶揄,“您说,要是让以前的病人知道,你我共诊,诊的还是一寻常小儿发热,那些人会不会跳脚?”
    “要没这出,我都快忘了……”高大夫放下茶杯,眉眼弯起望着虚空,“也就是我刚学医术那会儿,才像今日这般,心无旁骛,眼里只有病患。”
    再后来,有了些虚名,又被苏慕白看重,给足银子聘去苏家医馆,接诊的病患便都是些富绅或官员。这些人平日注重养生又惜命,小病小痛的也要用名贵药材,与其说看重他的医术,不如说是看重他的名气和药材。
    真遇着了大病,他也不敢下猛药,只能用温补的贵价药材吊着命,久而久之,他竟几乎忘了心无杂念地行医是什么滋味。
    今日虽是“杀鸡用了牛刀”,但对高大夫而言,却比以往诊治都要畅快许多。
    “大公子还真是了解你我啊……”
    齐大夫感叹一句,随即高大夫也挑了挑唇角,心下自然生出一声唏嘘。
    三日后,那对夫妻又带着孩子来医馆。这次孩子已退了烧,精神也好了许多。
    高大夫检查过后,又开了两帖巩固的方子,并着之前的药方一起服用。
    等出了医馆,那妇人便与丈夫说道:“算下来统共花了百余文铜板,倒是比城中那些医馆便宜许多。只不过看这样的小病,也瞧不出那大夫有什么真本事。”
    言语中透露出些许遗憾。
    那男子斜了眼妇人,说道:“真让咱家摊上能看出大夫本事的病,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风凉话。”
    “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妇人面露悻悻。
    “甭管人家大夫有几把刷子,总之咱儿这回病治好了就成。你没看老刘头那儿子,前些天也是发热,找了个赤脚大夫来治,结果病没瞧好,当晚还抽了风,看着也怪吓人的。”
    “也不知老刘头那孩子怎么样了……”
    两人絮絮说着闲话,回家途中遇到街坊邻居,不时聊两句。等他们回到了家,半条街的街坊都知道了新开的那家同安医馆,不仅瞧病便宜,大夫也是正经大夫。
    就这样,城南的百姓原本有病也不敢去医馆,渐渐地有点家底的人遇上急症了,也就壮着胆子去试试。后来大家发现,穷人也能去得起医馆,于是医馆的病人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这些转变都在顾锦宁的意料之中,有时得闲,她也会去医馆观摩高大夫给人看病。高大夫也看出她好学,故而也不藏私,没有病患的时候,他与齐大夫还会跟顾锦宁探讨医理,顾锦宁时常也会说出些让人惊叹的见解,一来二去的,三人关系亦师亦友,颇为融洽。
    等到春季风寒渐渐多发时,顾锦宁又想了个与旁人不同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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