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慕慕和小姨,瞧母女俩的脸色,隐约有些不对劲。
安置好行李,上车时云糯借用小姨的手机给周崇月打电话,说已经准备返程,现在直接去外婆家。
天知道,听到这话的周思慕内心有多不情愿, 连忙用手挡着脸,朝前面后视镜给她姐使眼色。
南乔睨她一眼:“去你外婆家怎么了,吃不饱还是睡不好?”
“.”
刚才一番行为,无疑是在掩耳盗铃。
周思慕默默放下手来,不敢再有所动作。
去外婆家,避免不了今晚又是一场彻夜长谈。
之前打算去国外, 是真的没有料到, 不久后林清野也会去,而且和她还是在同一个地方。
可她再清白,架不住自家母上要多想啊。
南女士一定会怀疑她当初出国的动机,甚至,保不齐此时已经在想对策,该怎样让她从实招来。
一路上,车内气氛时而沉默,时而古怪。
能猜到,应该是和在飞机上遇到林清野有关。
云糯心里叹了口气,只专心开着车,不好多言。
把慕慕和小姨送到外婆家,她帮着一起将行李搬上楼,小坐片刻,就起身准备离开。
“姐, 你不吃完午饭再走?”周思慕眼神里充满求救信号。
踌躇间,外婆从厨房出来,说今天做了糯糯最爱吃的蟹黄豆花, 问她是不是赶时间,眼瞧着就要到饭点。
云糯确实有事,约了姜言。
但为了一道菜, 不好跟人爽约。
看出她的为难,外婆笑道:“去吧去吧,反正明天除夕,你跟周医生早点过来。”
听到这个称呼,周思慕有点诧异。
“外婆,你刚刚叫三叔什么?”
经孙女提醒,老人家一时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对周崇月过往的身份太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突然间变成自己的孙女婿,短时间内难免有些不习惯。
其实具体怎样称呼都行,云糯不在意,周崇月更不会在意。
区别就是,喊一声‘崇月’,能在一定程度上,让某人显得稍微年轻那么一点点。
中午吃饭的地方,在靠近外环的一家中餐厅。
今天姜言特意补上了上个月过生日的礼物,再则, 就是感谢上次住院期间, 云糯在医院忙前忙后的帮忙照顾。
接近年关, 科室事情太多,总算在除夕前一日,趁着空闲时间把人约出来。
餐桌前,云糯剥着虾边问:“小言姐过年要回宣城吗?”
这有明知故问的意思。
毕竟家中父母在宣城,总不可能忙到连春节都不回去。
但误打误撞,真让她给问着了。
姜言说今年打算就地过年,感受一下南市的春节氛围,早些适应,以后终归是要在这边安家落户。
安家落户。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云糯脑子里就自动闪现出梁叔的影子。
真不是她恶意脑补。
确实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后面就很难再扭正过来。
况且,看梁叔的架势,是早就已经做好要把人追回来的准备。
可是,小言姐是怎么想的呢。
有时候,女生看女生的直觉很准。
云糯觉得,比起梁叔的势在必得,小言姐就显得有些静若止水。
这种静,是真的静。
一个女人,在没有打算重新开始一段恋情之前,无论那个男人做的有多好,其实都于事无补。
不过,陆征曾说:“别小看你梁叔,他魔怔起来,丝毫不亚于得了病的疯狗。”
朋友之间最为了解彼此。
云糯有种预感,陆叔的话,绝对没有夸大其词。
从餐厅出来,两人结伴往停车场走。
姜言今天没开车,也知道檀园与她的住所完全在相反方向,反正闲着无事,就打算步行去附近坐地铁回去。
好巧不巧,云糯还没上车,就看到前方入口处驶进来一辆黑色SUV。
距离不远,可以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正是梁竞择。
车子缓缓开过来,玻璃窗半降,露出男人一张英俊帅气的侧脸。
“梁叔?”
云糯眼神里带着询问。
到底真是巧合,还是事先预谋?
答案不重要。
梁竞择问:“你们应该不顺路吧。”
是肯定的语气。
姜言还未开口,后者抬了抬下巴道:“上车,我送你。”
“不用,我吃太撑,坐地铁回去消消食,而且你跟我也不顺路。”
云糯适时插进话来:“小言姐,你或许不知道,梁叔的住所和你家只隔了一条街。”
??
