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是在床榻上醒来的,醒来时,商妆正在身侧睡熟了。
她动了动,却发现混身一阵剧痛。
多么熟悉,五年前她被捡回商家,正是如此。
望着头顶香妃色的软纱玲珑帐子,深深吸一口气,身上的剧痛正在明晃晃的告诉她。
她被救了!
大家都回来了!
真好!
紧绷的神经被放松,她又沉沉睡去。
实在是累极了。
太累了!
这一睡又睡了两天才醒。
她醒来,还是商妆在身侧,这次没有睡,浅浅才一动,商妆立马察觉,激动得险些落下泪来。
“浅浅,你总算醒了!”
浅浅救了她,她心地醇厚,心底越发与浅浅亲热起来。
又如五年前那样,或者说,比之更甚。
她身上的伤,是百道雷霆所击致成,原本她以为,这次必死无疑,雷霆的威力再加上自身的损耗,绝对不会撑得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死,或许是上天的恩赐吧。
那天晚上两方交战,战况起初确实如那群魅者所言,但修行者们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形势逐渐倒戈,就连与南路一万大妖大战的阿夏,也并非没有后手。
人类的智慧,岂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你有张良计,我自然也有过墙梯!
但以夜君为首的妖物们,实在过为强大,双方势力胶着不下,那一场,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
又修养了近一个月,她的肌肤被雷电焦灼,一个月都被纱布包裹着全身,只露出一张眼睛和脸上抠出来的一个洞,只为了方便吃些流食。
连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也被烧了个精光,此时的她,和承安寺的那些僧人,没什么两样。
商妆每每看到她的光头,总要唉声叹气。
“好好的一个姑娘,这没了头发,往后可怎么办!”
浅浅是真的不在意这头发,在她看来,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头发不头发的,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她的父母,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这三千烦恼丝,不要也罢!
那这头发,还自己一次新生,赚大了!
“瞧小姐说的,奴婢又不是靠这头发过日子,有小姐在,还怕没有奴婢一口饭吃。”
“你啊,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豁达性子,这也不打紧那也不在乎,哎,真该托生在承安寺那样的清净之地!”
浅浅想着终身与蒲团木鱼经文为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我若是去了那清净之地,谁还往后当您的小信鸽?”
商妆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作势伸手就要往浅浅身上招呼。
“你这坏蹄子,竟打趣起我来了!”
“哈哈,小……小姐,奴婢错了,您好歹爱惜奴婢,这伤还没好呢!”
“咳咳……”
听到她咳嗽,商妆一下就慌了“没事吧,女医!”
商妆叫起来女医,浅浅赶忙拦住“没事没事,缓缓就好。”
她是什么身份,哪能叫人家女医三番四次为她折腾,省的叫人家出去传嘴:小姐身子丫鬟命!
又这样过了几日,这一日商妆不在,阿夏提了包东西过来。
他一向话不多,在浅浅跟前,更是没有一句好脸。
浅浅也纳闷,是什么事,能劳烦这尊大神来她这寒舍。
阿夏自跟着商子契屠了几场妖,渐渐也传了些威名出来,再加上自身天赋,本身也是有着传承血脉的孩子,在修行界,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坐!”
自那次被瞧不起后,浅浅素来与他冷淡,两人绝没有一句闲话可聊。
阿夏像是有些尴尬,他轻咳了咳。
“多谢你救了阿妆!你很好,当初是我走眼了,抱歉!”
阿夏垂着头。
浅浅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个歉也能这样扭捏,哎,真是!
“无妨!”
“嗯!”
一厢静默!
“你还有事吗?”
阿夏抬头,有些懵“没有了。”
浅浅点头,下巴朝着门外微抬,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屋外虫鸣声不断,这在阿夏听来,好似嘲讽一般。
他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返回来看着她。
并不言语,只将手中的那包东西朝她怀里扔了过去,不待浅浅反应过来又急步走了出去。
浅浅被砸得闷哼一声,还挺疼!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二日,浅浅可以下地了,便立刻被商家执事叫到议事大厅。
她垂眉低眼,亦步亦趋跟在执事身后。
走出后院,绕过假山,穿过回廊,这才来到正院,正院这边她很少来,但基本的建设她都了解。
浅浅上前两步,将一个荷包塞到执事手上。
“辛苦执事了。”
执事看着她,虽然先前肌肤被烧灼,但商家道家的修行之首,对于这种雷符所造成的伤口,自然就有相对的疗药,所以这一个月以来,肌肤基本都恢复如初,比之先前更加白嫩。
正当浅浅要收回手时,手却被那执事捏在掌心,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执事粗粝的拇指,一下下摩梭着她的手背。
她忍着恶心,听执事道。
“姑娘不必担心,进了厅前,只需如实回答就行。”
说完也松开了手,另一只手托着荷包掂了掂,神色颇为满意。
浅浅也放下心来,既然是问话,那自然是为了那个晚上的事,她只需如实回答就行。
执事将她带到正厅,打了声招呼就退了出去,倒是浅浅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如此大阵势。
厅中很大,主位上坐着商家家主和大长老,商子契立在家主身侧,阿夏则在商子契身后一步。
下面坐的,右边一排皆是几位长老,按排序依次往下,商家光是长老就有六位,除了大长老,下面坐了五位,皆是鹤发苍苍的老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左边坐的,是商家掌事的各位老爷,加商子契的父亲,也就是现任家主一起是四位,所以下面坐了三位中年男人。
家主在兄弟中行二,商家男子长得都是一副正义凌然之像,颇为严肃。
在这些坐着的长辈身后,还站着商家的一些小辈或是某位长老的入室弟子。
那些人的眼里,最多的是好奇,还有少许的不屑和漠然!
密密麻麻的整个室内,只有门口通往主位的这条道,极为宽敞。
浅浅跪下,一一行礼。
这孩子倒是不骄不躁!
家主嗯了一声,浅浅起身,虽然这一声嗯颇有几分赞赏之意,但浅浅心里依旧打着鼓。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会有几分胆怯!
那家主似乎看懂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和。
到底还是个孩子!
“莫怕,叫你来,就是问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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