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生

55.不堪一击

    
    “我在孤儿院长大。”
    “你?”弗利转过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
    “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在孤儿院长大,一种很无聊的问题让我的母亲抛弃了我。”
    “很抱歉。”
    “没关系,我患有一种奇怪的病,每天早上起来会把院子里的泥搬到房间里,涂满每一个家具表面,这大概要花去三小时时间。那年我可能四岁。”
    “等全部涂满后,我又会拿一个新的空盆,把这些泥从家具表面清除掉,接着是清洁地板,把地板上所有掉下的东西都清洁干净。这样全部完成有要两小时。”
    “同时我还有严重情感障碍,一直说不好话,据说我也不喜欢说话。和现在是不是很不一样?”
    弗利想点头,但是不知道为何,约翰拍打墙壁的样子在他脑中一次次浮现。
    红灯的时候他看着青口凌美,这时候她没有说话,这次他愈发确定,这个女人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也许哪一个都不是。真实,这个词本就是虚假。
    她很美,动人心魄,弗利没有抗拒这种美丽的诱惑,他看着她,心生爱恋,如果不是艾菲娅已经回来,也许他会任由这份情感蔓延,但现在,他不能这样。
    青口凌美似乎也喜欢和他说话,嘴角活泼的上下跃动。
    她说话时,弗利闻到一股香甜,也许是她用的香水,也许是他的幻觉。
    “我吃过很多药,疗效都不好,但好处是我可以不用每天铺泥。
    到后来这件事情几乎占据了我睡觉外的大部分时间,对掉在地上的泥土越来越难以忍受,对不够平整的表面总要一遍遍铺到平整。我的指甲已经几年长不出来,到后来手指开始开裂。”
    青口凌美停顿下来挪动了一下身体,好像座位让她坐的不舒服一般。“对不起,我说的太多了。”
    弗利投以礼貌的微笑,“没有,我想这很不容易。”他是真心这么回答。
    “其实,不这么做才不容易,所以手指当然很疼,但是与不做这些的担忧相比,这种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听说过有人洗手洗到指甲都长不出来,皮肤一碰就会出血。”
    “差不多,就是那样。”
    弗利感到车窗外仿佛有几十只这样的手贴附在他们的车上,拍打着。他要了摇头,想把这些糟糕的幻觉驱散出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加州?”
    “也许七岁或者九岁,我不记得了。”
    “那么早。”
    “我被一对夫妻领养,领养后的第二年他们就来了这里。”
    弗利点点头,“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这算不上问题,因为青口凌美正打算告诉他一些事,那些事弗利本来可以一个字也不相信的,但有了之前这些过往的回忆,弗利变的愿意相信身边这位散发着迷人气息的东方女性,他想也许和沙梅尔太久没有亲近才会这样。
    “我想说我们是好人,你也许会问我们是谁,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坚定的认为你不仅有权利知道我们是谁,也一定会想要知道。”
    弗利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还是青口凌美打破了沉默。
    她向后靠了一下,又坐直身体仿佛费了好大力气。“要是现在有杯咖啡就好了。”
    “要等一会才能买到,一会我们去买。”
    “嗯。”
    又是沉默不语的一段路。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恐怕会叫你失望,我知道的并不太多,但,有一点我想请你相信不管我们是谁,我们都在做一些非常有意义的事,它们看上去有时候仅仅是一些很小的帮助,但无疑是善良和卓有成效的。”
    “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
    “我并不需要知道你们是谁。”
    “为什么?”
    “你可以告诉我一千种事实,如果用数据器模型来计算,这件事用不了一个小时,但是这种纯粹的信息对我来说意义微薄。”
    这次轮到青口凌美不愿意再开口。
    弗利尽可能希望自己的态度不失尊重和平静。在一个女人跟他分享了自己的童年后,无论那意味着什么,他得表现的礼貌和优雅一些。
    “我说没用是因为,这一切不取决于你怎么说,而是在于我是否会相信。我们很容易让一个机器学会一些事情,让它按照我们的预测进行行为,并以此反过来证明它们学会了,明白了我们希望它们明白的事。
    人,要复杂的多。一旦理性推理一些事情,事实上因为理性不可穷尽,事情变的越来越复杂;大脑进化出一种简单的方法来应对——相信。”
    弗利停顿了两秒,青口凌美还是一言不发,她看着车窗玻璃外浅浅的白云,伸手触摸了车门的灰色内饰,仿佛那里有灰尘需要擦拭一样。
    “你们是谁你怎么说并不那么重要,当然我还是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
    “我以为你希望知道。”
    “我更希望知道的是,我如果拒绝你们还会用什么办法,你们看上去无所不能,随时出现在我面前,当然追踪一个现代人易如反掌;你们能做的绝对不止这些。如果我拒绝合作会发生什么?”
    “你为什么要拒绝?”青口凌美睁大了黑色的眼睛盯着弗利,“我想不到任何你要拒绝这项手术的道理。”
    “也许,本来,我是不会拒绝的。”
    “现在有什么不同?”她似乎有些着急。这让弗利感到自己在和一个正常的女人说话。
    “你出现了,仅仅多了一个因素,看上去我可以把你们排除在手术选择之外,毕竟我总要决定做或者不做,在哪里做,什么时候做,你想必和我的医生一样清楚,最后一点越来越由不得我决定。”
    弗利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缓缓说来没有情绪。青口凌美训练有素的耐心倾听,窗外悠长的阳光彻底晒到他们脸上,时值正午,阳光叫人睁不开眼。
    青口凌美有些失望,沮丧,或者类似的情感,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这让弗利有些愧疚。
    她如果能反过来想一想便会发现弗利听上去强硬的说辞依旧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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