空气静止。
接收到来自姜言的死亡凝视,梁竞择露出一脸无辜:“别误会,我敢发誓,这只是个美丽的巧合。”
巧合,美丽。
姜言皮笑肉不笑,转身走人。
黑色SUV启动,紧跟其上,上演车人追逐。
云糯站在车门前,呆呆看着前方一幕,陷入迷之沉思。
-
下午,周医生从医院回来,在玄关处换鞋时,伸手递来一副新手机。
云糯惊喜地接过:“我原本还想着,等吃完饭再去逛街买,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牌子的?”
“有一次坐我车,听到你和慕慕提起过。”
“什么时候?”
周崇月思索几秒,给出个时间,“上半年五月份,去孚日山的路上。”
不得不佩服,周医生的记性是真好。
云糯边拆着手机盒边感慨:“有时候确实很巧,好像被你记在心里的每一件事,最后都能如约发生。”
“那糯糯可以提前许些愿望。”
嗯?
周崇月挽起衣袖去卫生间洗手,再出来时,看着她笑说:“比如,明年想换一台新电脑,后年想换—”
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云糯娇笑着连声打断:“快过年了,不能说这些,很准的,我才不要新电脑。”
周崇月缓步过来将她搂住,微凉的手指点了下她的鼻尖,温声低语道:“其实换什么都行,唯独一样不能换。”
“什么?”
“枕边人。”
女孩扬眉。
听出其中用词的不同。
是枕边人,而不是男朋友。
云糯仰起小脸,故意找茬问:“你的意思是,以后只能你跟我睡?”
“不然,你还想谁。”腰间的大手握紧。
有些痒,逗得她忍不住直笑。
“孩子,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也不准?”
周崇月神色缓和下来。
本以为至少他该松口了,结果丢出一句:“你没意见的话,夜间可以交由保姆照看。”
她呆住,怔怔看着他。
周崇月轻笑着捏捏她的脸,“怎么了。”
云糯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恍然间发现,听完你刚才的话,我居然有一瞬间的认同。”
周崇月没说话,静待她的后文。
她说:“前些日子在妇产科,无意听到过一个言论,就是当一个新手母亲,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想把刚出生的孩子交给他人代为照料的时候,说明她的内心,其实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这句话落地,回应她的是男人低低一笑。
她眼珠微转,有些赧然。
周崇月用手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如动作那般温柔又清润。
“糯糯今年才二十二岁,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人生规划,不要把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小意外,当成你前进的阻力,更不要觉得是压力,至少在你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你都不必有这样的顾虑。”
云糯被他说的心痒痒,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闷闷道:“可是就像大嫂说的,等我工作正式稳定下来,你已经三十八,一眨眼,就快四十了。”
“四十,很老?”
女孩连忙否认:“不老,只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周崇月低头在她额上一吻,轻叹着收紧双臂,“和你结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生孩子,只是想用法律手段将你绑在身边,好好去爱你,仅此而已。
孩子,或许能锦上添花,但绝不是必需品,糯糯要永远记住这点,这也是我的态度。”
“别的男人也能做到你这样吗?”云糯动容地问。
“不清楚,不过糯糯这辈子,可能没机会再去考察其他男人了。”
她认同地一笑。
-
第二天除夕,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姨父从临江赶过来。
半小时后,云董的车,也缓缓驶入了景安佳苑。
目标是,十一点准时开饭。
今天的主厨是周崇月,云糯和小姨打下手。
当然,南女士的作用价值明显不大,好在姨父提前一小时抵达,挽起袖子加入后,整个厨房的画风,瞬间规范了不少。
周思慕全程倚靠在厨房门口,毫无求生欲地嘲笑自家母上。
南乔没好气地睨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露一手,看今天这顿团圆饭能不能咽的下去。”
“别小瞧人好吧,虽然做不了硬菜,可番茄炒鸡蛋还是可以的。”
“那你问问,今天谁愿意吃你的番茄炒蛋。”
哼。
周思慕环视一圈,“姐,你想吃吗?”
“不想。”云糯摇头。
额。
尴尬两秒,周思慕又把目标对准正将鱼下锅的周崇月。
“三叔,番茄炒蛋,你看得上吗?”
