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适合谈个恋爱

    
    怀孕这段时间，似乎什么都变了。
    镜面蓦然一下糊了，我以为是被水汽蒙上了，虽然奇怪卫生间里并没有放热水，但还是用手上的袖子去擦拭镜子。
    宽大的灯笼袖掠过镜子，自己的脸在镜面里倏地被一张面色惨白的女人脸给替代了。
    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大腿撞在身后的收纳架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腿上迅速浮起了一块淤青。
    镜子里的女人是小红。
    我渐渐拢回了心神。
    厨房里做菜的阿姨听到动静，便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问道：“是不是出啥事儿了，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没事儿，你继续忙吧。”我将门反锁了。
    这要是让她看到镜子里的小红，估计得吓的丢了魂。
    鬼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普通人一辈子或许都看不见一次，我不希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阿姨在门口杵了一会儿，最后说：“那我继续做菜去了，这汤还在锅里煲着呢。你要是有啥事儿，随时喊我。我年纪是大了点，耳力还是很好的。”
    “好。”我连忙应声。
    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才重新拾起视线看向小红。一段时间没见，现在还是有些怕她。
    我脊背抵在墙上，与她无声拉开了一段距离。我稳着心神问道：“小红，你怎么在这？”
    镜子里的她看上去像是随时能出来，她还是一袭红衣，空灵的声音回响在不大的卫生间里：“那天我说过让你不要出门。”
    她在问我前段时间的事儿。
    “房子里有个婴儿大的东西追着我，我没办法，只能跑出去了。”那天的情形，换了任何一个人，估计都会同我一样。
    小红的脸上从未掀起过什么波澜，让人分不清喜怒，她说：“只要你不出门，它不会真的要了你的命。”
    我连忙抬起脚，撸起裤脚，脚踝上还没结痂的伤口狰狞的暴露在空气中，我冲她说：“那东西会伤人，谁能保证它会不会真的杀了我？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你也不在，我不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它伤害我吗？”
    小红几乎没什么黑眼珠的眼睛向下看着，面无表情道：“你运气好，碰到了阳气重的人。如果你没碰到他，屋子外面会有更厉害的东西要你命。”
    厨房的阿姨凑近几步，磨砂的门上影影绰绰能瞧见她的投影，我和小红噤了声，见她在门外站了好久，估计是在细听这里的动静。
    或许是没听见再有声音，她出声问：“张小姐，你在跟谁说话呢？”
    “我在打电话，没什么事儿，你去忙吧，我有点饿了，想尝尝你煲的汤。”我说。
    她又站了一会儿，听着真没什么动静了，才渐渐回厨房，一边重新忙活，一边大声喊：“汤马上就好了。”
    确定她走远，我才拾起目光看向镜面，说：“当时前有狼后有虎的，不论我怎么选，都有危险，对吗？”
    镜子里的人没否认。
    我理好裤子，缓缓放下了腿，与她四目相对。
    “你身上有驱邪的东西，短时间内我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只能通过特殊的方式见到你。同理，其它的东西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至多是用我这样的方式吓唬你。”小红说：“等那东西失去了作用，我再来找你。”
    我下意识去看手腕上的链子，颜色又浅了些，像是血水在珠子里头快要融化掉。
    难怪许易今出现在梦中，小红出现在镜子里，可偏偏就是不以真实面目出现在眼前。
    我攥着链子问：“这东西什么时候失去作用？”
    她神情颇淡的将视线放在一处，不是看我，也不是看其他的，就像随意的看着一个不起眼的墙角，说：“给你东西的人什么时候死，它什么时候失去作用。”
    链子里的血水一天比一天浅淡了，我之前完全没料到，它居然同周明川的生命挂了钩。
    这一次毫无预兆的，卫生间门又被敲响了，阿姨的大嗓门听的格外清晰：“张小姐，电话打好了吗？可以开始吃饭了。”
    我着实被吓到了，盯着门回道：“马上就好。”
    再回过头去看镜面的时候，小红的身形消失了，镜子一如往常倒映着我的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杵在洗手台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才理了理稍乱的发丝，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电话打完了？”阿姨正把菜从厨房里往餐桌上端。
    我正想点头，余光却看见自己的手机就放在餐桌上，这阿姨铁定是知道的。
    她也不戳破，似笑非笑的摆好一桌子菜，又端来汤放着，站在一边说：“都是我的拿手菜，尝尝看，有啥需要改进的，尽管和我说。”
    我拿起筷子，朝一边的空位扬了扬下巴，说：“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这么大一桌子菜，我吃不完浪费了。”
    阿姨挥手，憨厚的笑着：“这咋好意思哦，我本来就是拿着张家的钱，替张家做事，哪好意思跟主人家的一起吃饭。”
    “这就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我还没动筷子，大有一副她不坐下吃饭，我就不吃的架势。
    她有些难为情的挪开椅子坐下，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给自己添了碗饭，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多吃点，孕妇不能想着身材，也要想想孩子，你呀，还是瘦了些。”
    我给她舀了碗汤，一转话锋道：“阿姨，其实我这个人，心理上有些缺陷，总喜欢在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之所以骗你说在打电话，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父亲从小就不怎么疼爱我，这种事情，就不要告诉他了，我怕他知道以后，就更不喜欢我了，好吗？”
    阿姨是给张家做事的，收的也是张家的钱。
    平时我的情况，她铁定会告诉我爸。
    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我爸能走到今天这步，靠的不只有运气和努力。
    城府和心机，也是一个商人必备的条件。
    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她犹豫着。
    我见她动摇，便继续卖着可怜说：“这么一件小事儿，告诉了爸爸，对你没什么影响，却会让他对我的印象更差。以后咱俩会长期相处，你也不希望因为这么一件事儿，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吧？”
    阿姨思前想后了一阵，咬了咬牙，肯定的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