抽油烟机和滋滋油响混合在一起,周崇月没听得太明白,只说了句:“今天一共十六道菜,再多一道,外婆家的餐桌放不了。”
啊?
南乔和云糯在旁边笑。
周思慕气鼓鼓地干瞪眼,周父适时插进话来:“去客厅陪你外婆和姨父聊天,别杵在这,挡光。”
“.”
被忽视的彻底,大家很忙,没空理她。
默默看了一阵,实在太过无聊,某个挡光的只好委屈走人。
钟表走到十一点,十六道菜全部上齐,大圆桌搭在饭厅,有些拥挤,但就是这样小小的地方,却是近几年以来,最难得也是最圆满的一次。
外婆坐在主位上,慈祥的面容焕发出节日的喜气和光彩。旁边是云柏渊,穿了身日常的灰色休闲装,比起平时西装革履,今天就显得尤为亲和,而且外套是运动风,衬托的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然后是小姨一家,姨父紧挨其坐,最后,周崇月在中间,左侧由云糯和周思慕两个小辈收尾。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待正午十二点,老城区的钟声敲响,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云董端着酒杯站起来,收到示意的大家也齐齐举杯,一片欢笑和爆竹声中,周思慕扯着嗓门高呼:“除夕快乐!干杯!”
云糯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笑跟着一起碰杯。
下午,趁着阳光明媚,两孙女带着外婆先去湖边公园遛遛弯,云董则安排助理联系了南市本地的一家摄影公司,准备在除夕这天,拍几张全家福。
其实用不着请专业摄影师,按照大家的意思,就直接找邻居或者路人,用相机拍一下就行。
但云董这人,做事讲求严谨和精细,既然要拍,就得拍好,路人哪有耐心一遍遍调焦距判断感光,一锤定音,前后不过半小时,地方和人全都找齐。
“来,大家的表情尽量放松,自然,尽情地想象,你这一生经历过的所有美好,圆满,幸福的画面。”
前面摄影师引导着氛围,在镜头看不到的下方,云糯心念一动,探出手指轻轻勾住身边人垂在身侧的衣袖。
周崇月眼角含笑,目光微转对上女孩暗含狡黠的眼睛,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温柔地裹进自己掌心。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刻,他在心无旁骛地看她。
后来周思慕翻看照片时,每浏览到这一张就兴奋地哇哇直叫,并且一直很好奇,三叔看她姐,她姐却看脚下,脚下有什么?
曾好几次追问,云糯闭口不言,说鞋带松了。
周思慕说:“我信咯?”
“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你和三叔一定在暗戳戳拉手,别不承认,猜错了我倒立三天。”
云糯看她一眼:“猜对了又怎样,之所以暗着来,只是想照顾下家里某单身人士的感受。”
单身人士?谁?
额。
周思慕摸摸鼻子,好吧,小丑是她自己。
晚上,一行人开车去郊区放烟花。
夜风拂过,周崇月用手拢着打火机火苗,递到烟花的引线上,淡蓝色火光灼烧着引线,很快就燃着了。
周崇月站起身,后退几步,长臂揽过站在身旁的云糯,几束火光直直窜上浓墨般的夜空,接着五彩斑斓的碎光绽放开来,墨染的黑夜一时亮如白昼。
周思慕连忙掏出手机拍照,欢呼雀跃。
这周遭的喧闹中,周崇月给她递来封面是烫金硬纸红包,纸面上‘压岁包’三个字明晃晃的映入眼帘。
云糯拿在手里瞧了瞧,“是男朋友给的吗,可是为什么有三份。”
天上的星光璀璨,映衬着他的侧脸温柔又深邃,只听他说:“其中一份给慕慕,另一份,是弥补去年的。”
去年。
想起去年在御府湾栈桥,她拒收的那份红包。
当时拒绝的理由是,只收长辈的压岁钱。
沉思间,周崇月温声道:“而且要纠正一下,我现在是你的什么。”
嗯?
“应该是未婚夫,或者,糯糯提前叫那两个字,我会感到更荣幸。”
那两个字
云糯赧然一笑,脸颊红红地转过头去。
仰望夜空烟火,觉得好美好美。
*
关于除夕中午放鞭炮这个,作者老家是这样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沿袭到了故事中,想想小时候在老家过年,真的好热闹,现在是越来越冷清无聊了,没有年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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